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轎巍巍的從顧家出發了,一路吹吹打打,喜慶熱鬧自是不必說。
今天,是顧家嫡顧婉音出嫁的好日子。顧婉音坐在轎子裡,也人不住微微的翹起了角。倒是沒有出嫁對家對親人的不舍,反而覺得松了一口氣。
嫁妝比妹妹一點不打,倉促了一些也不打。最重要的是,以後不用再活在繼母的迫下。新的生活,就要開始。
早就聽喜嬤嬤說,對方也是世家大族,那公子也是極好的。子很好,人也謙和,很好相。雖然學問上不怎樣,但是憑著祖上的名氣和家底,日子總不會差。
但是喜嬤嬤最終沒法子說清楚新郎長得如何樣,所以,還是讓人忍不住去想。
只是,顧婉音心裡仍然有一淡淡的失落和委屈。其實,最初和定親的,並不是這一家。而是那邊一個世家大族。那是已故母親死前替定下的。
若不是繼母說離京城太遠,而且這家家世也比那家好,也許今天要去的就是了吧?其實心裡明白,這些都是借口。讓答應換婚的借口。
是的,換婚。繼母將和妹妹的婚事換了。當初定的,了妹妹的。而妹妹的這一樁親,了的。呵呵,多麼可笑?不是不知道,其實那一家更好。但是抗爭不了,改變不了。
但是,這也是繼母最後一次擺布了吧?
顧婉音一路胡思想,倒是沖淡了不的張和無措。
雖說都是住在京城,可是從顧家到新郎家,還是有好一段的路程。
顧婉音坐在轎子裡,聽著外頭喜樂喧天,心頭也忍不住生出一歡喜來。
好不容易花轎停下了,鞭炮聲也響起來。到了。
顧婉音心裡明白,接下來就是新郎踢轎門,然後接自己進門。於是,心裡忍不住微微張起來。新郎他,會是如何一個人?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聽見外頭一陣歡喜的嚷:“娘子,娘子,快出來!”
顧婉音一愣——怎麼回事?這聲音,聽著就知道是個年男子,可是這語氣——
正在納悶的時候,轎簾已經被掀起了,隨後顧婉音就覺自己的手被猛的抓住往外拉扯,力道之大,直讓一個趔趄,險些撞在轎門上。
顧婉音好不容易穩住形,隻來得及從蓋頭當下那一方天地中看見新郎腳下的一雙鞋子,就已經被喜娘從旁邊握住手,喜娘的聲音傳來:“新郎莫急,新娘子又不會跑。”
周圍圍觀的人很多,許多賓客也擁在大門口一起觀看。隻得抿抿,低垂了雙眸,端莊輕的任由喜娘攙扶進了大門。
但是心裡還是有了一驚愕——剛才喜娘的語氣,倒不像是對年輕公子說的話,反而像是......哄小朋友。
忍不住的,顧婉音心裡生出一遲疑來。這門親事,真的有繼母說的那樣好?還是.......
然而容不得多想,就聽見繼母特地派來的嬤嬤低了聲音:“二小姐可莫要耍什麼花招,既然已經抬出了顧家大門,就不再是顧家的小姐了。為了二小姐日後的日子,小姐想做什麼之前,可要掂量掂量。”
顧婉音一——這是在威脅?那麼......
目輕移,落在前面蹦蹦跳跳走路的新郎上,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就連腳下的步子,亦是沉重了起來。覺得,這一次,自己似乎真的做錯了。不該答應換婚的事。
該怎麼辦?顧婉音在心裡問自己。但是心裡卻只是一片茫然。習慣了被擺布的,早已經不知道怎麼反抗了。
就在茫然間,已經被押著跪在了大堂中央。旁邊就是新郎。
“一拜天地——”喜娘拉長了聲音喊。聲音莊重又不失喜慶。
旁邊的新郎一磕到底,顧婉音聽見重重的一聲悶響。都忍不住覺得額頭一陣疼。
可是接著,就是新郎喊疼的聲音:“嗚嗚嗚,好疼,好疼,娘,吹吹。”雖然人已經長得這樣大了,可是那語氣和哭腔,分明就是垂髫稚子才會用的。
顧婉音的心又是一,渾都冰涼了起來。
“小姐,拜。”嬤嬤低了的聲音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然顧婉音仿佛沒聽見一樣,臉上的表都木愣愣的沒有了神采。
端坐在堂上的新郎父母四道目宛如實質一樣落在上,明顯帶著不悅。見仍是沒反應,隻好又看向旁邊的嬤嬤。
嬤嬤皺起眉頭,一咬牙也顧不得什麼規矩禮儀了,隻想快點完自己的任務,於是上前按住了顧婉音,狠狠的將的頭摁了下去。
雖然有些不雅觀,可是也算是禮了。於是喜娘又高喊:“二拜高堂——”
顧婉音仍是被嬤嬤將頭按下去。
“夫妻對拜——”
眼看著就要禮,可是忽然新郎卻突然嚎哭起來——“娘,娘,我尿子了,快讓娘子給我換子——”
顧婉音的目垂在地上,眼看著一灘水印從新郎下蔓延開來......而新郎的手,也抓住了,哭鬧的同時將扯得左搖右晃,滿頭的瓔珞珠串頓時也搖晃起來,甚至有太重的直接跌落在地上。就連蓋頭,也被晃得掉了下來。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讓人反應不過來。
此起彼伏的吸氣聲頓時響起,也有低聲的帶著嘲諷的竊笑。
顧婉音抖起來——這個新郎,到底......隻抬頭掃了一眼,就徹底震驚了——痛哭流涕,沒有比這個更好的形容詞了。
新郎此時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甚至口水都流了出來。那傻乎乎的樣子,無一不在說明一個事實。
“好了好了,乖兒子,莫哭莫哭。娘這就讓丫頭給你換。這就讓丫頭給你換。”新郎的母親很快反應過來,上前拉住新郎,不讓他再拉扯顧婉音。語氣猶如哄兒。
但是新郎很執拗的不肯罷休:“不,不,我要娘子給我換。娘不是說娶了娘子,娘子會給我換嗎?”
