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姜妍洗漱完畢，走回房間，見陸凜手著窗簾，正從隙間向外眺。

姜妍挪到他邊，從他手臂下進去，順著他的目向外。

寬敞的庭院里，王叔穿著白的綢長長，正在樹下打太極，意態悠閑從容。而邊上王叔的老婆正在棚邊喂仔。

“你在什麼？”姜妍看看外面，又抬頭看看他。

“沒什麼。”陸凜放下了窗簾：“今天打算去哪？”

“還是去學校。”姜妍走到柜子邊收拾整理自己的相機和錄音設備：“先了解學校里的學生的基本信息，然后走訪他們的家庭，再把這些采訪剪輯在一起，呼吁社會關注鄉村留守兒。”

大概把這次的工作任務向陸凜簡單介紹一遍。

“因為你是作為我老公的份，所以不用跟著我們一起走訪，可以在村子里瞎溜達，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他挑眉：“你老公的份？”

姜妍臉微紅：“假老公！”

“哦，昨晚跟你假老公同床共枕，姜記者睡得好麼？”

姜妍哼哼：“一點也沒有睡好！”

“怎麼的？”

“你拿槍抵著我的腰，整整一夜，誰能睡得好？”

“……”

“………”

陸凜竟然也意外地紅了臉，難得一見的奇觀景象。

上午一車人又去了學校，當然陸凜沒有跟隊，他說昨晚沒睡好，要在家里補覺。

姜妍當然不信他是真的要睡大覺，肯定是要進行自己的工作，畢竟他這一次過來的目的，是為了揪出潛伏在村子里的老毒梟。

“什麼？昨天晚上你跟陸凜睡一間屋？”段楠下都要掉下來了：“這就上手了？”

“小聲點。”姜妍低聲音說道：“因為要扮夫妻只能睡在一起。”

“嘿嘿嘿…”

“打住。”姜妍覷他一眼：“沒你想那些七八糟。”

“我想什麼了我。”段楠笑說：“要是真有什麼，憑你倆這干柴烈火，還能起來這麼早跟我在這學校溜達？”

這話題，越聊越不對勁，姜妍輕咳一聲：“還是說正事。”

段楠跟走進辦公室，從柜子里拿出一份資料：“家里父母外出打工的同學資料，你翻翻，選出典型的進行家訪。”

姜妍隨便翻了翻，說道：“詳細啊。”

“你都吩咐了，我能隨便對付麼？”

“謝啦，回去之后請你吃飯。”

“我等著。”

姜妍坐在椅子上開始翻閱資料，這時候有個年輕老師走進辦公室，眼圈紅紅的，賭氣一般將課本重重扔在桌上。

“李老師，這是怎麼了？”

“還不是初中部那個孫洪，遲到早退上課睡覺就算了，居然還在教室里打撲克，我批評他，他比我還兇，這學生，沒法教。”

“他爹去得早，老媽又常年不在家，家里爺爺疼孩子，管不了他。”其他老師勸道：“別氣了，對付這種頑劣得小孩，還得慢慢來。”

姜妍的資料第一頁，就是孫洪的名字，今年上初中三年級，就快畢業了，他父親早年因疾去世，母親在城里打工，長年不回家，好像說已經組建了新的家庭，現在他跟爺爺相依為命。

姜妍仔細看著資料表：“孫洪…”

段楠挑眉問道：“有興趣？”

就在這時，有兩個學生急匆匆跑進辦公室：“報…報告老師！孫洪在場上搶同學的書包！”

老師們放下手里的工作，匆匆趕到場上，幾個男孩正在場上拉扯，個子最高的那一個，臉黑黑的，頭圓圓的，模樣兇神惡煞。

另外兩個男孩個子都比較小，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很是瘦弱。

“孫洪！不準欺負低年級同學！”男老師一聲呵斥，孫洪抬起頭來，看到幾位老師，他扔下手里搶來的糯米糕，轉就跑。

“站住，小兔崽子，別跑！”

校長正巧從校門外回來，直接堵住了孫洪的路：“咋地啦，你這小崽子又犯啥事兒了。”

孫洪被幾位老師圍住，罵了聲：“日你們娘。”

完全是一副頑劣不化的潑皮相。

“老師，他搶了我的錢！”被欺負的同學見有老師撐腰，連忙站出來說道：“他搶了我10塊錢！”

“誰搶了你錢！”孫洪吐了口唾沫：“老子只搶了你的黑米糕。”

另外一位同學也站出來作證：“老師，他搶了錢！”

“說，我沒搶你們錢！”

“孫洪，平時上課不聽講，逃課，現在還發展搶劫犯了？”李老師氣呼呼地說：“把搶了同學的錢出來。”

孫洪急紅了眼，連聲道：“老子沒搶錢！什麼！”

“老師，錢就在他包里！”

孫洪本能地捂住自己的左邊包：“這是我給我家老太婆買餅子的錢，不是搶的！”

