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發話之人,自然正是聞訊趕來的小侯爺崔印,他因在胡嬤嬤后面,雖沒十分看清的作,可卻瞧見抬手,繼而云鬟便跌倒了。
再加上程曉晴了那一聲,崔印自然震怒,以為果然是胡嬤嬤對云鬟不敬。
在場眾人見狀,都也驚驚愣愣,林娘跟珠兒才雙雙也跟著上前兒救護。
胡嬤嬤見勢不妙,忙回,才了聲“侯爺”,崔印已到跟前兒,著哼了聲,便忙先去扶住云鬟,打量著問道:“跌傷了不曾?哪里疼?”
云鬟低著頭,竟不做聲,崔印見如此,心中越發疼惜,自忖是傷著了、或給這刁婆子嚇壞了。
崔印便回頭,疾言厲地對胡嬤嬤道:“這是怎麼說,竟是反了不?敢對主子手了?這規矩卻是誰教導的?”
胡嬤嬤本是太太邊兒的人,府眾人見了,無不恭敬,縱然是崔印也從來以禮相待,如今竟一反常態的厲聲訓斥,胡嬤嬤頓時臉上通紅,又又懼,勉強道:“侯爺,奴婢并沒有手……”
可這話誰又信呢?別說是崔印,就算是跟著胡嬤嬤的兩個丫頭,雖站得近,可也看見胡嬤嬤手在云鬟肩頭一,加上胡嬤嬤平日里就有些做威做福的,倘若果然是想借機懲戒一下小主子,也未必不可能……
是以這些人竟都不信。
崔印原本是個沒什麼火的人,平日里更是極怒,在府中對待下人等也甚是恤,絕打罵之事,此刻卻氣得面紅眼瞪,便道:“你還敢說?我都親眼見著了你尚且如此!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來原本是讓好生服侍照料鬟兒的,不想竟是這樣心如蛇蝎。”忽然想到這還是當著人,就敢如此,若是背地里,指不定要怎麼欺負呢,因此那怒火竟無法消退。
崔印氣的又道:“若非看在你是太太邊兒的,管你怎麼樣,即刻就狠狠地打上一頓,再攆出去干凈!如今且給你記下,回府之后,自讓太太置!”
胡嬤嬤終日算計別人,不料今日吃了這樣一個大虧。然而一直到被崔印痛斥了這場,兀自有些不能信呢,因胡嬤嬤自忖并沒用多大力氣,可畢竟云鬟果然跌倒了……胡嬤嬤不能信是云鬟故意,還有些疑心是不是自個兒一時失手。
把胡嬤嬤眾人發付之后,崔印便抱起云鬟,自送進了房中,又林娘仔細查看是否跌傷。
林嬤嬤細看了一遍,道:“只腰青了一塊兒,幸喜并沒磕破皮兒。”
崔印嘆了口氣,便問林娘道:“今兒到底是個什麼緣故?我原本只聽說是新留下的那丫頭不好,嚼舌打鬧的,心想既然已經幫過,便已仁至義盡,既然不識做,索出去自謀生路罷了,又如何節外生枝了?”
林嬤嬤趁機便把珠兒告訴的種種同崔印說了,崔印聽了之后,先是氣得道:“好個刁鉆可恨的老東西,竟然混淆黑白,明目張膽的欺瞞主子,可見平日里我太放縱他們了。”
林娘因跟胡嬤嬤鬧了場,索也不再瞞,又道:“怕只怕胡是太太邊兒的人,今日之事雖是不對,保不齊回了府,又在太太跟前說三道四……到時候別說姑娘,只怕連侯爺也扛了不是呢。”
崔印哼道:“識相的,從此便一字不提才好,但凡敢惡人先告狀,我勢必要讓在府沒了容之。”
說到這兒,因云鬟換了裳出來,崔印看著,臉白眼清的模樣,越發憐惜,便拉到跟前兒抱住,了發端,道:“是父親不好,竟讓那刁奴傷了你了。”
云鬟看他一眼,便低下頭去,小聲兒道:“沒什麼大礙,父親不必著惱。”
崔印抱著,嘆了兩聲:“先前你說留下來明年再回去,我還想著,把胡嬤嬤等幾個留著給你使喚,如今看來,竟是不能留的,否則白害了你。”說到這里,又有些不放心,便又勸云鬟隨自己回京罷了。
林娘在旁聽見,微微一愣,卻見他父說話,自不便。
因云鬟只是不答應,崔印無奈,又想了想,道:“是了,我看這程曉晴是個不錯的,索就把這孩子留在你邊兒,你也多個頂用的人,為父也放心些。”
云鬟心頭轉念,便道:“一切都聽父親安排就是了。”
崔印呵呵笑了笑,見孩兒依依乖順,心里格外喜歡,又端詳了片刻,忽然想到方才在外頭聽見的話……便小聲道:“是了,怎麼他們背地里說你跟小六的壞話了?”
