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臨的高速上, 簡卿一聲不吭,別著腦袋看窗外,想到可能要拔牙, 心里就極度的恐懼, 恨不得從車上跳下去跑掉。
陸淮予和講話也是答不理的。
眼看著下了南臨高速,協和醫院偌大的牌子越來越醒目, 越來越張。
看出是真的害怕看牙, 陸淮予輕笑地安,“沒事的,不一定要拔的,先拍個牙片看看。”
簡卿眉心揪一團,怎麼那麼不信。
不不愿地跟在陸淮予的后面, 徑直去了頜面外科門診部。
前臺的護士看見陸淮予, 愣了一瞬,“陸醫生, 您怎麼回來了, 不是休假了嗎?”
陸淮予禮貌地應聲,淡淡地解釋說:“帶家里小朋友來看個牙。”
他扭頭去看簡卿,“份證給我。”
簡卿耷拉著腦袋, 沒打采的‘哦’了一聲, 出包里的份證遞給他。
陸淮予接過份證,轉給護士, “麻煩幫我掛一個我的號。”
“......”
前臺護士有些吃驚,還是頭一次見陸淮予親自帶人來看牙,還是個很漂亮的人。
忍不住悄悄打量起簡卿。
“......”
簡卿試圖做最后的掙扎,手扯了扯男人服的袖口。
陸淮予無奈地看著,什麼話也沒說, 是眼神里的威就足夠。
護士打出掛號單,連著份證和病歷本一起遞回。
陸淮予客氣地道謝,怕簡卿跑了,拉著的手一路往他的診療室去。
下午的頜面外科門診里烏泱泱的全是人,坐在過道里的候診椅上休息,路過的診療室都是用明玻璃隔開的五六平米空間,每一個空間里都擺著藍躺椅的作臺。
耳畔時不時傳來電鉆滋滋滋的聲音。
簡卿想到自己的牙齒也會被電鉆打進去,然后用榔頭敲就覺異常可怕。
不自覺地死死住陸淮予的手。
陸淮予忍不住揶揄,“這麼張啊。”
簡卿看著他一副云淡風輕的臉就來氣,瞪了他一眼,不肯講話。
沿著走廊一直往里走。
時不時有經過的醫生護士和陸淮予打招呼,目皆在他們兩個牽著的手上停留,出訝異的表。
走廊的盡頭,多了幾間更大的診療室,也沒有用玻璃敞,而是正常的辦公室樣子,更加的清凈和私。
陸淮予帶著進到其中一間。
房間是藍白的主調,窗明幾凈,擺著幾盆綠植點綴,作臺在正中間,干凈整潔。
窗戶半開著,白窗簾輕輕晃,散去了空氣里的消毒水味道。
簡卿拘束地站在原地,看著陸淮予坐到椅子上,打開電腦,點進醫院的醫療系統,左邊候診人孤孤單單就一個。
鼠標移到的名字上,雙擊。
門口的號機子上響起機械而公式化的聲——
“請患者簡卿進1號診療室就診。”
“......”
真是躲都沒地方躲。
陸淮予在醫療系統里點了兩下,小型打印機發出聲音,吐出一張單子。
“走吧。”他拿起單子,套上門后掛著的白大褂,“我帶你去牙片室。”
白大褂前口袋里,豎著一支鋼筆,銀的筆夾了出來,約約看不太清上面的花英文字。
是之前簡卿送他的生日禮。
簡卿盯著他看,平時很有機會看他穿白大褂,不得不承認,他穿上白大褂以后,整個人的氣質一下變得更加沉穩。
滿臉寫著,眉眼也清冷了下來,專業而認真。
“......”簡卿回過神來,乖乖地跟在他后面。
牙片室排了很多等著拍片的人,陸淮予把單子遞給放科的攝影技師。
技師看見他時微微吃了一驚。
平時大多是陸淮予的助理醫生帶著病人來拍片,他自己很出診室。
以為是這次的病人況特別急,攝影技師默不作聲地把單子放到最前。
大部分醫院好像都有這樣不文的默契,凡是醫生護士帶來的患者,一般都是急診危重的病人,會優先被號。
陸淮予看見他的作,淡淡地說:“不用,正常排就好。”
攝影技師一愣,看一眼單子確認,主訴病上寫著‘智齒冠周炎’。
“......”
