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走春來, 又是一年初春。
兩年過去易胭每天日子沒多大變化。
上班、吃飯、睡覺、發呆。
已經沒在急診部工作, 兩年前從阿茶村回來后,過不久便調去門診。
門診工作相對急診輕松些, 下午下班易胭收拾桌面東西準備離開,晚上跟紀糖約了一起吃飯。
正準備拿上包離開,護士小娜拎著巧克力找來了。
小娜探頭進來:“易醫生。”
看到易胭拿了包, 說:“你要回去了啊。”
“嗯,要回去了, 怎麼了?”
小娜等易胭從診室走出來:“給你捎了袋巧克力過來。”
自從到門診后易胭與以前同事聯系甚,只有小娜和岑慧萍還會有些來往。
小娜有點不好意思:“我要訂婚啦,給你帶點喜糖過來。”
小娜跟門診一位長相好看的外科醫生已經談一年, 訂婚順其自然。
易胭不喜吃巧克力,但這是喜事,接過袋子, 笑道:“恭喜。”
小娜看到易胭無名指上戒指, 這戒指們看易胭戴了半年多了,沒摘下來過。
醫院里大家多多聽說過一些關于易醫生的一些傳聞, 雖然詳不知,但至知道易醫生丈夫似乎已經不在了。
但易醫生這兩年來邊沒再出現別的異, 也沒結婚。半年前見戴上新婚戒, 人本偏向八卦, 當時大家還以為易胭終于有況了。
后來卻一點水花也沒有,大家也清楚這戒指大約是易醫生之前的婚戒了。
小娜見到這婚戒說不清為何有點不自在,移開目, 道:“終于擺我媽的催婚魔咒了,之前一個勁兒想逮我回老家相親,可煩死我了。”
之前還在急診部的時候,每天都能聽小娜接到媽電話,催回家催相親,說一個小姑娘沒必要往外面跑,回老家安安穩穩最好,甚至還坐火車過來找過。
安安穩穩當然好,但不是小娜喜歡的生活模式。
小娜一直對門診一位醫生有好,男生比小娜大兩歲,長得高且好看,很有魅力,但因為在工作上太過嚴格,經常有底下實習生做錯事被他罵得狗淋頭。也正是如此,很多覬覦這男醫生的生沒敢跟他搭訕。
小娜自然也不敢,這人看起來就很兇。
卻沒想后來暗真,人男醫生早就對小娜有好,兩人順理章熱。
小年輕的就是好。
易胭笑了下,跟小娜一起下樓:“以后就在這里,不走了?”
“不走啦,”小娜說,“男朋友家在本地,我媽也同意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到樓下易胭要去停車場。
小娜:“那我先走啦,易醫生有空一起吃個飯。”
“行。”
跟小娜分開后易胭到停車場取車,赴紀糖的約。
紀糖跟易胭約在一家餐廳。
餐廳地面鋪亮面黑瓷磚,一大片落地玻璃窗。
易胭一進餐廳,便見窗邊的紀糖站起來朝招了招手。
易胭走過去在他對面落座:“早過來了?”
“沒,剛到,”紀糖看臉,皺眉,“你最近是不是沒睡好啊?”
服務員給易胭端了杯白開水上來,易胭說了聲謝謝。
復又看向紀糖:“還行。”
紀糖指指自己眼睛底下:“這還行?你自己看看你黑眼圈,一沒化妝都快掉地上去了。”
易胭倒是沒去注意:“哦,很重嗎?”
紀糖無語:“你拿個鏡子照照看。”
易胭沒興趣看,倒熱水燙了燙餐:“點了沒?”
紀糖:“點了,按你平常喜歡吃的點的。”
兩人從高中認識,約飯次數不計其數,早就清對方的口味。
紀糖:“你說你這人怎麼回事,這餐廳都是一些家常菜,你還特意點這家店,約在火鍋店才有意思,吃火鍋暖暖子。”
易胭置若罔聞,繼續拿熱水燙餐。
紀糖不知忽然想到什麼,頓住,臉有點僵。
他不是個會藏話的人,忍了幾秒后問:“他……帶你來這里吃過?”
