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羨臉一斂，眼簾往下垂了垂，驚訝之余出一點惶然的神，又很小心的拉著林靖往后退了一步，輕聲道，“沒、沒什麼的。”

那樣子看著很怯弱，讓人生出不忍來。

鄭郁文已經很久沒見過林羨，只記得從前子活潑，如今卻了這樣小家子氣的模樣。心里一邊有些同前后失去親人的遭遇，一邊也跟著松了一口氣：這婚退的很是時候，這樣的人是不適宜娶進家里的。

再如鄭家人所想，若是他中了功名一路往上，有這麼一婚約就顯得更加不合適了。

鄭郁文思忖了措辭，正要開口，卻聽林羨繼續道，“請您，請您回去說一聲，定親時候的半吊子錢實在不是不愿意還給您家里，只不過家父贈過去的黃梨木箱子沒有跟著一塊兒帶回來，我家里現在周轉也不靈，有些困難，若是有法子，怎麼會不給呢？”

抬眸，眼睛里帶著水汽，看著越發瀲滟，引得鄭郁文一怔，后又因著林羨的話猛漲紅了臉，沒了素來的倜儻樣。

原本邊站著的幾個同學都用有趣玩味的目看著林羨與林靖，聽了這一番話，其中兩個再看向鄭郁文的目就有些復雜起來。

照著禮節說起來，原本定了婚約，無故退親的確要退還禮金的。只不過，那也是應該提出退親的人家退還禮金，斷沒有讓被退親的人家退還禮金的道理。說人命可不是什麼搬得上臺的退親借口。

如今鄭家的意思是，不僅克扣下林家當初給的東西，還要林家退還禮金？

幾人本不太信，可轉頭看鄭郁文面頰通紅好一會兒沒話好說的樣子，不由得了然三分，心里有了數，暗暗有些嘲弄緒。

再看向林羨與林靖，難免也多了幾分同，收起了前頭不太禮貌的目。

這丑八怪竟就是原來要娶阿羨的人？

一旁的林靖睜大眼睛，上上下下將鄭郁文看了個遍，當下很是鄙夷，心中一，面不改的站到了林羨后。明著像是害怕躲了，暗地里卻悄悄觀察這書店的布局，篤定要為林羨出氣。

“哪有那樣的事，”鄭郁文終于開口，起初是干的解釋，“應該是你聽錯了。”

說完這一句，察覺到周圍的人連同那在柜臺后面裁紙的伙計都跟著看向自己，鄭郁文心頭頓時跳的厲害，從沒這麼愧過，這愧一下又轉一點惱怒，埋怨林羨提起這件事讓他丟臉，“我們鄭家是正派面的人家，這一次若不是我父親因你病的太過厲害，沒了其他法子，既然已經斷了婚約，以后便是兩家人，你又何苦詆毀我家里？”

他說到這里自己都信了八分，直背，面上出十分鄭重的神。

一個小娘子，嚇一嚇也就不敢說什麼了。

林羨倒也沒有想到鄭郁文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心里閃過一慍怒，面上卻很瑟，跟著又帶著點茫然，“詆毀？”

似乎是不懂鄭郁文的意思。

鄭郁文的同學看到這里，對一個半大小娘子的可憐樣子有些不忍，于是站出一兩個來將鄭郁文往后拉了拉，將話題轉開去，“罷了罷了，挑書吧，這一套書很難得，值得一藏的。”

鄭郁文反應過來當下這副景實在有些恃強凌弱，是以收斂了臉上的怒容，又擺出一副溫和的樣子，才要裝腔作勢的說話，柜臺后面的伙計拿出張很寬的紙來，往上一揚，嘩啦一聲引了幾個人目。

林靖不神的踮起腳尖抬手將那紙片蓋下來的地方放著的一支筆撥弄到地上，咕嚕嚕一滾到了鄭郁文幾人腳邊，其中一個同伴不察，踩到上面差點兒摔了一跤，連帶著扯到鄭郁文，一下子一團。

林靖趁抬手往鄭郁文背后用力一點，后便飛快的將手給收了回來。

他了鄭郁文的道，不解開的話，一個月的后背酸痛是沒跑的。往后還可能留下病。

“哎呦，實在是我不小心。”柜臺后面的伙計長脖子往外看了一眼，見方才趾高氣昂的那群學子此時東倒西歪好不狼狽，心里暗自想笑，面上卻很歉然，可也只是上慌張，子依舊站在柜臺后面安穩的裁紙。