新郎母親仍是那副語氣:“乖兒子,以後讓娘子換,娘子才來還不知道怎麼換,以後讓學會了再給你換。”
一番哄下來,新郎終於善罷甘休,乖乖的讓丫頭帶了下去。
直到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目才從新郎上,轉移到顧婉音的上。
此時顧婉音已經不復方才的艷,反而有些狼狽,滿頭珠翠散,一張臉上呆呆的什麼表也沒有,木愣愣的跪坐在地上,雙眼無神而空。
有人低低的笑起來:“這新娘子也像是個傻子。”
頓時又有人附和,不懷好意的笑道:“呆子娶傻子,不是正好。”
這句話仿佛驚雷一般落在了顧婉音的耳朵裡——
再也忍不住笑意,“哈哈”的笑出聲來,聲音越來越大:“是啊,我是傻子!我顧婉音真是傻子!”
若不是傻子,怎麼會縱然知道這樁親事並不像是繼母口中那般完,卻仍然為了擺繼母的控制和迫,就答應了換婚的事!然後來這裡,嫁給一個傻子!哈哈哈,真是一個傻子,全天底下最傻的傻子!這天底下,在沒有比更傻的人了!
顧婉音緩緩爬起來,笑聲不停,只是笑聲越來越蒼涼,越來越悲愴,到最後,倒像是嚎哭一般,讓人的心一陣陣發。
沒有人出聲,但是所有人都看著顧婉音,心中隻一個念頭——這個新娘子,瘋了!
一時間,竟然沒有任何沒有任何人敢上來拉住顧婉音。倒是顧婉音繼母派來的嬤嬤,雖然不想開口,可想著自己來的時候主子的吩咐,還是著頭皮上前拉住了顧婉音,低聲音,“二小姐,好歹想想夫人是如何吩咐的。”夫人就是指顧婉音的繼母。
言下之意,就是用威脅。
顧婉音的笑聲戛然而止,冷冷的看了一眼嬤嬤,輕輕吐出兩個字:“放手!”
都這個時候了,那個繼母,竟然還想要擺布嗎?擺布了一輩子,將送到這個地方來給傻子做娘子,還不夠嗎?真覺得顧婉音是傻子嗎?
那個嬤嬤隻覺得渾一冷,不由自主的就放了手。心中卻是驚駭起來——這個顧家嫡,幾時這般強勢,這般人了?
顧婉音低頭看著一正紅的喜服,又忍不住笑了——不曾想,辛辛苦苦做的嫁,承載了所有希的嫁,竟然是在這樣況下穿在了上。
真真諷刺!
顧婉音仰天大笑,淚流滿面,大聲質問:“顧婉音,你的順從到底換來什麼?”
突然又扭頭看向嬤嬤,目刀子一樣尖銳:“顧家嫡也是你們這樣作踐的?也不怕天打雷劈!”
這清冷的質問聲,仿若一道驚雷,狠狠的砸在了喜堂上。尤其是那嬤嬤,冷汗都冒出來了。誰也沒想到,好好一樁親事,最後竟然會變這樣!
顧婉音又笑了一陣,肚子都笑疼了,卻還是止不住。後悔了,可是卻已經不能回頭。抬出來的花轎,斷沒有再回去的。顧家,回不去了。
但是,要真的和這個傻子生活一輩子,那是斷斷不可能的!從一個牢籠,跳到另一個更可怕的深淵,這樣的生活,有什麼意義?
以前的所有希,就是親之後不用再擺布。可是現在,連最後一點亮都被掐滅了。生活像是一片黑暗,在沒有了希......
又掃一眼喜堂眾人,顧婉音心中存了死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顧婉音,再不要被繼母擺布!偏要讓人明白,顧家嫡婉音,不是任人的麵團,也有骨氣!縱然當初的弱的是,可是如今,不要再弱!
繼母不是想要乖乖的不要丟臉麼,可是偏不!顧家嫡要是真的嫁給了一個傻子,那才是丟臉!
是顧家嫡。從不該被這樣擺布。就算是犧牲,也該為顧家犧牲。而不是繼母。只要願意反抗,繼母又如何能擺布?就比如今日,倘若豁出去了,繼母又能如何?
只可惜,到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倘若能早些明白,或許就不是今日景了吧?還好,還是在最後關頭想明白了。
,顧家嫡婉音,再不人擺布。縱然死,也清清白白的死,不容玷汙。
顧婉音就這麼含著一抹笑,在眾人驚慌的目中,狠狠一頭撞在了柱子上。
然後,再聽不見喧囂和嘲諷,只看見眼前一片紅。覺不到疼,隻覺得累,於是緩緩的閉上雙眼......
可角笑容卻是止不住:顧婉音,以後你終於擺了那個如跗骨之蛆的繼母了。顧婉音,你終於也替自己做主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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