易胭撿起桌上餐巾,了弄的手,倒是坦:“嗯。”
經過這麼長時間,易胭與旁人談論到蘇岸的時候已經很平靜。
紀糖忽然語塞。
菜正好上來,易胭幫忙把菜挪了挪位置:“先不說這個了,吃飯。”
紀糖暗嘆口氣,無奈撿起筷子:“行。”
“對了,”易胭問,“你和你那小友怎麼樣了?”
“別提了,”紀糖說,“今天還在跟我生氣呢。”
兩年,易胭邊的人和事都發生翻天覆地變化,談的談,結婚的結婚。
小姑娘姓荊,紀糖到他爸底下其中一個公司實習的時候,小姑娘天天給他買星克追他。
知道紀糖是總裁兒子后小姑娘立馬就辭職跑路了,紀糖都放棄了,后來沒想對方就是自己門當戶對的相親對象,小姑娘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小姐。
易胭也見過那小姑娘,長得水靈靈的,漂亮又靈。
現在跟易胭也了朋友,經常買了東西往易胭家里寄,給易胭買東西。
歡喜冤家最后牽牽扯扯還是在一起了。
紀糖說:“昨晚因為加班理點事,晚回了消息,就生氣了。”
但能怎樣,自己朋友還是得哄著。
紀糖在易胭面前其實說的最多的還是朋友的優點,才剛說一句就舍不得了:“不過沒什麼,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特別是每天早上起不來,還是爬起來將他送到門口,看他離開家去上班。紀糖跟說不用也不聽,很是黏紀糖。
一頓晚飯兩人聊著聊著便吃完了。
一個小時后兩人從餐廳出來,冬天留了點寒冷尾,紀糖裹上大:“這都春天了怎麼還是這麼冷。”
“過幾天又要下雨了。”易胭說。
“是嗎?”
“嗯。”
華燈初上,天空暗了大半,車水馬龍,紀糖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問:“最近吃藥了沒?”
停車位就在餐廳外,兩人經過一輛輛車頭:“吃了。”
紀糖沉默。
這個話題易胭一向不怎麼喜歡談論,但紀糖一般不會讓逃避。
走到易胭車前的時候,他忽然問:“易胭,你就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易胭勾了下:“沒有啊。”
道:“順其自然吧,我這不是在慢慢變好了嗎?”
半年前某一天,易胭突然答應去看心理醫生,此前一年多一直拒絕看醫生。
直到半年前,答應看心理醫生那天看似毫無預兆,但紀糖知道從那天開始易胭手上多了個戒指。
最終還是蘇岸促使去看的醫生。
易胭神沒問題,也正常,平時工作與社都不影響。
但紀糖知道過得有多累,即使從來都不說。
蘇岸是的幸,也是的劫。
易胭這些日子以來緒好了很多,但每年固定的一到春天緒便不太穩定。
蘇岸是在春天某個日子不見的,越是臨近那個日子易胭緒便出現問題。
易檬也是,易檬也是在春天去世的,過幾天便是易檬忌日了。
“沒事,”易胭自己也清楚,對紀糖道,“這段時間過去就沒事了,我會吃藥的。”
讓紀糖擔心的不是易胭吃不吃藥的問題,而是他清楚一到這段時間易胭縱使吃藥也沒用。
的緒不控制,即使一直在努力。
“行了,”易胭說,“我先回去了,你也趕回去,小荊估計在家等你,你一回去氣就消了。”
“知道了,”紀糖說,“你今晚早點睡啊。”
“知道了。”
“還有記得吃藥。”
“會吃的。”
紀糖又道:“哪天周末我和小荊到你家去。”
“這周末我不用值班,有空,你們過來吧。”
紀糖:“行。”
“那我先走了。”
紀糖沒很快上車,看著易胭開車走了。
