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真能如那些聖人一樣，做到“置事外”嗎？

默然應對著三界衆生的毀滅，這就是他的“堅持”嗎？

如果是這樣，他當初爲什麼要放棄那“巔峰”？

張紫星的目掃過遠的雨仙、天瑤、三霄諸和孔宣、伏羲等人：只是爲了妻子、兄弟或是朋友？

換句話說，只是爲了一個狹義的“自我”嗎？

從穿越到這個世界開始，所發生的事，一幕幕如電石火般地掠過眼前，與以往不同的是，銘刻心頭的妻子、兄弟們的影像越來越，更多的，卻是“無關要”的畫面。

生機的大地……

麗如畫的山川河流……

鳥語花香、生機盎然的森林……

青山翠谷中把酒言歡的修士……

人來人往、安居樂業大小城鎮……

忠肝瀝膽、不惜赴死的臣子……

爲了他一個命令，甘願灑疆場的平凡士卒……

目殷切的老人……

天真活潑的孩……

……

原來，要守護的，不僅僅是……

此刻，三十三天的塌陷已到了最後的關頭，下界的人們只見天空中出現了大片大片“裂紋”，那紋理是耀眼無比的強，偶爾落在地面上，形了毀滅力量極強的閃電或颶風，收割著所能見到的一切生命。大地的裂痕也在不斷增加。在如此天禍面前，人類是那麼的渺小與無力，甚至連逃亡都無法辦到，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祈禱。

這祈禱聲落在張紫星的耳中，卻使得他更加迷惘，心中一個聲音大聲地詢問著自己：你的“道”，究竟是什麼？！

鴻鈞說的沒錯，以宇宙的角度來看，生死盛衰的無盡循環，是永恆的法則，這無數的生命對於整個宇宙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瞬間過客而已。

或許正應該如通天教主所說的那樣，不能去幹涉？

但張紫星的腦中又響起他對鴻鈞所說的話：“我之所以能領悟，絕不是因爲能放下執念，而是因爲我比以往更執著。”

或許，那一粟，方爲滄海……

“老公，你在疑什麼？”耳邊的一個悉的子聲音使他清醒了過來，才發現不知何時，雨仙與商青君衆都相攜飛了過來，正關切地看著他。

雖然此刻已是天崩地裂的最後關頭，卻沒有一個人出膽怯之，哪怕是平日最爲膽小的楊玖，因爲有他在。

“夫君，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雲霄開口道：“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們姐妹始終在你邊。”

其餘衆相互對視，默契地低聲齊道：“生死不渝。”

張紫星只覺一暖流匯聚在心頭，渾又充滿力量，他深地注視著每一位妻子的面龐。就算真的“不悟”又如何？能有們在旁，也是了無憾了。

通天教主原本見他目恍惚，面晴不定，而此刻大劫即將全面發，索放棄傳聲，道：“陛下，如今你已悟聖人大道，見識絕非以往所能比，當權衡輕重，從長計議。”

張紫星忽然對通天教主笑了，答道：“教主，你錯了。第一，我並沒有‘悟’；第二，我並非聖人。”

諸聖對那句“並非聖人”聽得莫名其妙，就算老子也是不解其意。

張紫星沒有解釋，而是對遠孔宣、刑天、伏羲等人深施了一禮。孔宣等人連忙還禮，待到飛過來時，卻被一莫大的力量所阻。孔宣與張紫星相最久，看到這位兄長的眼神時，心中無端地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慄。

先天五方旗分東南西北中方位列好，緩緩升空，在上升的過程中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強烈芒，芒散發開來，形一片五雲霞，覆蓋在天空。五雲霞各出一道芒，形一個環形，將張紫星與衆包圍在中央。

張紫星雙手高舉打神鞭，渾散發出一淡淡的芒，這種芒帶著可怕的毀滅氣息，恐怖無比，彷彿將宇宙間所有的力量盡數集中於這一點，就算是六聖，也是心驚膽。

諸聖無不大駭，最著急的是通天教主，邊現出誅仙四劍護，高喊道：“陛下，你瘋了麼？”

“我沒瘋，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罷了。”張紫星微微一笑，眼神卻已沒有初時的半點迷惘，那毀滅氣息卻是越來越濃，就算是通天教主，也不敢靠近，其餘的聖人也都驚呆了。

一直沉思的老子終於容：“道友！爲什麼？”

