繡春閣。
蘇貴人得知阿妧命人請了隗秋平去, 正端起茶盞的作微微一滯。
“主子,您說熙貴人是不是來打探您的事?”彩英蹙著眉,道:“如今得寵, 想要請個太醫也是可以的, 為何只讓個吏目過去?”
“隗吏目不是多的人。”蘇貴人放下了茶盞,神如常的道。
更何況, 曾被鄭貴妃折辱的事,并不算是, 若阿妧有心打聽, 還是能知道的。
主仆二人正說著話, 忽然聽到侍通傳, 說是熙貴人來了。
蘇貴人起迎接。
“蘇姐姐,我來還畫冊。”阿妧親手捧著畫冊過來, 并沒假手他人。“拖了這些日子,著實過意不去。”
蘇貴人接過來,淺笑道:“不急, 打發人來還也就是了,你還親自走一趟。”
目掃過畫冊, 看來阿妧讀時極為心, 并沒有弄臟也無一褶皺。
“好借好還。”阿妧笑盈盈又拿出一個荷包, 遞給了蘇貴人。“這是我自己做的, 若姐姐不嫌棄, 就拿著玩罷。”
送金銀亦或珠寶首飾, 倒像是看不起蘇貴人似的, 阿妧便選了件親手繡的荷包。
對于阿妧的示好,蘇貴人有些驚訝,不過還是道謝收下。
“妹妹真是手巧。”夸贊道:“這花繡得活靈活現, 我是自愧不如。”
兩人客套了一番,阿妧才說明了來意。
“我有事想求姐姐,若我讀書有不懂的,可否向姐姐請教?”阿妧雖是認字,可沒讀過什麼書,于這些上不懂。
蘇貴人知道的出,能略認得幾個字已經實屬不易。
皇上是個風雅之人,想來這些日子阿妧陪侍在旁,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罷?
心中想著,還有些淡淡的酸。
縱然才學識都是上乘又如何?還要皇上喜歡才行……
“當然。”蘇貴人笑笑。
既是答應教阿妧,蘇貴人替選了兩本書,讓回去先看著。阿妧隨口問起了蘇貴人的病,聽蘇貴人敷衍過去,也并不追問。順便還些難為的解釋了自己請隗秋平過去,是讓他診脈。
見阿妧坦誠,蘇貴人知不愿彼此誤會,故此笑著打趣道:“妹妹如今得寵,是該早些想著這事,衛容華有了喜訊,怕是妹妹也快了。”
說到衛容華,阿妧神鄭重了些。
“姐姐不覺得衛容華這次有孕,自己事先竟毫不知,有些奇怪麼?”阿妧低聲道:“這種事,還是自己先心中有數的好。”
阿妧是太后的人,特意來跟自己好是何意?
蘇貴人心中閃過許多念頭,本可以敷衍過去,眼中還是不自覺出一凝重。
“妹妹說的是,往后咱們還是遠著些朝閣,別弄出不妥來。”蘇貴人沉片刻,才緩緩道。
聽這麼說,阿妧終于松了口氣。
在琢玉宮住著們兩人,自然希蘇貴人不要為敵人才好。
待阿妧回去后,蘇貴人無心讀書。
阿妧來了這一趟顯然是存了好的意思。
蘇貴人抬起自己的手指,原本如水蔥般的手指,右手有兩手指關節扭曲,寫字時再也沒有從前的力道。
鄭貴妃如此折辱,可皇上再沒來過繡春閣,不敢訴苦,也無訴苦——
阿妧不僅空有貌,還很聰明,或許有朝一日能取代鄭貴妃!
