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軍司爲軍三司之一,其重要程度不言自明,尤其是整編之後,整個馬軍司已是煥然一新,編額三萬人,其實力在殿前司之上。
其實汴京的軍編額都是三萬人,可是吃空餉的事屢不絕,殿前司還好,只還有兩萬人的架子,可是步軍司就更狠了,能有個半數就算不錯。不過馬軍司卻是不同,人數足額,一點剋扣都沒有。
所以無論在樞院在兵部還是三司衙門,馬軍司的分量越來越重,便是有時候殿前司也要相讓幾分。
只是今日馬軍司衙門卻大是不同,一大清早,瑞國公方啖便帶著一隊人馬到了衙門口,直接宣讀旨意,隨即接掌馬軍司指揮使一職。晌午不到,又召馬軍司營以上武來見,當即來了個下馬威,罷黜了十幾個武,這些武多是校尉出,如此一來,倒是收到了不的效用。雖然下頭怨聲載道,可是畢竟維持住了局面。
這瑞國公方啖是趙恆的小舅子,如今趙恆登基,他這瑞國公也水漲船高起來,其實方啖生得頗爲英俊,又續著須,材魁梧,穿著一紫袍,戴著樑冠往馬軍司衙堂一坐,還真有幾分讓人心折的氣度。
兩班的武站在一旁,個個默不做聲,朝廷突然換了指揮使,而這新上任的瑞國公一來就整治了不校尉,明眼人都知道皇上要做什麼,瑞國公要做什麼。
查封報刊,令讀書人齒冷。而三皇子的死,也讓武們心中發寒,這時候許多人突然唸叨起輔政王來,若是輔政王在,會由得皇上這般胡作非爲嗎?會由得一個瑞國公在馬軍司耀武揚威嗎?
可是輔政王不在,聖旨已下,爲軍武,誰也沒有抗旨的膽子,心中雖然個個不忿,卻還是忍下了這口氣。
方啖神氣地看了兩班的武一眼,這些武是什麼心思,他心裡跟明鏡似的,好歹也曾在殿前衛和樞院裡待過,方啖豈會不知道馬軍司是出了名的沈黨?沈傲一句話甚至比皇上都管用。他心裡冷冷一笑,想:那又如何?現在輔政王遠在千里之外,待會兒就讓你們去捅輔政王的心窩子,到了那時,你們還不都乖乖地給陛下效力盡忠?
方啖咳嗽一聲,四顧一眼,才道:“眼下陛下剛剛登基,百廢待興,京畿防務是重中之重,本公爺聽說,這汴京城裡居然有人心懷不軌,嘿嘿……臣賊子歷來能有什麼好下場的?你們來說說看?”
衆人雀無聲。
方啖繼續道:“陛下命我掌握馬軍司,就是來糾察黨、安定社稷的,今日本公爺有言在先,你們肯忠心效命的,將來自是飛黃騰達,不得一富貴,可要有人心裡頭懷著不測之心,那就是抄家滅族,好好想著這干係,可不要一時失足而誤了一家老小。”
方啖的這些話幾乎是開門見山的警告了,武們個個不語,既沒有人反對,也沒有人支持。
方啖見狀,長而起:“接旨意……”
誰也不曾想,這公爺手裡還有一份旨意,聽了方啖的話,大家無奈地拜倒道:“臣等接旨。”
方啖的臉上出一冷笑,隨即展開聖旨宣讀起來。這旨意念到一半,武們的背脊上都流了一的冷汗,真正是驚駭到了極點,裁撤武備學堂,學堂之中所有校尉悉數解散,還命馬軍司隨同協辦。
要知道,校尉二字在大宋的地位比讀書人更加高上一些,不止是因爲天子親軍的份,更是這些年大宋四征戰,每每都是校尉衝在最前,退在最後。這些人在武人之中早已了模範的化,尤其是馬軍司裡,由於大量的校尉補充進來,大家對校尉更是又敬又畏,敬的是他們的品德,畏的是他們的威嚴。現在命馬軍司去協同方啖裁撤武備學堂,武們哪裡肯願意?