“道該如何，便如何。這正是我所選擇的‘道’……”張紫星說著，遙虛空，這個答案倒似是在回答另外一個人。

接引道人與準提道人驚訝地對視著，搖搖頭，長嘆了一聲，元始天尊同樣震驚，心中涌起了“愚不可及”的四個字。

張紫星最後將目落在了媧娘娘麗的臉龐上，淡淡地說了一句：“娘娘，當年那場賭約，卻是你勝了。”

說完，他沒有再多看諸聖一眼，只是充滿意地與旁的子一一對視：“你們不後悔麼？”

衆紛紛搖搖，商青君嫵一笑：“既已被你騙了心去，就算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鄧嬋玉也笑道：“他就是個小賊。”

碧霄義憤填膺地又加了一句：“不僅是小賊，還是賊。”

此言一出，衆紛紛響應，就連姜文薔與月姬都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就是你當種馬的下場，”雨仙調侃地說了一句：“你不是最討厭什麼小說中的救世主嗎？怎麼這會又……”

張紫星淡然道：“我並不想出什麼風頭，只不過忽然領悟了一些道理而已。說起來，打神鞭因我而現世，現在由我來結束，也算是一個了結。說到底，我只是覺得應該這樣做而已。正如那句老話……”

“‘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還是‘我不地獄，誰地獄’？你不用說了，不管是哪句，肯定都是老掉牙的臺詞。要是我做評審，會給你兩個大字批語，狗。”雨仙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面容卻盡顯溫：“只不過，你覺得對的，就去做吧。我、雪兒、妲己都陪著你。”

天瑤加了一句：“大家都陪著你。”

們似乎並不擔心即將發生的事，因爲有他在邊。

同樣，他也因爲有們而堅強。

“謝謝。”張紫星眼中有淚閃，上芒愈發強烈了。

在即將坍塌的天空，這芒是那般的璀璨與奪目。

媧娘娘一震，彷彿心中有什麼東西破封而出，這一幕對來說更是有些悉，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還不是現在的……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他東西南北風。

這句曾經被痛恨的詩句此刻再次浮現在心頭，這一次，給的覺卻是從未有過的慄。

孔宣、刑天、羽翼仙等人都明白即將發生什麼了，不顧一切地瘋狂地衝擊地那阻力，卻終無法功。而彩雲仙子姐妹、蔡琰、張清兒也驚呆了，雲繙大一聲，顧不得媧娘娘在場，加了孔宣的行列，哪吒也大哭衝上前去，卻被一次次彈回。

彩雲仙子握著幾乎沒什麼力量的蔡琰與張清兒，又不能鬆手，眼中盡是焦急之。蔡琰的眼神中盡是悔恨：如果剛纔能鼓起勇氣……

伏羲、神農與黃帝並沒有，而是注視著那道璀璨的華，眼中早已熱淚盈眶。

“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神農低聲地念誦著：“他終於找到了自我，也超越了我們的道。”

“道該如何便如何，”黃帝含淚微笑道：“他果然還是他，並非什麼聖人。”

伏羲的軀微微抖著，眼神中已不僅是和悲傷，更有一種虔誠：“他的道，比我們更執著，更不悟。”

就在此時，那毀滅之力終於達到了頂點，就見其餘的芒漸漸收斂，匯聚中在了打神鞭上。握住打神鞭的那雙手毫不猶豫地發力一折，剎那間，天地間響起了一聲清亮的“咔嚓”。

這簡單的一聲，決定了整個三界的命運。

那聲響的中心點猛地綻放出耀眼的芒，如同某種炸一般，芒迅速朝四周蔓延開來，瞬間便覆蓋了整個大中央天。這種芒帶來的並不是毀滅，而是生機，就如同張紫星當時所明悟的神通一般。芒還在延著，一直擴展到了整個三十三天。

下界的天空現出一道奇異的五彩虹來，放出溫潤的芒。在彩虹溫暖的力量下，那些毀滅的閃電消失不見，空中的裂也漸漸合攏，各種災害隨之消失無蹤。

祈禱的人們紛紛歡呼起來，對彩虹虔誠叩拜，謝上蒼。

他們卻不知道，拯救他們的，並非所謂的上蒼。

同樣，那個人也並不在乎他們是否知道。

大中央天，上方的五雲霞麗如故，只是雲霞下方的芒已經消逝無蹤。與芒一同消逝的，是他和們，還有打神鞭和先天五方旗。

只留下在場或錯愕、或驚訝、或悲痛的衆人。

最強的殺劫，就這樣結束了？

一位才嶄頭角的強大“聖人”，就這樣自我湮滅了？

“天地不仁，以萬爲芻狗。他已知此，卻爲何不悟？”老子長嘆道：“世上爭鬥當永無斷絕，但自此之後，再無殺劫了……”