這個念頭閃過,蘇貴人心頭微熱。
或許,該適時的幫一幫阿妧。
***
圣駕回鑾的第一夜,皇上去了凝汐閣,新寵的熙貴人侍寢。
第二日皇上去重華宮看大公主后,傳出旨意,說是晚上景和宮接駕。
這個順序顛倒一下才讓人覺得正常,私下里便有人猜測,是不是鄭貴妃惹皇上不高興了。
景和宮。
“娘娘,等皇上來了,您可不能再跟皇上慪氣了。”春月一面幫鄭貴妃梳頭,一面道:“皇上最寵您,可皇上貴為天子,往日里別的宮妃敬畏順從還來不及,聽了那些話自然會不快。”
鄭貴妃臉有些難看,想到回宮前跟趙峋的爭吵,更覺得委屈難過。
“本宮的孩子沒了,從此再難有孕,還非要本宮裝出一副賢良的模樣,替皇上高興不?”艷的面容失了神采,想到往事眼中還帶著恨意。
若不是太后和皇后的算計,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會流掉——皇上因此憐惜,對格外縱容。
哪怕婉婕妤的孩子沒了,牽扯到上,皇上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計較。
話音才落,便聽到侍通傳說是皇上來了。
鄭貴妃定了定神,款款起。迎到門前,行了大禮。
“還在跟朕生氣?”趙峋進來,扶起了鄭貴妃,無奈的語氣中著些縱容:“好了,是朕的不是,不該勾起你的傷心。”
皇上先來低頭,鄭貴妃再抬眼時,雙眸都泛著水。
“是妾的不是,失了孩子不單妾傷心,皇上亦是痛心不已。”鄭貴妃紅著眼,低聲道:“皇上若得皇子,妾也替您高興。只是妾怕您因著妾不能誕育子嗣,您會冷落妾,不喜妾。”
往日里皇上知道的傷痛,早就來哄了。這回卻偏偏去了凝汐閣,顯然對不滿。
想到當日臉蒼白、下流出的染紅了月白的綾,趙峋微微容。
“朕怎麼舍得冷落你?別胡思想,好好調理子,咱們還會有孩子的。”趙峋攜在榻上坐下,溫聲安。“快別傷心了。”
鄭貴妃目期待之,微紅了臉點點頭。已經虧了子,再有孕幾乎是不可能的,可愿相信這一刻皇上的溫是真的。
“妾讓小廚房準備了些補湯,您這些日子辛苦,也該好好休息。”鄭貴妃起站到趙峋邊,摘下了鐲子和護甲,替趙峋按著肩膀。“妾替您疏松疏松筋骨。”
并非一味高傲張揚,亦有賢良溫婉的模樣。
片刻的服侍,趙峋很快捉住了的手。“累著了你,朕要心疼的。”
正巧春月端了甜白瓷的湯碗來,鄭貴妃接過,送到趙峋面前。
恍惚間想起自己還在王府當側妃時,也是這樣服侍他。可那時王府中的人不多,能分到大半恩寵,仿佛尋常夫妻一般——
然而這溫脈脈的一刻,很快被打斷。
“皇上,慶春宮來報,說是衛容華有些腹痛,皇后娘娘已經過去了。”事關皇嗣,崔海青明知道貴妃會生氣,還是著頭皮來報。
果然聽到消息的瞬間,鄭貴妃臉微變。
攥了帕子,猜到多半是敬妃在搗鬼——明知道皇上在景和宮,還敢差人來請。
趙峋放下了手中的湯匙,溫聲道:“朕先去過去瞧瞧。你這兩日子不舒服就別過去了,早些歇著罷。”
已經過了戌時,在心里勸自己,皇上是怕打擾休息才不來。
可昨日,他去凝汐閣便是夜里才去的。
鄭貴妃著趙峋離開的背影,掩去眸中的不甘,不能怨恨皇上,只能把這一切記到敬妃和衛容華上。
還有——阿妧。
***
朝閣。
等趙峋到時,敬妃、張皇后并三位太醫都在。
張皇后見趙峋來,忙迎上來道:“皇上您來了,衛容華和腹中皇嗣都無大礙,請您放心。”
“皇上,衛容華從用過晚膳就說腹痛,妾實在沒了主意,又怕皇嗣有閃失,這才驚了您和皇后娘娘。”敬妃早就想好了說辭,從容不迫的上前回話。
趙峋微微頷首,問胡太醫:“衛容華腹痛是怎麼回事?”
“回皇上的話,衛容華這胎懷相不大好,孕期會辛苦些。”
衛容華由宮人扶著起,面蒼白的道:“妾沒經驗,驚擾了皇上、皇后娘娘,是妾的不是。”
眸子低垂著,神拘謹而小心。
腹中的皇嗣是唯一的依靠,可敬妃卻只想著自己爭寵——
此時此刻,若皇上來了,怕是要留在慶春宮過夜。敬妃明知道鄭貴妃難以生育,還故意用有孕一事去景和宮把皇上請來,鄭貴妃怕是會把仇記在自己上!