云鬟搖頭道:“不太清楚,聽說是因上回小六爺不請自來,才引了他們說,以后須門上看些,不許人來闖就是了。”
崔印寬道:“別怕,為父不是責怪你,只是……”
云鬟見他沉不語,正不知會說什麼,崔印嘆道:“其實小六那孩子,我瞧著真真兒的不錯。”
若論起見多識廣,崔印自是京數一數二的人,他的際又廣闊,在京那些達顯貴或者皇親國戚家里的爺公子,他自然也見過不,卻獨覺著趙六委實與眾不同,雖看著清風般無拘不羈,但偏又著匣中寶劍之氣,這番氣質風度,竟似遲早非池中之。
云鬟不想他會說出這話來,驀地又想起前日趙六說什麼“你父親見了我便刨問底”等話,心中頓時大不用,如鋒芒微刺。
卻聽崔印思忖著又說:“先前我跟黃知縣說起京中異事,提到過白四爺府中的清輝公子,那也是個難得的,只是年紀雖小,頗有乃父之風,雖然是好,可畢竟……”
白樘斂沉穩,不怒而威,似冰如玉,不茍言笑,加上是主手刑獄,天生有一氣質,讓人而生畏似的……崔印雖十足敬重,卻到底不敢親近,白清輝有白樘之風,故而有些不太對他的脾胃。
然而趙六就不同了,那年看著亦正亦邪,瞧著飛揚跋扈,卻并不是一味張狂無知之人,細細看來,實則是個很知道分寸進退的,可見本聰明。
且手又佳,揮灑談吐,瀟灑自若,竟是一派年風流,再加上他時常說笑,言語中又時常有不俗見解,故而更中崔印的意了。
不料崔印說著,父兩個卻各懷了心事,云鬟因聽他提到一個“白”字,的臉也慢慢地泛白起來。
崔印正思量,卻始終不聞云鬟答話,垂頭時,卻見孩兒在自己懷中,臉兒在前,正閉著雙眸,長睫也不,仿佛已經睡了過去。
崔印啞然失笑,心中又想:“我如何竟起了那個念頭?何況鬟兒年紀尚小……且還不知那小六兒到底出哪里呢?不過縱然是一般的出,卻也無妨,只要他人有能為便是,且我也算閱人無數,瞧他的資質,將來建功立業,不在話下……罷了,再過兩年說也不遲。”
崔印心中掂掇了會兒,便不驚云鬟,只順勢抱了起來,便放輕腳步,送進了室休息。
是夜,林娘跟珠兒伺候云鬟洗漱罷了,正要安歇,林嬤嬤因白日聽見云鬟跟崔印說的話,便遲疑著問說:“哥兒,如何我聽侯爺的意思,是要你明年才回去?”
云鬟正也有話要同說,聞言道:“是,因我想給母親守足三年的孝,故而求父親留我下來,娘,另外也有一件事想同你商量。”
林嬤嬤忙問何事,云鬟道:“父親已經定了回京的日期,我心想左右也不差這兩個月了,這回娘就隨著父親一塊兒回京就是了,畢竟,我許久不曾回去了,還不知府是個什麼景呢,娘你先一步回去,也算是為我探探路,你說可好?”
