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是十年前。
雖時常與我們一聊天,卻從沒說過皇上一句壞話,反倒時常替皇上辯解,說他是個好皇上,可說起來,賢妃宮二十五年,前十五年都在皇上的猜忌中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稍有不慎就是滅門慘禍,一個人如何做到二十多年事事周全算無呢,無非是因為活在恐懼里,不周全就活不下去罷了。
直到父親戰死沙場為國盡忠,用一條命換來家族未來幾十年的平安,才過得稍微松快一些。
賢妃沒有撐過這一年。
自從病倒以后,我每日理事理得手忙腳,去看的時候挑著我遇到的窘境當作笑話講給聽,拉著撒說:你要快快好起來!沒有你我怎麼辦呢!
一邊笑一邊嘆息:“你可真真像我娘家小妹子!什麼都不會,一歪頭一撒就人心疼得不得了。”
沉默了一會,嘆息道:“我就不一樣了,我是長,打小就不太招人疼。”
大約是想起了什麼,但什麼都沒說,只是用很嚴肅的口吻說道:“再不許撒了,你這麼聰明,一定是能學會的,不過是不上心。你好好學,把除夕宮宴辦好了我也安心。”
除夕宮宴確實是大事,不過一切按著賢妃的舊例來,倒也安排得妥妥的,只是除夕這夜闔宮舉杯同慶時,賢妃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閉了眼睛。
據說對伺候的宮人說,好些了,讓們出去玩一會吃個飯,到底是過年。等宮人們半個時辰后回來,已經去了。
該是怎樣一個人,才能像一樣臨死都是靜悄悄的。
德妃跟我說,說起來,是跟賢妃最好的人了,可也不太了解賢妃,只知道是家中長,很早就沒了母親,在繼母手下討生活,后來進了宮,不知先皇后為做過什麼,一直念著先皇后。
賢妃對誰都好,最是周到妥帖,卻也是最冷清的一個人——誰也不知道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什麼都不說。不知道是因為沒什麼值得說的事,還是因為這世上沒有人值得傾訴。
賢妃年四十二,皇上追封為謹厚皇貴妃。不得不說皇上對后宮的人雖然不過爾爾,卻實在很了解們,賢妃這一生,不就是恭謹篤厚麼。
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賢妃去了,皇上倒有些傷,想想后宮眾妃多年辛苦,于是大封六宮,晉養育八皇子的沈昭儀為沈妃,養育六公主的肖人為修儀,宋婕妤為淑儀,王人為婕妤,余下各妃各有升賞。
皇上攬著我看著銅鏡說:“兒,你也有白頭發了。”
我也有白頭發了,攬鏡自照,眼角也有了皺紋,長思長憶十八九了,再不給他們找對象就真的大齡剩男剩了。
說真心話,我對兩個孩子的婚事上心的,但當娘的吧,總是很難記住孩子已經長大了,即便是長思如今比我高出許多,比皇上還高一些,行事也十分沉穩老練,我瞧著他時,卻總覺得不久前他還因為吃多了糖牙疼,在我跟前張大了哭呢,還是個孩子呢!
長憶就更是如此了,這孩子著實像我,一天到晚笑瞇瞇樂呵呵的,大家都寵著,連康樂和小長念跟說話都跟哄孩子似的,皇上更是寵寵得沒邊,不說什麼好東西都給了,一口一個“朕的小公主”,前幾日我好歹繡個花,能把鴛鴦繡鴨子也算進步,結果皇上特特跟我說:“咱們家小公主還小呢,等大了再教做也不遲啊。“
我:再等你的小公主就變太公主了,比大還要多一點。
兩個孩子的婚事放上日程,我和皇上心累得好像一條狗,轉頭看看小長念,想想三年后還要再來一次,好想把他們都打包扔出去,自己找到對象再回來。
長思作為儲君,他的婚事至關重要,皇上把朝中各方大臣篩了又篩篩了又篩,未來的太子妃娘家門戶要高,不高不足以震懾后宮,但勢力又不能太大,大了外戚權重制君王,在此基礎上再挑德才兼備的適齡孩子,再讓長思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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