可是聖旨已下,新任指揮使也立下了下馬威,汴京之中更沒有人爲他們做主,此時若是搖頭便是抗旨,抗旨就意味著圖謀不軌,這麼大的罪在上,誰又敢說什麼?
其中一個武終於鼓足了勇氣,道:“方大人,武備學堂乃是天子親師,先帝在的時候,更是欽點他們爲天子門生,如今先帝骨未寒,豈能說廢黜就廢黜?請大人陳陛下,陛下三思後行。”
有人打了頭,其他武紛紛道:“請大人宮勸諫陛下。”
方啖心裡冷笑,板著臉道:“哼,怎麼?你們這是要抗旨?”
衆人只好道:“不敢。”
方啖臉才舒展了一些,道:“既然不是抗旨,那便立即調撥軍馬,隨本大人前去武備學堂宣讀旨意。”
衆人卻又不肯,只是跪著不說話。
方啖大怒道:“再有人敢輕慢聖心,立即以抗旨罪論。”
武們才彈起來,慢不願地各自回營調撥軍馬。
方啖心中霎時得意起來,什麼校尉,什麼輔政王,原來也不過一紙聖旨就能令他們乖乖俯首帖耳的份,那李邦彥果然是個老狐貍,些許手段,這汴京就可以固若金湯了。
這些武出去,紛紛頭接耳,其中幾個來自己的親兵吩咐幾句,便又裝模作樣去調集軍馬了。
那些親兵紛紛向武備學堂快馬過去,韓世忠接了消息,已是愁眉不展起來,就在明武堂裡,幾十個教頭、博士一個個面面相覷,一時之間都陷了沉默。
韓世忠突然拍案而起,怒罵道:“天子門生說撤就撤,那咱們這些年的心豈不都付諸東流?從邊鎮到水師,從水師到軍、廂軍,三軍的將士哪個不心寒?先帝這才駕崩多久,就要一朝天子一朝臣了,這是什麼道理?還說什麼純孝,純孝個屁,如此倒行逆施,異日再有外患,誰還肯盡忠效力?”
韓世忠的火氣也是有來由的,培養了校尉這麼多年,韓世忠付諸了不知多心,這些校尉伍之後編各軍,上陣殺敵的不在數,哪一次不是勇往直前,個個爭先恐後?就說真一戰,校尉就戰死了四百多人,如此大的犧牲,換來的卻是狡兔死走狗烹,換作是誰都覺得齒冷。
再者說,校尉的地位是先帝給的,先帝剛剛駕崩,就撤了校尉。撤了學堂,這是什麼意思?自古以來,孝義都是大節,新皇帝剛剛登基,就迫不及待地拿先帝的人開刀,還講個屁的孝字。
韓世忠這般怒氣衝衝地一罵,馬軍科的虎也不道:“就是,咱們在外頭流,現在說撤就撤,豈能服衆?今日我虎偏偏不撤,你們要撤自管撤去。”
博士們倒是有幾分耐心,紛紛勸阻:“韓教頭、教,慎言……”
虎火冒三丈地道:“慎言個屁,武備學堂都要沒了,要慎言又有什麼用?”
衆人苦笑,紛紛搖頭。
韓世忠這時反而冷靜了,目中出堅毅之,道:“不管聖旨如何,我韓世忠今日與武備學堂共存亡,皇上要撤,就先取了我韓某人的命再說。”
虎立即響應道:“算上我虎一個。”
其餘的教頭教紛紛道:“好,要鬧就鬧個痛快。”
明武堂裡一陣激憤,連外頭的校尉也聽到了風聲,許多人聚攏過來,羣激。大家爲了進武備學堂,不知歷經了多考驗,錄取的那一刻,又何等的榮。此後日夜練,可謂盡心竭力,上陣殺敵更是拋去命不顧,多袍澤戰死在沙場,多同窗撒異鄉。現在突然間,從前的榮譽,從前的付出,還有未來的前程一下子沒了,天子門生了宮中眼裡不安分的叛逆,換作是誰,此刻心裡既是難又是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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