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您其實也應該覺到一些纔對，咱們武家勳貴太上皇那邊也還有些面，但是皇上那裡恐怕就未必了。”馮紫英繼續道：“但就算是太上皇那裡，我們馮家也不進場，排在咱們前面的四王八公之外，都還有幾個侯伯，他們可以優哉遊哉的居高位清福，子侄都能安排妥帖，但咱們馮家取得要去那命去搏去換，縱使如此，也還要仰人鼻息，所以啊，……”

馮唐臉嚴肅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紫英，此話不必再提，爲父不會阻止，嗯，支持你去讀書，能讀得出來考上，是你的造化，但你先前提到的卻不能，……，有些況你未必清楚，……”

這已經是父親第二次神神的說這種吞吞吐吐的話了，這讓馮紫英很是好奇又有些不耐煩，“爹，你我亦屬父子，我的子你知道，不是那種上不把門的人，只有你我二人，又有什麼不能言？”

馮唐看著兒子，猶豫起來，好一陣後還是搖搖頭：“此事我也不確定，不敢妄言，但是我只提醒你一句，縱使皇上對你青眼有加，你也需要把持好，莫要忘乎所以。”

馮紫英一凜，擡起疑的目看著父親：“爹，您這話什麼意思？且不說臨清一事兒還不至於皇上眼，若然皇上真的看重，這本是我們馮家的福氣，爲何你卻這般說？就因爲我們馮家是武家勳貴？”

馮唐張口結舌，憋得很難，吶吶半晌才道：“紫英，許多事請現在還不到皇上做主，哎，……”

“爹，這我知道，皇上大事兒也還要請示太上皇，但太上皇和皇上亦屬父子一家，這太上皇千秋之後，皇上便能獨掌乾坤，……”馮紫英覺得這裡邊應該有什麼古怪。

“紫英啊，太上皇龍馬神，只怕皇上想要獨掌乾坤還有得等啊，況且，……，有些事誰又能說得清楚呢？”馮唐最後一句話已經輕不可聞。

馮紫英悚然一驚，想起前世關於《紅樓夢》故事的種種，盯著父親，“爹，莫不是義忠老親王……？”

馮唐變，環顧左右，這才厲聲道：“噤聲！此事你我心裡知曉便可，日後休得再提！”

馮紫英恍然大悟，迅疾連連搖頭：“爹，此事我們馮家決不能參與進去，……”

“我何嘗不知？你以爲你爹真的不了清福，非得要去那大同苦熬？”馮唐沉聲道：“這等天家之事，沾上便是禍福難料，馮家沾染不起，我纔想要回大同，留在這京裡，遲早不了，……”

馮紫英這才意識到自己老爹也非等閒之輩，早就看出了裡邊的兇險，但卻不知道前世《紅樓夢》書中所提及馮家爲何最終還是捲了這等犯忌諱的天家奪嫡之事中去？

義忠老親王便是前太子，這不是什麼。

前太子是已逝的皇太后嫡子，而且還是嫡長子，原本穩坐太子之位，但皇太后逝去之後，諸子爭奪大位激烈，連太上皇都難以制，後來太子因惡了太上皇被廢，纔給了其他諸子的機會。

最終當今皇上在太上皇病重期間得傳大位，只不過未曾想到太上皇最後卻病癒而起，才形了當下這種尷尬局面。

這樣看來，只怕是那義忠老親王還有心有不甘，或者太上皇又後悔廢了義忠老親王？只是這等事還有反悔的餘地麼？

馮紫英心裡發，他本以爲自己現在已經可以握得一手好牌，進退裕如，未曾想到馮家與武家勳貴這一黨關聯如此之。

看樣子書中所描述的也差不多，雖說馮家於這一黨邊緣地帶，但是卻始終未能徹底擺，最終還是要被拖進去，但現在他就不能容忍馮家再捲進去了。

但父親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現在皇上很大程度都還只是一個傀儡，大事都還是需要請示太上皇，甚至太上皇還有了一些其他心思。

前太子也就是義忠老親王在太子位置上坐了二十多年，在皇上登基之前無論是勢力還是影響力都遠勝於如今皇上，雖然因爲惡了皇上被廢，但如今只消太上皇流出些許其他意思，只怕阿附在義忠老親王邊的勢力就會死灰復燃。

那麼這一局最終會變什麼樣，還真不好說。

若是一味認定當今皇上纔是真命天子，死抱當今皇上大，一旦義忠老親王最終翻盤，如同前明景泰帝一般，正統帝復位爲天順帝，連於謙那等英雄人都最終死，其波譎雲詭如何能料到？

馮紫英可不想當什麼像于謙那樣的大英雄，他只想好好的活下去，你別剛抱上皇上的大，那邊義忠親王又復位了，那可就慘了，或許不至於死族滅，但沒準兒就會被打深淵，終其一生難得翻了。

不過無論如何馮紫英都覺得歷史起碼還是《紅樓夢》有這本書的脈絡可循，義忠老親王在書中並未能翻盤功，那麼當今皇上穩坐皇位的可能應該更大一些。

若真的是迫不得已二選一，馮紫英覺得還是寧肯選當今皇上，他不認爲自己現在就有能力改變什麼大勢，起碼十年都沒有這種能力。

最穩妥之舉還是距離這場風暴遠一些，如果實在避不了，那就必須要站在勝利者一方。

“父親，若是這般，那你這外任就真的迫在眉睫了，若是大同鎮去不了，其他鎮如何？”馮紫英問道。

“大同鎮若是去不了，估計宣府鎮和薊鎮就更不可能了，山西鎮和榆林鎮有些遠了，而遼東鎮現在局勢日趨吃，真人現在野心漸，你爹我去還有些擔心吃不住勁兒啊。”馮唐在自己面前倒是很實在，沒遮掩什麼。

馮紫英皺起眉頭。

大同、宣府、薊鎮是防衛京師的三大重鎮，無論是誰當皇帝都首先要把這三鎮軍權牢牢掌握在自己人手來。

“爹，我倒是覺得，若您真的不想去遼東鎮，那麼不妨謀一謀山西鎮或者榆林鎮。”思考了半天，馮紫英覺得哪怕是去遠一點兒，那也勝過在這京城裡被渾水捲，至於說自己反正年齡還小，倒是不怕這些，想那太上皇還關注不到自己這等人上來。

馮唐也點了點頭，“嗯，若是榆林或者山西，或許還有幾分機會，不過現在也很難說，且看吧。”

說完了馮唐的事兒，父子倆又說起了馮紫英的事兒，既然打定主意要出去讀書，那麼就要儘早設好合適的書院，只有兩年時間，自然就要抓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