西方教二聖齊聲慨道：“我法皆空，衆生慈悲。他雖不悟，卻也是悟了！”

雖然接引道人失去了青蓮寶旗，卻並沒有太大的憾，因爲殺劫既消，無須重開地水火風，西方教的氣運也得以順利地綿延繁盛，可謂有得有失。況且先天五方旗同時湮滅，也是一場天數。

最憾的要數通天教主，心中惋惜不已，因爲他失去的不僅是盟友，也是一位真正的道友。

媧娘娘的眼神迷濛，腦中一會出現當年張紫星在媧廟的豪言壯語，一會又是當年自己捨補天的景，一會又是方纔那天崩地裂前璀璨的芒。良久，那麗的眼眸中涌起了一種幾乎忘卻的溼潤，終是化作了喃喃的一句：“是我輸了。”

元始天尊已從驚愕中清醒了過來，詫異和驚訝頓時換了憤怒：想不到那瘋子真的消解了殺劫！殺劫既消，他元始天尊重開地水火風、重新爭奪氣運的如意算盤也落了空，所遭的辛勞、狼狽、辱全都白費了！就連杏黃旗也化作五彩雲無法收回！闡教依然是風中之燭，也不知要多年才能重振聲勢，相比之下，截教與西方教當風生水起，只怕再難有闡教的容之地。

孔宣、刑天等人俱失去了往日的鎮定，悲聲換，雲繙、張清兒與哪吒更是大哭起來，彩雲仙子呆呆地看著那空，神恍惚，而相攜的蔡琰彷彿失去了生命一般，眼神顯得空無。多寶道人與趙公明等人也面沉痛。

後方拜倒的是無數天兵天將，他們修爲低微，都不明白那種所謂的“道”，他們只知道，這位新天帝在最危急的關頭，捨棄了自我，拯救了整個蒼生。這纔是真正的天帝！

目睹了這一切的楊戩呆立在人羣的角落，眼神不斷變化，在他的後，冰雪的面依然冰冷如故，只是目顯得更加深邃了。

元始天尊的雙眼已被怒火填滿，目落在了遠的孔宣等人上，頓時惡向膽邊生，出寒的殺機，手中現出盤古幡，朝孔宣等人抖來。

那黑剛一出現，上方就現出一座金橋來，金橋芒灼灼，竟不黑吸引。那黑逐漸減弱下來，繼而消失不見。與此同時，元始天尊擊向孔宣的三寶玉如意也被停頓在空中，周圍現出半明的山水之圖。

“你們……”元始天尊沒想到老子與媧娘娘會同時出手阻止他，不由又驚又怒。

話剛落音，元始天尊就覺銳氣臨，周圍已多出四把劍來，同時通天教主冰寒的聲音響了起來：“劫難既了，爭鬥當消。此番殺劫，你已徹底敗了！”

老子嘆道：“二師弟，罷手吧。三師弟所說不錯，殺劫既消，當天道重列，封神以定三界。縱使聖人，也不可違抗天數。”

元始天尊一聽“違抗天數”之語，猛然一醒，終於下怒火，面沉地點了點頭，收了盤古幡。通天教主見他罷手，也不再相，將四劍收回，老子與媧娘娘也各自收了法寶。

元始天尊手朝三寶玉如意一招，想要召回，但此時奇事發生了，那三寶玉如意竟似凝固在空中，本不他控制。

與此同時，六聖的心中不約而同地傳來一陣的，不只是六聖的心頭，整個天地間也彷彿震了一下，六聖覺就在這一瞬間，眼前的一切似發生了什麼無法用言語表達的變化。

天空的雲霞無端地閃耀起來，一奇特的五芒灑落下來，似乎被什麼所吸引一般，在虛空中凝聚一點，隨即又散發開來。那溫和的芒所經之，一座座毀滅的仙山重聚而生，仙山上的奇花異草與仙禽奇類也得到了新生，包括一些千萬年難得綻放的靈在，所有的植被齊齊開花結果，一派生機旺盛之相。

這種奇異而浩瀚的重生力量迅速在三十三天蔓延開來，並一直延續到人界，在方纔災禍中喪生的諸多生靈驚訝地發現，自己又安然無恙地獲得了重生。彷彿剛纔所經歷的滅頂之災，只是一場噩夢而已。

芒漸漸消失了，五雲霞漸漸淡去，恢復原本的蒼穹。

一個自語般的聲音淡淡地響了起來：“原來，這纔是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