確實不是什麼危重患者,他忍不住心里嘀咕,什麼時候陸醫生還看這麼小兒科的病癥了。
陸淮予放完單子,沒幾分鐘,就有護士拿著病例板找上門來。
雖說他現在是休假期間,但既然回了醫院,就沒有得閑的道理,到都是亟需治療的患者。
他對著坐在候診椅上的小姑娘囑咐,“拍好了我。”
然后好像是不放心的,補充一句,“別跑。”
“......”簡卿小聲地嘟囔,“我知道了。”
大概等了半個小時,才到簡卿。
陸淮予給開的牙片單子是左右智齒。
攝影技師讓咬著一次塑料制的小子,類似咬合定位的東西,直接頂到的嚨,強忍著作嘔的覺才拍完左右兩邊。
是拍牙片就已經讓人很不適了。
簡卿心越來越郁悶,倒是真想跑。
等磨磨蹭蹭回到診療室,沒打電話,只是給陸淮予發了條微信。
期他看不見。
最好直接耽誤到醫院下班。
結果并不如意,消息發完沒多久,陸淮予就回來了。
“拍好了?”他走到診療室的水池旁邊,了兩泵消毒洗手,慢條斯理地洗手。
簡卿沒打采應聲,一副生無可的模樣。
陸淮予瞥一眼,覺得好笑,“有那麼可怕嗎?”
簡卿話也不想講,就只是瞪了他一眼。
陸淮予權當沒看見無聲的反抗,坐回椅子上,點開醫療系統里的牙片信息。
電腦屏幕里顯示出一張黑白的小牙片。
顯示出的兩顆后槽牙,以及埋在牙齦里面的智齒。
陸淮予盯著電子牙片,皺了皺眉,然后在鍵盤上按了一下,跳轉到另一張牙片。
總共四張牙片,拍了四顆智齒。
“......”陸淮予一張一張地看,完了沉默片刻,“你這四顆牙,可能都要拔啊。”
“?!”
簡卿宛如晴天霹靂,不可置信地說:“怎麼就四顆了?”
不是只有一顆牙在發炎嗎。
陸淮予抬起頭,看站的老遠,在角落里,瞪大了驚恐的眸子,好像他要吃了似的。
他忍俊不,好笑地說:“你過來,我對著片子和你講。”
“......”
簡卿不不愿走過去,看見電腦屏幕里的牙片,著實驚到了。
牙片里顯示著最末一顆后槽牙之后,埋在牙齦里面,橫向長著一顆智齒。
“你看,”陸淮予鼠標移到智齒上,“現在這顆是你在發炎的左下智齒,中位橫向阻生,和臨牙挨得很近,不及時拔掉的話,旁邊的這顆牙也會到影響,發生齲壞或者磨損。”
他切換到其他三張牙片,“剩下的也都是一樣,但是其他三顆牙現在長的還不是很大,你年紀還小,可以等一兩年觀察再看看。”
“......”簡卿覺得牙齒開始泛酸,咽了咽口水,“那拔牙要怎麼拔啊?”
“簡單的。”陸淮予重新回到左下智齒的牙片,“先把牙齦切開,然后你看你的牙齒有一部分埋在牙槽骨下面,所以要切掉一些骨頭,再把智齒分塊,一塊塊取出。”
“不過你的牙離下牙槽神經管很近,存在手過程中損傷神經的風險,會導致臉上局部面癱,可能是暫時的,也可能是永久,但基本上概率很小。”
“......”
“???”
這很簡單嗎?
簡卿怔怔地盯著電腦看。
陸淮予專業的解釋病、療程、風險、預后,功把嚇懵了。
就連看他的眼神,也變得不一樣。
張了張,覺口腔都不是自己的了。
陸淮予看完片子以后,站起來走到作臺前,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淡淡地說:“躺上去吧。”
一副這就要拔牙的架勢。
“......”
簡卿下意識倒退一步。
耳畔響起花店老板的聲音。
——“你遇到一個很溫的人啊。”
才怪啊!
眼瞅著他開始戴藍的用手套。
“!”