婉婕妤的孩子是怎麼沒的,敬妃明明知道。
自己已經依附于,哪怕生下皇子也會抱給敬妃或是皇后養著,可敬妃還是不甘心!
所以沒替敬妃分辨,只祈求皇上看在皇嗣的份上,對多些憐惜,讓能平安誕下皇子。
趙峋走到衛容華邊,看著輕小腹的作,他眸中沒什麼波瀾,卻親手扶著坐下,語氣關切的道:“既是子不適,就不必強撐著起來,去歇著罷。”
衛容華看著皇上的舉,心中頓時燃起希。
挑了敬妃看不到的角度,看向趙峋的目中帶了些哀求之。
“皇后,敬妃未曾生養沒經驗,改日你挑兩個有資歷的嬤嬤來照顧衛容華生產。”趙峋吩咐道。
聽趙峋的話,敬妃在心中暗不妙。
張皇后答應下來,看敬妃的目不由帶了些鄙夷。
這點手段本不夠看。
果然,趙峋停留了片刻后,并未留宿慶春宮,隨著皇后一起回了坤儀宮。
衛容華還保持著護住小腹的姿勢,定要好好生下這個孩子。
敬妃在帝后離開后,冷冷的看了衛容華一眼,并未多言,轉就走。
等回主殿后沒多久,里面傳來瓷破碎的聲音。
***
昨夜敬妃和鄭貴妃鷸蚌之爭,坐收漁利的竟是皇后。
皇上在坤儀宮用過了早膳,方才回了福寧殿。
早上去坤儀宮請安時,鄭貴妃沒來是常事,沒人在意。可衛容華也沒來,敬妃來后,大家紛紛問起了衛容華。
蘇貴人坐在阿妧的下首,兩人自是也聽說了,卻并未多言。
這才傳出有孕的消息沒兩日,便生出許多風波來,衛容華這一胎能不能保住還難說。
不知皇上是否因此惱了后宮還是真的政務繁忙,此后皇上十多日都沒來后宮。
一眾宮妃們只得開始往福寧殿跑,送些點心和湯水,只盼著能見皇上一面,興許能得到臨幸。
“主子,連吳貴人都往福寧殿送湯水了,您看……”朱蕊從外頭打探來消息,對阿妧道:“自皇上回來后,除了坤儀宮,皇上只來過凝汐閣,您是不是也過去一趟?”
阿妧翻過一頁詩集,頭也不抬的道:“當然要去。”
近來開始跟著蘇貴人讀些書,蘇貴人特意圈了些簡單易懂的教,日子倒也過得十分充實。
“天氣愈發熱了,等晌午后去做碗綠豆蓮子百合湯。”阿妧在吃食上沒多費心思,左右琢玉宮沒小廚房,去膳房尋些食材,自己做了也算是心意。
朱蕊答應下來。
“那個名夏青的小侍,沒再被人欺負罷?”阿妧合上書,給茉香收起來。
“奴婢按照您的吩咐,送去了些雕刻用的木材,讓他雕些小玩意兒。知道有您的照拂,花房里沒人敢欺負他。”朱蕊回答道:“他還想親自來磕頭,只是沒機會。”
阿妧點點頭,道:“那就好,等他做好,你帶他來凝汐閣。”
因要去膳房燉百合湯,阿妧換了件輕便的裳,帶著茉香和朱蕊出了門。
午膳后的膳房很清靜,來時只有幾個灶上的宮。
“給熙貴人請安。”見到這位宮中新得寵的貴人,們忙恭敬的道:“您要什麼,讓宮中的姐姐們來說一聲便是了。”
阿妧并不擺架子,神溫和道:“特來借灶臺一用,給皇上燉個湯。”
聽了的話,宮們忙找出了阿妧要的食材,還在一旁要幫忙。
既然都來了,自然要把戲做足。從挑選食材、到清洗、再到下鍋俱是阿妧親力親為,并未假手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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