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到了傍晚,皇上病重的消息讓整個汴京都開始不安起來,先是三省六部作一團,接著是各院寺,再之後是京兆府,最後波及到坊間、太學、國子監。
現在金遼之戰還未見分曉,輔政王統兵在外,消息還未傳到,陛下又遠在泉州一病不起,太子雖然監國,可是朝中卻有頗多的掣肘,幾乎所有人都在心驚膽跳,各種流言又不流傳起來。
爲了平息流言,太子宮之後,在太后之下,出宮下達的第一道詔令便是讓馬軍司上街執行宵,任何人夜間隨意出的,殺無赦。
馬軍司這邊,接到了詔令之後,從都指揮使到各部營,也都紛紛議論,最後還是決心執行太子的詔令,當日夜裡,馬軍司傾巢而出,開始上街彈,汴京一時住了,不過馬軍司這邊倒是惹來了一的腥臊。
整個汴京沉浸在惶恐不安之中,一夜過去,這恐慌越來越多,大街小巷,隨可以看到軍出沒,十三城門,全部加強了戒備。這原本是皇權替時的正常現象,可是越是這般張,就越讓人不安。
到了正午的時候,汴京終於安寧下來,一個消息迅速傳播開,立時讓整個汴京又沸騰起來。
“大捷……輔政王大破真,完阿骨打束手就擒,二十萬真鐵騎灰飛湮滅,金國、遼國全境收復……契丹國主耶律大石請求附……”
騎著馬的捷報騎士一路從神武門飛馬過去,一路嘶聲揭底的大吼,沿途所過,那雙眉鎖的百姓開始以爲聽錯了,等那騎士的聲音再度傳來,於是道旁立即發出一陣歡呼。
大宋立國百年,一直在守勢,割地求和,納以歲幣。早期雖然對燕雲十六州尚有企圖,可便是太祖在位的時候,都不曾有用武力收復燕雲的氣魄,只希用銀箔向遼人贖回。此後西夏人在隴西冒出頭來,雖然宋軍屢屢與之對戰,可是也多以議和收場,最後的真人更是讓整個大宋心驚跳,惶恐不安。
現在西夏已經完全置於輔政王的掌控,如今又擒拿真賊酋,吞滅真鐵騎,那曾經不可一世的遼人也都卑躬屈膝,請求附。如此一來,大宋北方之患,算是徹底地解除,這個捷報,就彷彿做夢一般,讓所有人既覺得不可思議,又不由激萬分。
喜報總算沖淡了皇上病重的霾,一時之間,全城沸騰,奔走相告,滿街都是千歲之聲。
捷報傳到三省,一直愁眉不展的楊真看了捷報,頓時大喜,誰也不曾料到,真、契丹人的問題竟解決得如此輕易,二十萬水師北征,不過三四個月的功夫,如今已經大功告。這場大捷猶如及時雨,恰好起到了穩定人心的作用。
隨即,景泰宮中,也傳出消息,立即廷議……
這麼大的事,當然要廷議不可,於是朝廷各部員,紛紛到講武殿集結,衆人頭接耳,一連兩天,先是陛下病重,隨即又是大捷,一喜一憂,之中,兩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也在相互影響。就比如那些從前想要投機取巧的大臣,眼見太子就要即位,心中已有了依附的念頭,可是大捷的消息傳來,又免不得踟躕了,輔政王赫赫戰功,統兵在外,本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而太子早晚要繼承大統,君臨天下,也是固若金湯。這二人的聲勢,其實都是如日中天,誰也不下誰的一頭,現在還是穩妥一些再觀觀的好。
懷著這個心思的人不在數,第一個消息,對太子利好,第二個消息,對輔政王利好,這大宋一龍一虎,都是炙手可熱,可謂難分高下,除了兩邊的鐵桿,大多數人還是選擇了緘默。
太子出現的時候,所有的大臣紛紛拜倒,道了一聲千歲。趙桓沉著臉,眼中顯得很是不悅,早在幾日之前,他便收到了消息,趙佶病重,因爲這個,他閉門不出,心中卻是狂喜,做了這麼多年的太子,如今總算要揚眉吐氣了。
只是這勁頭還沒有過,又是沈傲的捷報,二十萬水師彌平金遼,大宋上百年的心腹大患徹底剪除,開疆擴土,足足爲大宋增加了一倍的疆土。如此功績,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對他這個太子來說,不啻是晴天霹靂,可是偏偏,他還不能生氣,還要作出一副深欣的樣子,去論功行賞。
走上金殿,太子看了那鑾椅一眼,深吸口氣,隨即旋坐在鑾椅邊的錦墩上,目視著殿下的衆臣,沉默著等待大臣們的發言。