簡卿驚得一哆嗦,趕扯過他的手,攥在自己手里,“你讓我再準備一下嘛,我不想今天拔牙。”
陸淮予戴手套的作一頓,挑了挑眉,低頭看向。
其實他是想再檢查一下炎癥的況,智齒冠周炎發作的時候,本來就不能拔牙。
只是小姑娘聲音怯懦綿,輕輕晃著他的手,撒耍賴的。
讓人忍不住想要逗逗。
“今天可以不拔牙。”
簡卿抬起頭,眼睛一亮,這麼容易就混過去了?
他拖著懶懶的尾音,漫不經心地說,“但你要給出合理正當的理由。”
“......”
簡卿眨了眨眼睛。
腦子思索著理由,不知道想到什麼,臉上有些紅。
對上陸淮予漆黑的眸子,又很快低下,躲開他的視線,慢吞吞地開口——
“如果拔牙了,”頓了頓,“你就不能親我了...”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后小到幾乎聽不見。
診療室關著門,隔音效果很好,隔絕了外面喧嚷繁鬧。
周圍的環境很安靜,好像一針掉落都能聽見。
“......”
陸淮予靜靜地凝著。
午后的潑灑在上,凈白如瓷的臉頰染著緋紅。
窗臺有微風悄悄溜進診療室,將的發拂起。
空氣中散發出淺淺淡淡的柑橘香,清甜和。
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眸漸沉。
“這樣啊。”他漫不經心地說。
簡卿著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突然之間,覺到腰部被他掐著,抱起來向后,轉瞬就坐在了窗臺上。
的目和陸淮予的正對上,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弄得驚慌失措。
陸淮予輕輕地勾起角,抬起的下,傾離得很近。
耳畔傳來低啞沉沉的嗓音,含著小砂礫似的,攜著人的。
“那我是不是要抓多親一下?”
簡卿直愣愣地盯著他,眼睫微,心臟跳一拍。
一不敢,仿佛一只被伏株的兔子。
后背抵著窗戶,腰上被他地箍住,隔著薄薄一層服布料,傳來男人掌心滾燙熾熱的溫度。
到他的氣息,越來越近,帶著一的侵略。
溫熱而干燥的掠過的,剛剛點下去。
砰地一聲——
診療室的門被人直接打開。
“陸淮予!你——”
岑舒青怒氣沖沖地推門而,一眼看見自家兒子把一個小姑娘在窗戶上欺負。
猛地收聲,頓在原地。
簡卿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進來,嚇了一跳,趕推開陸淮予。
臉頰漲得通紅,躲在他后裝死,看也不敢看進來的人一眼。
“......”被這麼猝不及防的打斷,陸淮予皺了皺眉,面無表地回過頭。
“......”
周圍的空氣都覺得尷尬,靜滯了下來。
岑舒青僵地扯了扯角,向后倒退一步,干笑道:“你、你們繼續。”
“......”陸淮予抬手擰了擰眉,輕嘆一聲,“岑士,大老遠來醫院找我什麼事?”
岑舒青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即使到沖擊,但很快也鎮定下來,“哦,沒事了。”
上次讓陸淮予回家,結果幾天了也沒見著人,以為他是夸下了海口,說自己有朋友,兜不住了就躲。
于是岑舒青氣呼呼地自己找上門來了,沒想到被撞了個正著。
雖然心里非常好奇被陸淮予擋在后的小姑娘,但知道這會兒不是個好時機,而且也怕小姑娘會不好意思。
岑舒青故作淡定地撂下話,“明天記得回來吃飯。”
然后飛速地轉離開,順便關上了門。
靠在走廊的墻上,抑制不住勾起的角,噼里啪啦給陸淮予補了條短信。
“把朋友也帶來,不帶來你也別來。”
“......”
聽見關門聲,簡卿一掌拍在陸淮予的肩膀上,惱地說:“都怪你啊。”
陸淮予把人從窗臺上抱下來,著的腦袋趕順,“沒事,沒看見你。”
簡卿悶悶哦了一聲,“剛才是誰啊?”
“......”
陸淮予輕咳一聲,“我媽。”
“......”
簡卿頓時覺渾氣上涌。
陸淮予出西服口袋里震了一下的手機,看了一眼,“我媽讓我們一起回去吃飯。”
“......”
這看見和沒看見,已經不重要了。
簡卿覺得已經社會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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