林嬤嬤怔道:“這……”對上云鬟的目,遲疑地說:“我雖愿意,可我若走了,姑娘邊豈不沒個照顧的人了?”
云鬟笑道:“不是還有珠兒麼,另外父親把曉晴也留給我了。”
林嬤嬤直愣愣地想了會兒,又搖頭:“們畢竟年紀小,姑娘邊兒得需要個大人照料著才好,何況侯爺也未必答應。”
云鬟道:“這個你放心就是了,只要我跟父親開口,他必然是會應承的。”
林嬤嬤知道向來有主意,可是忽然要讓自己先回京……雖然以前總是口口聲聲說要回京等話,然而這回卻是要分開而行,林嬤嬤心下難舍云鬟,竟無法答應,便說:“其實姑娘不必怕,府對你再生疏,你也畢竟是崔家的脈,何況我看侯爺是真心疼你的,有侯爺在,還怕他們什麼呢?就不必我先回去了,我只仍守著你罷了。”
林娘起初不肯答應,云鬟好歹又說了半晌,才勉強松口,答應要想一想。
如此又過兩日,崔印便啟程回京了,林娘被云鬟規勸,到底應承了。
鄜州城中自也有許多有頭有臉的名流士紳們前來送行,知縣黃誠亦來到,場面兒倒也熱鬧,一直送出五里,人才漸漸地止住了。
不提旁人,只說云鬟送了崔印離開,雖然竭力自持,可畢竟骨天,竟仍是不免落了淚。
掏出帕子往回,一路進了室,想到這世上同骨至親的不過是父母兩個,母親已不可得,父親卻倏忽而來,疏忽而去,竟也是不能倚靠的。
忽然莫名一陣悲從中來,難以自已,便踉蹌回榻上坐了,帕子掩面,心頭竟作痛。
正在自己調息,忽地聽見有些沉的腳步聲響起,云鬟心一跳,忙把帕子扯下來,朦朧定睛看去,那一聲“父親”幾乎將口而出,卻見門口上跳進來一個并不愿見的人。
趙六還未進門,先嚷了聲:“崔云鬟!”他臉上帶著怒,猛抬頭時見云鬟雙眸紅通通地,有淚未干,他一怔,便未再說什麼。
云鬟見他又莽莽撞撞地來了,正且在極不自在的這一刻,一時越發心煩意,便不等他說話,便道:“我父親才啟程回京,六爺若又是來拜他的,可遲了一步,請自去。”
趙六聞言,才走到跟前兒:“今兒六爺是來找你的。”
云鬟皺眉冷眼相看,趙六舉手,只聽得“啪”地一聲,是他把一枚玉釵輕輕拍在桌上——正是昔日他送給云鬟的那支。
云鬟一眼看見,心中疑,卻不吱聲。
趙六凝視著道:“我不是跟你說過麼?送你的東西,不許給別人或扔了,這又是怎麼說?”
云鬟不聲,道:“我本來不要,你強留下的,怨不得我自行置。”
趙六沉聲道:“你縱然不要,就摔碎了也就是了,如何把我的東西給那賤丫頭!”
云鬟眉峰微,卻仍不言,趙六又道:“我的東西縱然再不值錢,也不該落到那種人的手中,你既然壞了六爺的規矩,六爺自然也給你留一個規矩。”
云鬟淡淡道:“你想怎麼樣?”
趙六哼了聲:“你放心,我不跟你這小孩子一般見識,不過,誰擅自了我的東西,六爺自要讓付出代價,知道六爺的東西不是隨便好拿的。”
云鬟方有些變:“你……做了什麼?”
趙六瞥著,輕描淡寫道:“也沒什麼,瞧在是你的人的面兒上,我已經留了了,只不過斷了兩只手罷了。”
云鬟上前一步,著急問道:“你、你說的是真?”
趙六冷冷地瞧著,莫測高深。這神讓云鬟心頭陣陣寒風繚繞,莫說他把人的手折了,縱然他說自個兒殺了人,也自不是不能的。
云鬟恨怒加,不由聲道:“你、你竟還是這樣……”話一出口,卻又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