最先出來的自然是楊真,楊真喜氣洋洋地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輔政王水師三軍出擊,金國覆滅,遼國束手,從此之後我大宋社稷得以安寧,再無虎狼之患,天下可以承平了。”
衆人紛紛出來道賀,只是有心人卻知道,這恭賀之詞在太子殿下看來,實在是莫大的諷刺。石英一雙虎目,嘲諷地看了太子一眼,朗聲道:“前方的將士爲我大宋立下不世之功,殿下聖明,豈可無賞?老臣懇請殿下論功行賞,以安將士之心。”
趙桓憋著臉,好不容易出一點笑容,笑地道:“卿說的是,禮部那邊立即擬定賞賜出來,送本宮批擬吧。”
衆人又是稱頌一番,趙桓已是覺得煩了,偏偏又不能拂袖而去,只是耐著子聽那些溢之辭。
下頭的東宮舍人李邦彥見太子如坐鍼氈,這時候施施然地從人羣中站出來,朗聲道:“殿下,臣聽說陛下病重,我等爲人臣,豈可漠視?微臣竊以爲,殿下應當親率百前往太廟告天,爲陛下祈福延壽。”
李邦彥一個東宮舍人,原本是沒有資格加朝議的,不過如今是東宮監國,他也就順理章地有了這個資格。只是在衆人眼來,他已是如小蝦米一樣的角,偏偏以李邦彥的手段,卻總有四兩撥千斤的本事,只這一句話,就讓大家的熱頓減,誰也不敢再提大捷的事了。
皇帝老子都病了,你們得瑟個什麼勁?高興個什麼勁?你哭你就得哭,讓你笑你才能笑。
果然,滿朝的文武立即收斂了笑容,再沒了稱頌輔政王的興致,一個個努力地作出哭喪狀,若是這時候再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若是栽一個纂越的帽子,那纔算是倒了黴。
趙恆這才了幾分尷尬,滿意且帶了幾分激地看了李邦彥一眼,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道:“李舍人說的不錯,父皇臥倒病榻,雖是洪福齊天,必能安然無恙,可是本宮爲人子,卻不能隨侍在病榻之前,實在憂心。本宮聽了哀訊,憂心如焚,回想養育之恩,犢之,如遭雷擊,寢不安席、食不甘味,可是國事纏,又不能親往泉州盡孝,既然如此,本宮是該祭告天地祖宗,爲父皇祈福延壽纔是。諸卿以爲如何?”
衆人哪裡敢反對?紛紛道:“殿下純孝之心,天地,臣附議。”
趙恆霎時滿意地站起來,道:“選定吉日的事,仍有禮部去辦,諸卿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楊真沉默一下,道:“是不是派一使者,代東宮去泉州探視病?”
趙恆淡淡地看了楊真一眼,道:“楊大人的主意不錯,只是不知楊大人以爲誰去較爲合適?”
楊真看了石英一眼,淡淡道:“三皇子殿下與太子殿下乃是兄弟,讓三皇子代兄探視再好不過。”
石英聽了,也不激起來,若是讓三皇子代兄探病,那麼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出了京師,只要能去泉州,這命就算保住了。別看楊真平日子衝,卻也是個老狐貍,趁著這個機會,恰好可以救三皇子一命。
趙恆的臉上卻浮出值得玩味的笑容,三皇子在百姓和士人之中頗有聲譽,再加上又是皇位的人選之一,若是放他去了泉州,呆在父皇跟前,父皇若是在臨死之前昏了頭,下一道傳位三皇子的詔出去,那三皇子再與擁兵的沈傲一拍即合,自己還能活嗎?這姓楊的老狐貍真當自己是呆子傻子,真當本宮會上了他的當?
只是這種事衆目睽睽之下又沒有拒絕的理由,趙桓一時間六神無主,只好看向李邦彥,希李邦彥替他解圍。
李邦彥沉片刻,隨即站出來,道:“微臣以爲切切不可,如今陛下告病,汴京不安,京城之中只剩下三皇子和太子殿下坐守,此時正是兄弟同心,共同安穩時局的當口,豈能讓三皇子去泉州?依微臣看,衛郡公石英乃是三朝老臣,又位居中書,與陛下篤厚,可以代殿下探視。”
李邦彥的臉皮厚得很,偏偏一番話說的冠冕堂皇,楊真想讓三皇子去,那麼索釜底薪,讓石英過去,石英一走,中書省就羣龍無首,可以趁機將中書省拿下,讓楊真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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