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寬闊,兩邊道路通暢,因為是午飯時間,故而街上走的人不多。李蘊一個個店面逛過去,一路到了首飾鋪里頭,馬車已經遠遠的停在了后面街口。
同來的小廝坐在馬車上百無聊賴的等待著,半合著眼睛打瞌睡。手上的馬鞭跟著他無力的拿慢慢的往下墜,正當鞭尾要從他手中落時,小廝的手猛地握,一下清醒過來。
“還好還好,”他拍拍自己的脯,,松了一口氣,又瞇起眼睛看向不遠從首飾鋪里拿著一只小盒子滿面笑容走出來的李蘊,連忙輕輕揮了揮馬鞭準備過去迎他。
卻不想鞭尾才劃過馬背,馬兒乍然長嘯一聲,頭頸與前蹄一起高高的抬起,后遽然向前狂奔而去。
坐在車前的小廝驚呼一聲,竭力想要拉住馬脖子上的韁繩控制住馬速,卻全是徒勞,眼見著馬兒要一氣兒沖到李蘊面前。
李蘊低頭查看手上的首飾盒,對近在眼前的危險半點兒不察。
街上零星幾個行人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四下閃躲,驚聲引得李蘊注意,他這才抬頭看去,然而馬蹄已經眼見著到了他的眼前,下一刻就會將他踩泥。
他完全忘了應對,指尖一松,首飾盒掉在地上,里頭的玉鐲子飛出來落個碎的。
眾人不忍多看,紛紛轉頭以袖掩面。
就在這危急關頭,一個矯健的影突然閃了出來。林靖一把將李蘊拎了起來,足尖踢在馬脖子上,使那馬止住往前的趨勢,整個橫拖著車斜倒在了路上,自己則和李蘊一起毫發無損的站穩在了路的另外一側。
坐在馬車上的小廝滾了一圈,上蹭了點灰手掌破了點皮,除此以外半點兒就只剩下驚嚇而已。
李蘊驚魂未定,抬頭看向林靖,哆哆嗦嗦的連話也說不出了。
“可傷著了哪里?”林靖臉關切,上下的將李蘊拉扯著看了一遍。
轉折來的太過突然,眾人都是一陣呆滯,后才發出好聲。
“實在好功夫!”
“好險好險,差點兒就是一條人命了。”
李蘊給人圍了個水泄不通,前后問看。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十分激的像林靖行禮道謝,“謝過靖郎,若非是你仗義相助,我今日恐怕無法安全。”
“無礙,”林靖道,“二郎的服剛才牽扯中有損,不如去我家鋪子里換一?”
李蘊聽林靖這麼道,才發覺自己的擺不知怎麼破了一個大口,看著很不雅觀。
從馬車上摔下去的小廝這會兒也爬起來,他年紀還小,遇見這種事已經嚇得夠嗆,更不說還差點兒傷到自家主人,當下眼淚更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墜落。
李蘊脾氣好,自己沒出事也不為難小廝,只對他道,“你自己去藥鋪里讓大夫幫你上藥,我這里跟靖郎去馥郁一趟。”
小廝忙不迭的應了,目送著李蘊與林靖離開。
原地眾人還在說著,“靖郎是梁捕快的徒弟,聽說武藝得很,今天一見果然厲害……”
“何止武藝?聽說讀書更是頭籌。”
“年英才,不可多得啊。”
小廝聽到這里,心道無數次萬幸萬幸,自己眼淚轉頭去了醫館。
那頭,林靖與李蘊一起走到人的地方,沒幾步抬頭就是馥郁的牌匾。
劫后余生的李蘊還在嘆,“還好還好了,有驚無險,多虧了靖郎,如果……”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林靖打斷,“以后離阿羨遠一些。”
“嗯?”李蘊被他忽然這句弄得不著頭腦,抬眼疑的看著林靖,“這與林小娘子有什麼關系?”
“若再讓我看見你出現在阿羨邊,”林靖邊出一抹冷笑,眸一瞬不瞬的盯在李蘊上,哪里還看得見什麼關切熱心,反只剩下測測飽含深意的話語,“那麼下次馬車就不僅要從你上踩過去了。”
李蘊愕然,隨即面轉為大驚,從后背脊梁骨一路涼到了腳心,臉慘白的一句話也支吾不出。剛才那樣竟是靖郎特意安排的手筆?
說完這句,林靖的神卻又驟然一轉,拉著李蘊就往鋪子里走,邁步進去同正在吃面的雪英道,“英娘,李二郎要在隔間里換服,我頭前放在隔間里的服還有沒有,你去看看。”
雪英有些莫名,隔間里哪里有什麼服?
不過還是依言從柜臺后面跑出來,一進隔間卻果然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套林靖的舊裳。
“有的,”探出頭來,又看向咬著牙瑟著的李蘊,“出了什麼事了?”