鄭郁文一行人理好自己的形容，暗道一聲倒霉，也不再提買書的事，目不斜視的快步前后往外走。

書店外鄭郁文扭了扭肩膀，眉頭皺起，約覺得后背有些古怪，可一時說不上是哪兒，便只當是剛才摔了一跤不小心撞著什麼，沒當作一回事。

別人沒看見林靖的作，林羨卻是看見的。將林靖拉回來，住他的手看了看。

林靖以為是在意自己用手打了鄭郁文，臉頰一鼓，有些不高興了，“做什麼？”

林羨仔細看了他的手，沒在上頭發現傷口一類的，這才松了一口氣，耳邊聽見林靖氣哼哼的聲音，覺得有些想笑，解釋道，“剛才混，我看看你的手有沒有傷。”

這句話十分順耳，林靖收了臉上的不悅，轉而拉住林羨的袖，甜的道，“不疼的。”

店里的伙計見他們模樣親，以為是親姐弟，合著剛才得知他們的遭遇，不由得有些同他們孤苦，裁紙的時候特意多放了幾張進去，后和筆一塊兒包好。

林羨付了紙錢和筆錢，帶著林靖從鋪子里出來。一路又順去米鋪買米買面。

因為上回遇見那個老者，這一回林羨格外留意了米鋪里的米價，一樣樣對下來，果然是比鄉下的要貴上小一半的價格。運輸的價格的確不貴，只不過現在還不是安穩的盛世，路途中間不怕別的，就怕賊人出沒，是以難得一些，路遠的地方就要多些人手運送，價格也就跟著提了上來。

關于這些，米鋪老板倒也是直言不諱。

現在家里多了一個人，買的米也就多了，一下花出去幾十個錢，荷包空了大半。

怎麼往家里掙錢這很要，不然照這樣花銷下去，總只出不進，難免虧空過不下去。

林羨想著這個，又聽米鋪老板與自家媳婦兒念叨，“這鋪子租金恐怕要漲，昨天晚上遇見李家的，似乎有這樣的意思。”

鋪子租金……林羨想到，家里那間鋪子是租給了一家賣綢緞的，生意還不錯，鋪面比這個還大，如果要漲租金是個普遍的事，家里那個鋪子也就可以往上提一提。

林羨將這個事暫且記下，準備后頭再看看周圍鋪子的形，等過了年以后再說。

兩人買了各類打算好的東西，又吃了面，回到家里時已過中午。

林羨拿出紙筆遞給林靖，對他道，“沙盤上練好的字，以后要放到紙上再練一練，”說著將筆塞進林靖的手里握好，將自己的手掌疊上去，先把林靖的手調整到恰當的位置，后帶著他寫了一個字。

字寫的有些歪扭，林羨不敢充老師，便將一邊的書本遞給林靖，讓他照著上面的筆跡臨摹。

自己則將從藥鋪里買回來的杏仁天花整理好，連又拎出那豬胰來。

豬胰有藥用，但平時用著的人也。今天去鋪里算是運氣，直接還留有一副，倘若是平常，還要提前一天去說了才有。不過因為只有一，用量便跟著要往下減，林羨照著方子將剩下的三樣東西也只取三分之一，一塊兒用家里找出來的藥搗弄的綿爛，后取出酒來放進一盞多拌勻，倒進從前林蕭氏用的脂膏瓷罐里。

低頭仔細的聞了聞，皺起眉頭來，淡淡的酒味還有些腥，又夾雜了些藥味，還未完全融合在一起，顯得古怪了些。

不過好歹照著方子完一個，林羨跟著松一口氣，站直了子將瓷罐放到一邊，準備靜置一晚上明天再取用。

收拾了各類材料小心存好，又出門再給老母撒了點吃食。

院子里未散，小仔跟著老母很歡快的呼啦啄食，小黃躺在下的角落里瞇眼睡覺。林羨回頭看向屋里林靖低頭皺眉專心鞋子的模樣，面上出一個笑容來。

不管以后會發生什麼不可預料的事，對于這小院的人和來說此刻都的生活充滿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