看著易胭遠去的車尾燈,紀糖想,易胭已經做得很好了。
連綿細雨日,易檬忌日如期而至。
春寒料峭,人間寒。
土地,枝杈也,柏油路面也蒙一層細。植逝去一回又生一回,枝杈綠,萬復蘇。
墓園里的人則長睡不醒。
墓園臨山,天幕灰白,霧氣繚繞山間林木。
易胭今天請了假,來墓園一般不自己開車,打車過來。
下車后易胭順著路一直走,來得早,路上沒什麼車和人。
墓園外路邊還是那個老,地上攤一張塑料紙,上面擺放各式花,旁邊還有新鮮剛摘的草莓。
花瓣與草莓還沾著小水珠。
塑料紙邊緣濺了幾點泥,老坐在小板凳上打瞌睡。
每年易胭在進墓園前都會先來老這里買花。
易胭穿過人煙稀馬路,停在老攤前。
老年紀大,頭發花白,易胭停在面前都不知道。
直到易胭蹲下后挑了一只白花,輕喊了一聲:“,結賬了。”
老這才悠乎乎醒來,滿是褶子的眼皮迷糊睜開,看到易胭:“小姑娘來了啊。”
易胭淡淡挽著:“不是小姑娘啦。”
“哪里不是,”老又挑了只花遞給易胭,“孩子不管多老了,一輩子都是小姑娘。”
“也是。”
說:“就知道你今天會過來。”
指了指花旁邊那些草莓:“所以早上讓我兒子多摘了些草莓讓我帶過來呢。”
老兒子因為母親年紀大了一直不太支持每天早起賣花,但老喜歡勞,賣花也清閑,后來兒子也就隨去了。
那次老兒子摘了些草莓讓賣花無聊的時候吃吃,易胭買花的時候問了一句,草莓賣嗎。
小姑娘長得好看,也是個跟一樣吃草莓的人,老后來就記住了。
所以易胭總共也就來過墓園四次,老每次都記得。
還總會給留草莓。
易胭接過遞過來的花:“謝謝。”
遞了錢給,說:“草莓等我下來再來拿。”
臉上皺紋深深,笑起來和善:“去吧,等你下來呢。”
白花清雅干凈,花瓣上沾著水滴。
臺階長遠,清晨蒼山霧霧蒙蒙,一排排安靜肅穆的墓碑。
山里空氣清新,有些寂寥,易胭沉默著,手里拿花,慢慢拾級而上。
易檬墓碑不近,易胭兩分鐘后才到。
走上一級臺階,經過幾個墓碑后,停在了易檬墓前。
墓碑上的易檬還是年輕時模樣。
易胭上灰白長呢大,黑打底,一雙筆直勻稱。
像見老朋友一般,微欠,將花放在易檬墓前:“來看你了。”
起,平常道:“過得怎樣?”
說完便道:“應該過得很好吧,你一向知足常樂的。”
“我也好的。”
墓園很安靜,但易胭不覺孤獨。
“今年給你帶的白花,喜歡嗎?”目淡淡落在墓前的白花上。
清晨時分,墓前白花。
易胭很平淡的思緒忽然泛起一波瀾,目定在那朵白花上,不了。
三年前易檬的墓前曾出現過一朵白花。
那會兒正是易檬去世后不久,易胭要去阿茶村義診之前來看。
當時墓前放著一朵白花,不是易胭送的。
如若不是今天自己買了白花,看到相似的場景,易胭幾乎都快忘了那件事。
三年前的易胭不知道花是誰送的。
可三年后的,現在的自己,一下便知道是誰送的了。
目回到墓碑上的易檬,很平靜問:“啞哥哥來看過你了,是嗎?”
照片上的易檬靜靜的。
“是他,對嗎?”
小時候,易檬帶著他們兩個相依為命。
易胭終于知道為什麼那次離開墓園,不知道來墓園的蘇岸已經在外面等,等著接回家。
相似的聲音,相似的容貌,遇見了同一個他。兜兜轉轉,走走停停,時光不改蹉跎。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她一定奮不顧身愛的更加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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