“李二郎差點兒給驚的馬兒踩著了,好險,”林靖笑道,“讓他在里頭換服,我先走了。”
明明酷暑難消的天氣,李蘊指尖發涼,只覺得自己剛才見了會變臉的閻王。
林羨對街上的小變沒什麼知曉,約聽見有人說起這事時林靖已經回來,正笑和道,“恰好路上遇見去書院的同學,書就讓他帶去了。”
在下面出的事前林靖只字未提,還是夜里雪英回家和說起的。
“李二郎走了沒多久,后面還有兩個來鋪子的人也說起這個事,原來是靖郎出手救了李二郎。”雪英覺得自己前面誤會林靖會不喜李蘊全是想多了,靖哥兒子說不得多好,可好壞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至于他和娘子,多還是從小依現在沒改過來罷了,雪英想,以后自己也不能再大驚小怪才是。
“明天李二郎再來鋪子里,娘子可以問他,真是十二萬分之一的驚險。”
不過第二天李蘊就沒來鋪子了,第三日也沒來,一直到第四天才來了一個李家的小廝,給了后面的訂金將脂膏領了回去。
雪英奇怪問起李二郎,小廝卻也一臉迷茫,道,“這個我也不清楚,二郎那日驚回去以后似乎子就有些不適,不喜出門了。”
看來是嚇得不輕,雪英想,道,“驚養養也能好,這個倒不怕。”
小廝點頭也道,“還是謝過你家郎君了。”
李蘊是有苦說不出,憋得心里又怕又委屈。他也不是沒有和別人說過這事,當天原本是一回去就和家里老太太說了的,可老太太卻道,“胡說八道,才十幾歲的孩子哪里能有這麼多心眼?馬蹄子底下救人可是要舍命的,你倒好,反怪人家了,莫要喜歡那林小娘子喜歡傻了,可是克夫命,你且給我收住心思。”
這話說完還要催李蘊去給拿脂膏回來用,李蘊哪里還敢見林靖,忍了兩天給催促的沒法子了,這才差了個小廝過去,自己還依舊面如菜的在房里蹲著不愿出門。
又說鋪子里另外還有不太平的事。
這日有人鬧上門來,在鋪子門前吵吵嚷嚷,直說從馥郁買去的脂膏涂壞了臉,引來不人圍觀。
彼時雪英一個人在鋪子里,笨不知道怎麼辯駁,給人罵了好幾句黑心黑肝,只好匆忙請人回去幫忙告訴林羨,以期來解決這事。
中間還是旁人幫著辯駁,“這鋪子里的東西我都用了好些年了,都是好的,怎麼忽然會有這樣的事,我是不信的。”
年輕男子卻斜仰著下,“誰知道你怎麼,反正我用了是不好,這種東西也敢拿出來賣,不是坑人是什麼?”
雪英半天好歹憋出一句,“那你哪里用了不好?”
年輕男子道,“不是我用了,是我送給別人用了覺得不好,原本好好的臉現在長滿了紅疹,還怎麼出門見人?”
他說著掏出一個空瓷盒,的確是馥郁用的,又拿著在圍觀人面前轉了一圈,“喏,你們看看這個,再去他們鋪子里擺在架子上的看看,是不是同一個東西,咱們這兒還有誰家是做這個的,我豈是說了空話?”
這的確算是鐵證了,眾人一下七八舌各持己見。
“用的不好怎麼還是個空盒子?”有人忽然問。
年輕男子給這個問題問的啞然,有些期期艾艾起來,“我,我這是后面覺得不好都拿去扔了,為了佐證才將將這個空盒子撿回來。”
人群里自然也還是有不信,且覺得馥郁的東西很好的,免不了刺他一句,“那誰知道你用過沒用過,還是打從一開始就是撿來的,就為了訛人呢!”
給人這麼一說,年輕男子越發氣憤,“你們都幫著這樣的黑店說話,我告去!看看府有沒有說理的地方!”
正說到此,人群里忽然讓開一條路,眾人視線隨之去。
“林小娘子來了,林小娘子來了。”
雪英見了林羨,都差點兒要哭出來了,連忙快步過去站在林羨后和小聲說明了前后的事。
林羨將視線落到那年輕男子上,認出他來。上次在鋪里攔住問脂膏還頗多抱怨的不就是麼。
“不知您的脂膏是什麼時候買的?”林羨看了一眼年輕男子手上拿著的盒子,語氣平緩的開口問。
“還能什麼時候買的,就這月十二。”年輕男子道。
林羨忍住笑,霎時沒什麼著急的緒了。
烽火流年、江山萬裡,願換一生一代一雙人
醒來所見的第一眼,便是裝殮自己的棺槨。身為吏部尚書府的大小姐,卻自幼被人視為瘋癲之女,送至三叔家寄養。這一去,便是十年。舊衣粗食,無人問津。以前的她,渾不自知自己擁有著奇異的陰陽雙目,可窺天道先機。自棺槨中醒來后,她的腦海中卻無故的多了那惱人的記憶,與制香之法。奇珍異香,信手調來,高門府邸競相追捧。是誰曾在她耳邊輕言低語,言離殤永不棄?又是誰在烈火中傲然一笑,袍衣翻飛間,伴她一同灰飛煙滅?她還記得,他對她說過的最讓人心動的話:“桐桐,你的眼睛真美。”可是在夢的最后,他卻剜去了她的雙目。她也記得那烈火中某人傲然的狂笑:“死有何懼,只可惜無有好酒!”他是誰?她又是誰?世人道她太瘋癲,她笑別人看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