“孫洪，你必須把錢出來，不然明天就別來學校了。”李老師憤怒地說：“我教了這麼多年書，也沒見過你這麼頑劣的學生！”

見校長和老師們全部圍著自己，孫洪原本黑黝黝的一張小臉急得通紅，緒激。

他從包里出兩張十元的鈔票，團扔在那兩個學生的臉上：“拿去！老子施舍給你們的！拿去買棺材吧！”

孫洪說完，氣呼呼地離開了，跑遠了之后還拿袖不住臉，似乎掉了眼淚。

李老師把地上的錢撿起來，展平之后給了被搶的兩名低年級同學，聲安道：“以后離他遠點，要是他再欺負你們，就來報告老師。”

“謝謝老師。”

事后，段楠對姜妍說道：“看到了，出言不遜，辱罵老師，行為不端，是讓所有老師焦頭爛額的問題學生。你對他興趣，他可不一定對你興趣，不會輕易配合你的采訪。”

姜妍點頭，同意他的說法：“看來也是。”

“我幫你找幾個稍微聽話一點的學生，這樣你的任務也比較容易完。”

“謝謝段哥。”

學校之行結束之后，姜妍瞞著段楠，還是問李老師要來了孫洪家的地址。

夕宛如黃鴨蛋，懸在兩座山坳坳之間。

孫洪的家，環著一個小山坡往深了走，沿著小路徑，穿過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子，就到了。

那是一棟很小很破敗的木屋子，斜倚在竹林旁，窗戶烘著暖黃的燈，一位白發蒼蒼，鶴發皮的老者坐在屋前，邊趴著一只大黃狗。

“你是城里來的記者？”

一個鏗鏘的聲音自后傳來，姜妍回頭，見孫洪背著竹簍從林子里走出來，竹簍里裝著幾個竹筍。

“你見過我？”

“今天在學校看到過。”孫洪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記很好，而且你很漂亮，一下子就看見了。”

他今年初三，不過十四五歲的景，發育得也不是很好，個子不高，城里的小孩長到他這個年齡，得高出他一個頭來。

“你來我家干啥？”他防備地問。

姜妍從包里出一個餅子：“我聽你說，那錢是給家里老人買餅的。”

“別裝好人，你跟他們是一伙兒的。”孫洪看也不看手里的蔥油餅，徑直從邊走過去。

“小屁孩，那二十塊錢我給你要回來了。”

孫洪腳步突然一頓，他驚訝回頭：“什麼？”

姜妍從包里出皺的二十塊。

“這是你的錢，對不？”

孫洪盯著手里的錢，半晌，他說：“這不是我的錢。”

姜妍不語，他繼續說：“這是你的錢。”

笑了笑，將錢收回了包里，孫洪看向：“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相信我。”

姜妍好奇地問：“你竹簍里是春筍麼？”

孫洪猶疑片刻，還是朝走了過來，將背簍放下，從里面拿出四五個春筍裝進小口袋，遞給姜妍：“前陣子下了雨，這會兒的春筍特別鮮，不過洗的時候要小心刺。”

姜妍觀察著他的一舉一，與今天上午在學校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姜妍接過口袋，出錢包，孫洪說：“不用錢，我請你吃，謝謝你相信我。”

這孩子心思還是很純樸，別人肯相信他，他就真心誠意對人家好。

“無功不祿。”姜妍出一百塊，放進了孫洪背簍里：“謝謝你的春筍。”

“給多了。”

“明天我來你家里采訪，行麼。”

孫洪攥著的錢，想了想，終于點頭：“可以。”

當天晚上，姜妍被陸凜鄙視了。

院子里，陸凜用清涼的井水洗了臉。

“就一小屁孩兒，你拿錢去套路人家。”他輕輕了姜妍的額頭：“良心痛不痛。”

姜妍抓起他的手擱自己部：“來，往這兒。”

“得你。”陸凜說道：“拿人家手，一百塊就讓問題年開不了拒絕你的口。”

“我這是心化。”姜妍理直氣壯說道：“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不過我知道，他肯定沒拿。”

“怎麼看出來的？”

“你忘了，我是記者，見過太多在鏡頭面前說謊的人，是演的還是真流，雖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但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他說這錢是給家里老人買餅子的，那一秒的眼神打了我，我就信這句話。”

“這麼厲害，下次請你到我們局里來當測謊儀。”陸凜用巾了臉，又繞到后面拭自己的后頸。

姜妍順手接過巾，幫他拭后背致的皮，漫不經心道：“行啊，付工資我就來。”

倆人瞎貧了一陣，陸凜將水倒進渠，又重新在盆子里倒進熱水：“幫我個忙。”

“不幫，求我。”

陸凜轉過看著，誠摯道：“拜托。”

“我小仙。”

陸凜竟然也意外地聽話：“妍兒小仙。”

姜妍雙手叉腰，哈哈一笑：“陸陸哥也有求人的時候！”

陸凜角微揚，將巾搭在肩膀上：“幫我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