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余兮兮把秦崢送到了毒總隊。
一輛大停在大門口,不多時,分隊的隊員們齊刷刷提著行李到位,沉默集合,等候上車。
今天是個好天氣, 不到七點,天空的東方便已出金霞, 燦爛,溫暖, 照亮那些年輕鮮活的面孔, 鮮艷的國旗在背后迎風飄揚。
黑吉普停穩, 秦崢推門下車,打開后備箱, 單手把行李淋了出來。晨風中, 他薄抿,俊朗的面容顯得嚴肅而清冷。
何剛沖他招了下手, 打招呼,“老三。”
秦崢點頭, 抬眸掃一圈兒集合的隊伍, “人都齊了?”
“大飛還沒來, 他老婆昨晚生孩子, 陪產去了。”何剛低頭看了眼手表,說,“通知的七點整集合, 還有五分鐘。”
話音剛落,一陣急促腳步聲飛快近。幾人轉頭,看見一個穿藍T恤的高大男人百米沖刺過來,肩上挎著個旅行包,氣息急促,滿頭都是汗。
“報告!”靳建飛站定道,“對不住何隊,讓大家久等了。”
“特殊原因,大家都理解。”何剛角勾起一笑,“怎麼樣,你老婆生的男娃還是娃?”
靳建飛撓頭,黝黑的兩頰浮起一紅暈,“是個閨。”
“你小子,福氣不淺。”何剛挑眉,語氣難得地輕松,然后讓大飛歸隊。隊員們沒說話,卻都淡笑著拍他的肩,無言道賀。
人到齊,眾人準備出發。
何剛看一眼秦崢,說:“走吧。”
“嗯。”秦崢應著,下一刻扭頭去看余兮兮。就站在數米遠的位置,臉淡如水,在微笑,整個人并沒有太過明顯的緒。
兩道視線在空氣中匯,半秒后,他朝走過去。
秦崢說:“我要走了。”
余兮兮抬眸,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冷肅堅定,停留在臉上,出抑的不舍和忍的留。和他對視半刻,點頭:“好。我們等你回來。”
他角彎起一道很淡的弧,盯著,黑眸深不見底,卻沒有再說一句話。
也沉默,白皙的臉龐笑容溫婉,一如他記憶中的大多時候。
短短幾秒,卻像已過完半生。
那頭隊員們已經開始有序上車。秦崢手了下的臉,然后轉過,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他們的道別,沒有纏綿,沒有眼淚,簡單得過分。大提速前進,緩緩融都市清晨的車流中,后的一切人和都逐漸拉遠,模糊。
風忽然變大了。
余兮兮在原地目送那輛車,被風吹得瞇起眼,烏黑的發輕輕飛舞。
“你是第一次送秦崢走麼?”忽的,背后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語氣尋常,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
余兮兮回頭;下,李琴一干練警裝,修長高挑,長發在警帽下盤髻,格外的英姿颯爽。
表有些詫異,“琴姐?你也來送何隊麼?剛才我都沒看見你。”
李琴抿笑,打趣說:“你眼睛都快長秦校上去了,哪兒還能注意得到我?”
余兮兮有點兒尷尬,“琴姐,你就別取笑我了。”
“你這丫頭,臉皮也真夠薄。”李琴逗了幾句也就消停了,轉過頭,看向大遠去的方向,又重復一遍,淡道:“這是你第一次來送秦崢吧。”
“是啊。”點頭,“第一次。”
第一次送他出任務,第一次面對這樣沉重,前路未知的分離。
李琴笑了下,說:“也難怪,你還這麼年輕……”稍稍停頓,半帶嘆息半帶慨,“但是兮兮,你要知道,第一次絕對不會是最后一次。”
余兮兮靜幾秒,轉頭看。這張臉白凈秀麗,被歲月銷蝕了青春,也被歲月雕琢得斂沉穩,有種尋常子不備的大氣和英氣。
李琴仰頭,遙萬里無云的天,“我第一次送何剛出任務的時候,和你差不多大,也才剛和他結婚……”忽然搖頭失笑,“轉眼就這麼多年了,習慣就好。”
余兮兮的聲音很輕:“那琴姐,這麼多年了,你習慣了麼?”
