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的手一抖,復又問小狗兒詳細,只聽他說:“六哥哥問我,哥兒是不是會水……我就說哥兒會,也把你那次為了救人,差點兒淹死的事兒跟他說了。”
云鬟抿雙,不言不語,小狗兒怕生氣,有些害怕,忙又說:“我跟六哥哥說了不他跟旁人說,六哥哥也答應了,哥兒別惱我。”
云鬟強笑,便道:“我不曾惱……你、你去玩兒罷。”
小狗兒見笑了,方也高高興興去了。
耳畔一陣煙花竄放的聲響,夾雜著孩子們喜歡的聲,眼前燈火通明,也有火樹銀花,一圓月在廳門口的青天之上,圓滿地浮著。
云鬟斜倚在榻邊兒,仰頭著,心底便把跟趙六相識以來的種種飛快地過了一遍。
怪道他這樣喜歡“親近”自己,原來當日跳下水,誤打誤撞救了的人,是他。
怪道他曾經似真似假地問是不是會水,還曾問過兩回,本該早察覺異樣。
怪道他……送給釵子的時候,曾一再地追問是不是有什麼玉佩、玉玨的給他,當時只以為他是胡鬧,誰知道胡鬧底下,藏著別有用心的真?
所以杜云鶴先頭說:那如月珮還在你的手上?
眼前的月浮浮飄飄,跟記憶之中的那一枚玉環重合在一起。
青玫去世之后,那日——在青玫房中找到的那玉佩,雖看出價值不菲,卻認為是害死青玫那人留下的,便好生收起來,想做以后找真兇用。
哪里會想到跟趙六有關?
多半是那日救人的時候,差錯忽然兜住了他的如月珮,青玫是第一個趕去的,見了男人的東西,自然怕落下嫌疑,就悄悄給收拾了起來。
云鬟正出神,耳畔忽地聽見一聲笑,屋門口是珠兒跟程曉晴兩個,靠在一塊兒,正笑得前仰后合,看著庭中放花兒。
云鬟的目晃了晃,落在程曉晴的上。
前世,青玫去后,云鬟便收留了曉晴,青玫的,也是曉晴收拾的。
云鬟不記得曾見過那玉佩,但這樣貴重的事,以曉晴的格,必然不會隨意丟棄,自然珍斂藏起來。
倘若這玉佩是趙六的……
到后來……
王府的種種,云鬟不想去及,勢不可免想起之時,都要竭力制,讓他們如暗的翅翼般,帶著令人悚然的嗖然之聲,飛快地自眼前掠過。
想,或許事是這樣的:
前世,曉晴得了趙六——也就是趙黼的玉佩,后來不知怎地,了出來,趙黼見了,便認為是救命恩人。
故而后來,才千百般的寵。
那時候,王府上下,包括在,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為何趙黼會對曉晴那樣寵……再想到今生,他竟不遠千里從云州返回來,只為了年初一陪著去寶室寺上第一炷香……
對曉晴那樣無理不顧的寵,似乎也就說得通了。
心頭微微震,地帶著難以名狀的痛意,云鬟抬手按住,一刻竟有些無法呼吸,仿佛人又墜了那日的湖水之中……
怪不得,落水的那一幕一直在腦海中糾纏不清,因為記憶太過混沌,甚至常常出現趙黼的影子。
云鬟一直以為是因趙黼跟糾纏太甚,才不時想起他。
可是直到現在,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那正是所有的孽緣之初,,救了的人,竟然是他。
這竟是……怎麼說的?
心底的痛慢慢地轉作鈍鈍悶悶之,云鬟死死地按著口,落水的記憶,趙六糾纏的記憶,前世趙黼,程曉晴……伴隨著煙花的嘶嘶聲,重又涌上來,最終卻又糾纏難分地混在一塊兒,在那錯閃爍的花火之中,云鬟悄然無聲地暈了過去。
草長鶯飛,三月初,趙六從云州返回。
年英姿颯爽,打馬飛奔進了營中,所到之,一片“六爺好”“六爺回來了”等的招呼聲,年意氣洋洋,不等馬兒剎住,便飛利落地躍下地來。
小校笑著道:“六爺好手!”自過來把馬兒牽了去。
趙六笑嘻嘻地從廳中往,一路到了監軍房中,因道:“可別說我不懂事,這回我帶了好些土產回來,都在外頭車上呢。”
杜云鶴端坐桌后,只抬眸看了他一眼,趙六挑了挑眉,道:“好了,我不打擾監軍公務,反正應了卯了,一路趕回來有些累,我且去歇息會兒。”
他起往外要走,杜云鶴見他將走到門口,才道:“你要去素閑莊麼?”
趙六猛然剎住腳步,背影有些講,卻回頭笑道:“誰又要顛簸去了?難道我不累?不過是要去睡一覺而已。”
杜云鶴淡淡道:“這樣最好,我只怕你若是去的話……是要白跑一趟了。”
趙六皺眉:“什麼白跑一趟?”
杜云鶴把筆擱下,不答反道:“是了,有人托我把這些東西轉給你。”
趙六又是好奇,又是好笑,問道:“是誰給我的年下節禮不?是什麼好東西?”卻也走了回來。
杜云鶴面無表,抬手從書桌的屜里拿出一個卷做長軸的錦帕,放在桌上。
趙六見他不打開,便笑道:“什麼了不得的,先說好了……不是好的我可不要。”他信口說著,手指一彈,輕輕將那帕子推開,底下卷著之慢慢地呈現眼前。
趙六雙眼發直,笑影在臉上,一寸寸地冰封起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