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風笑而不答。
林娘皺了皺眉,低頭把有些蹙皺了的裳拉了拉,正嘆了口氣之時,忽見邊兒了云鬟,忙抬頭的功夫,卻見云鬟站在臺階下,正俯點了個極大的煙花筒。
林娘嚇了一跳,要上前來拉,不料阿寶跟小狗兒早一左一右,拉著云鬟倒退回了檐下。
眾人便只看眼前,卻見嘶嘶銀花涌出,如浪涌般越來越高,最后竟比屋檐還要高些,火將檐下眾人的臉都照的分明,委實火樹銀花,明燦爛。
有詩云:
天花無數月中開,五采祥云繞絳臺。墮地忽驚星彩散,飛空旋作雨聲來。
怒撞玉斗翻晴雪,勇踏金起疾雷。更已深人漸散,鬧竿挑得彩燈回。
秦晨見這花兒果然好,也忙仰頭細看,嘖嘖贊嘆,一時顧不上纏巽風說話。
巽風暗松口氣,往后退出一步,因看了一眼煙花,目時,卻見對面的屋頂之上,仿佛有一道影子,若若現。
因是除夕,并無月,只有庭中的煙花陣陣閃爍綻放,若不仔細看,自看不見的……
巽風一看之下,心中悚然驚,便想:“這是什麼人,是幾時來此的,如何我先前不曾發現?”他心底戒備,又恐對方是高手,便再回云鬟旁圍護。
正此刻一道煙花火沖天而起,火耀耀之中,巽風驀地將那人的容看了個大概……
巽風因看清了那人的容,心頭驚怔之下,卻也慢慢地放松了警戒,卻見那人靜坐在屋頂上,似出神地著庭中,卻像是只看著一人……
巽風回頭,又看一眼云鬟,卻見云鬟雙手握在前,正含笑仰頭看著那越升越高的煙火,小臉上的笑意甜溫,先前竟從來不曾見過。
如此一番鬧騰,將近子時才漸漸停了。
此刻天也越發冷了,北風漸起,忽忽悠悠,竟飄下雪花來。
那雪花跟煙花織,越發不勝收。
子時整點,外頭又放了炮竹,林娘又同曉晴珠兒等,端了熱湯跟新下的餃子上來,招呼著秦晨跟眾頑又吃了一頓。
然后小孩子們便給陳叔跟林娘個磕頭,紛紛地說吉祥話,兩個人便拿了事先預備好了的錢出來,賞他們買點心果子吃,眾孩一發高興了,歡喜雀躍非常。
不多時,各家的大人們相繼來了莊上找人,同陳叔寒暄過后,又跟云鬟請了禮,謝過了恩典,才把小孩子們都領了走。
因時候晚了,陳叔便給秦晨收拾了客房,讓他在客房中暫且對付一夜。
秦晨生不羈,又因吃了酒,玩鬧半夜十分盡興,也有些累倦,當下并沒推讓,也自去歇息。
林娘跟小丫頭們便自伺候云鬟盥漱歇息,正珠兒捧了水進來,笑道:“還好秦捕頭沒回城去,地上已經下白了一層呢。”
林娘聽了,便低低哼道:“很該讓他回去才對,吃的醉醺醺的,看不把他跌到里去。”
珠兒忽然想起放炮竹之事,因笑道:“嬤嬤怎麼這樣說,方才還多虧了秦捕頭呢,不然那火就撞到嬤嬤上,還指不定怎麼樣呢。”
林娘啐道:“小猴,偏你記得清楚?難道我自己不能躲麼?非要用得著他?何況,若不是他一味胡鬧,又怎麼會差點弄出事來?”
珠兒知道林娘向來不喜秦晨,便同曉晴使了個眼,兩個人便笑著出去了,剩下林娘兀自不悅,又嘀咕了兩聲才罷。
此刻云鬟已有些困意,本來想跟林娘說一說正經事,不過看仿佛有些惱意,且自己又倦了,便想改日再說也使得,當下便自上了床歇息。
過了子時,外頭的風愈發大了些,云鬟起初還聽著風拍窗扇,以及外間珠兒翻的聲響,地,又有村莊城零星竹的聲響,并誰家的狗子又吠了兩聲。
漸漸地所有都塵埃落定,似聽見雪綿綿地下著,清幽寧靜。
云鬟心中雖倦怠,然而想著昔日在素閑莊的稚時,不由莞爾,忽地想到以后便要離開此,只怕再也不會回來了,心頭不由悵然。
而今夜眾人齊聚,這般熱鬧單純的場景,阿寶,小狗兒,秦晨等……以后也不會再見到,那一張張燦爛笑臉從眼前一一浮現……心底竟生出一極眷不舍之意。
或許是今夜所經歷的時實在太過完無瑕,因此竟讓云鬟有一種極滿足之,想要牢牢抓住,不肯舍棄,最好永遠駐留此刻。
可卻又知道,自己必定要離開,一定要經過這些。
避居江南,自然并非最好的法子,然而卻是最直截了當的一了百了的法子,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或許能擁有如今夜一樣的記憶,已經是上天的恩賜罷了。
歡喜跟傷織,云鬟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香夢沉酣之時,忽地聽見“啪嗒啪嗒”的細微聲響,仿佛在耳畔。
云鬟起初不知如何,后來模模糊糊中,便以為是風吹著雪打在窗扇罷了,誰知過了片刻,那聲音仍是有條不紊地響著。
云鬟這才睜開雙眼,卻見室黑漆漆地,桌上燈影模糊,靜靜悄悄,本想珠兒去看看到底如何,卻又懶怠。
正打著哈欠發懵中,又聽那聲音響起,這回聽的明白,果然是從窗扇上來。
云鬟了眼,下地拖了鞋,便來到窗邊兒,輕輕地打開窗戶,往外看去。
一極爽快的冷意沁然涌,云鬟打了個寒戰,因睡得懵懂,不知此刻是幾時了,但外頭卻仍是一片微濃的藍黑之,只因下了半宿的雪,所有屋頂地面便都白茫茫地,那雪也映著淡淡地暗藍,雖不曾破曉,卻已經見琉璃世界的大好景致。
云鬟不想所見竟是如此,又驚又且喜歡,那瞌睡才退去幾分,忙又定睛看去,卻又驚見眼前,依稀有一道人影,靠在檐下柱子上站著。
雖一時看不清容,但在這曉的晨曦之中,雙眸卻爍爍地,有星辰之。
云鬟呆住,剎那竟以為自己尚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