李琴怔楞,眼簾微微垂下:“不習慣又能怎麼樣。最開始的時候,我希他能不要離開太久;后來,我希他不要傷;再后來,他能活著回來就好。”
“……”余兮兮靜默良久,點頭,眸沉而靜,“是啊。他能活著回來就好。”
這次別離是第一次,卻不是最后一次。也一定不能是最后一次。
秦崢,我等你回來。
南帕卡集團在金三角地區活躍多年,一直是緬、老、泰三國的心腹之患。在幾年前的剿毒行中,三國政府與中國特種部隊及特警部隊切合作,在行中取得了里程碑式的勝利。
這次也不例外。公安部出面接洽,三國政府積極響應,所有人都對徹底摧毀南帕卡集團抱有充分的信心。
當地時間晚8點整,金三角地區某旅館。
整個屋子大約四十平,裝修簡單,一應擺設家當也極其陳舊。線暗淡,只有一盞冷黃的燈泡懸在頭頂,幾只飛蛾撲閃著聚集在周圍,巨大的影投在墻上。
“南帕卡這個人,對我們來說并不陌生。那是只老狐貍,狡猾,多疑,警惕強,在境外屢犯大案。”
屋子正中央,何剛拿筆尖點了點桌面,語氣嚴肅:“據公山魈代,三年前的剿毒行之后,南帕卡武裝的大本營轉移到了瀾滄江流域的一叢林中,地理環境復雜,易守難攻。同時,南帕卡集團所持有的的武裝備也很先進,我們的任務,并不好完。”
話音落地,所有人的面都凝重了幾分。
“但是請注意,”何剛手指用力,筆尖幾乎把木頭桌面出個窟窿,沉聲一字一頓:“是不好完,不是不能完。南帕卡販毒的主要市場就是中國。數年來,他利用各種手段,將大量毒品輸我國境,嚴重擾我國社會秩序,嚴重危害我國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罪行罄竹難書,令人發指。這顆毒瘤一定要除。”
大家眉頭擰,點頭。
何剛:“能不能完任務?”
所有人異口同聲:“能!”
何剛點頭,視線掃過眾人,“中央下達的指令是竭盡全力破案,活捉主犯押送回國。公安部任命我擔任行總指揮,現在,我來給大家講一講的計劃……”
半刻,“這次行,由我們隊和特警大隊擔任主力,‘利劍’行組在外圍配合。大家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叮”一聲,金屬打火機的蓋帽重重扣上。
眾人微怔,視線不約而同地看過去。
秦崢手里把玩著打火機,抿一條線,面無表,眼神冷得嚇人。
“……”距離最近的魏梟和虎子狐疑地相視一眼,都有點兒發怵。
何剛蹙眉盯著他,說:“秦校,你有什麼問題?”
秦崢冷著臉,沒有說話,起拿了外套走人。
腳沉穩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后“砰”,門被摔上。
何剛臉淡淡地點了煙,垂眸道,“其他人呢,有什麼問題。”
“沒有!”
深夜,瀾滄江的上方倒映著一月亮,水面波粼粼,像流的鏡子,明,干凈,寧靜。
秦崢垂著眸,靠在欄桿上煙,手里屏幕亮著,畫面中,年輕的姑娘笑容燦爛。他手指無意識地屏幕,眼神不自覺便下來。
正在這時,背后響起陣腳步聲。
秦崢瞇了下眼,不用回頭也猜到是誰。他自顧自煙,目冷淡,沒搭理。
“怎麼,”何剛手拍了下他的肩,笑,“跟老哥鬧緒呢。”
秦崢直視前方夜,語氣冰涼而冷漠,“你今晚的決定,和我們之前商量的不一樣。你很清楚,無論是你的人還是武裝特警,亞熱帶叢林的作戰經驗都很匱乏。總指揮,我的建議是采用之前的計劃,突擊時以利劍行組為主力軍,你的人和武裝特警從旁配合,給予技支持。”
何剛頓都沒頓一下,“不用。”
秦崢:“有捷徑不走繞那麼大一彎子,你他媽腦殘?”
“老子說了,就這麼定。”何剛看他一眼,語氣強,“突擊隊伍我來帶,你帶著你的兵在外圍配合,做收尾工作。”
秦崢出個沒有笑意的笑,“何剛,你這麼做只會增加行的難度。”
何剛咬牙:“但是這麼做能保你的命。”
秦崢目冷淡移向別,咬著煙,“別把自己搞的那麼偉大。不需要。”
何剛了眉心,也從兜里掏出煙塞里,點燃,猛吸一口。須臾,他說:“剛下飛機的時候,李琴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你媳婦在孕吐。懷孕了。”
秦崢沒吭聲。
周圍,亞熱帶的風帶著異國泥土的氣。
何剛又說:“突擊的危險程度有多高,你比我清楚。老三,這件事本來和你沒什麼關系,是我把你拖下來,你做得夠多了。我得讓你平平安安地回去。”
“那你的隊員呢。”秦崢撣了下煙灰,淡聲問。
“……”何剛眸一跳。
“虎子,譚同,魏梟,江海燕,”秦崢眸冷靜,“還有大飛,他媳婦才剛給他生了個閨。”
何剛沉默片刻,低下頭,不知該答什麼。
“之后的行,按照原計劃進行。”
“但是我必須讓你……”
“我說了,不需要。”
秦崢平靜地打斷他,掐了煙頭丟進漫無邊際的江水,抬眸,遙只有他能看見的遠方,“我會回去。”
為他心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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