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殉主。”螭沉重的語聲像一個浪頭打過。
那一襲染的白影彷彿從高高的懸崖墜落,如同折斷的蒼白翅膀,跌了滔天巨浪中。
殘雪碎玉飛濺,波濤捲起了一切,呼嘯著涌向霾的遠方。
我立在半空,呆若木,一顆心空空,彷彿隨著濺開的浪花碎。
這麼多,這麼冰冷的海水,足夠用來放聲痛哭,可我的眼睛裡流不出一滴淚水。
我甚至無法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因爲上最後一人的覺,也在這一刻,被無的海浪帶走了。
“啊!”我渾抖,仰天尖嘯,高高地跌落下來,沉冰冷湍急的大海。
往下沉,我一直往下沉,海水淹沒了頭頂。
那柄刀,那個天神般高大的影,那一年瑯玕樹的鳴響聲,陪著我一起往下沉。
這麼深,這麼幽暗的海水,足夠淹沒所有的記憶。
說起來真可笑,我可以融無數生靈的慾,可以驗他們的痛苦,卻無法自己的。
如今的我能到的,只是絃線的波。
往下沉,一直沉到冰冷黑暗的海底。這裡就像一座淒涼死寂的墳墓,而我孤獨佇立。
“你真是失敗,和我的父親一樣的失敗。”隔了很久,我喃喃自語,聲音比海底更荒涼,“你們都很失敗。”
“你們以爲自己是什麼?以爲想要追尋的夢想,想要追尋的道是什麼?你們以爲可以帶著羈絆,帶著自以爲是的溫暖,簡簡單單地得到它們嗎?”
“你到底有多麼想要呢?爲了道,你又願意割捨多呢?爲了瑯瑛,你會變瘋。爲了我,你可以下跪。一年又一年,總會有這個,那個。太多的東西讓你委曲求全,難以割捨。”
“最終,你只會在漫長的歲月中割捨自己。最終,你只會說這麼一句:‘我以爲??????但是??????’”
“或許臨死前,你孤獨地躺在孤獨的海底,會想起往事,想起自己曾經追尋過的道。想起自己不惜一切過的夢想。”
“它們曾經距離你如此之近。”
“而現在它們遙不可及,只剩回憶。”
“它們和你,都慢慢地被彼此忘。”
“因爲你本就沒有準備好。因爲無論是道,還是夢想,都是無比殘酷的東西。”
我的語聲越來越漠然,心鏡映照出深沉如淵的神威。無數枚神種子上下沉浮,龍蝶的慘聲迴盪在心靈的最深。
“我不想重複你們的道路。”
一新的絃線憑空生出,玄妙振,這是吞噬了部分的龍蝶魂魄所化,已被我重新融合,可以縱敵了。我驀然應到,當我將龍蝶吞噬完畢的一刻。便是邁出那一步的契機。
“我絕不能在半途倒下,沒有人可以讓我在半途倒下。”
又隔了很久。
我緩緩向上浮起。
那柄刀,那個高大如天神的影,那一年瑯玕樹的鳴響聲,永遠留在了沉眠的海底。
“你們追尋過的東西,我會替你們實現。”我向著海面冉冉升起,渾散發出神祗般的氣勢,煌煌如威嚴烈日。
“哪怕舉世皆敵。哪怕捨棄一切,哪怕得到的並非想象中那麼完滿。”我不斷上升,浮向海面,浮向更接近天空的地方。
“但至臨死前,我可以告訴自己,我到了想要追尋的東西!我——選擇了要選擇的道!”水柱噴涌,巨浪滔天。我彷彿挾捲起整個大海,衝向天空。
空曠的海面上,水汽瀰漫,公子櫻早已不知所蹤。
“你逃不掉的。公子櫻,我會讓你用最殘酷的方式死去。”我淡淡地說道。
數日後,我悄然潛了清虛天。
“老夫雷猛,拜見北境之主。”雷猛跪伏在地,雄壯如獅的軀不自地僵,承不住我上不經意間流的神祗氣勢。
只有我邁出那一步,才能自如地控制這氣勢。
水聲潺潺,我目掃過四周暗溼的窟,這裡是水下溶,順著曲折迂迴的暗流,可以直通百里外的碧落賦。
“這麼多年潛藏在碧落賦,辛苦你了。”我淡漠地說道,絃線閃電般刺進雷猛的神世界,深核心,烙印種子,全然無視對方的神防。自從我進化絃線,慾之道的威力再深一層,知微以下的人本擋不住絃線的攻擊。而被我埋下神種子的人,我已能控他們的慾。
雷猛的一生清晰浮現在心鏡上。他本是碧落賦的一名雜役,被吉祥天暗自收攏,得授法,後來道行大進,爲臥底碧落賦的長老,負責守護檸真。
“這是屬下的本份。”雷猛巍巍地道,心中的“懼”被我絃線勾,猛然放大,嚇得他面如土,渾發抖。
“這麼說來,碧落賦已被佈下天羅地網的道陣。”我輕振絃線,驅散了雷猛心中的“懼”,如同控制著一個乖乖聽話的牽線木偶。
雷猛果然面舒緩,點頭道:“公子櫻與海龍王決戰後,立即趕回碧落賦,設下重重制防。一旦有外敵及道陣,他會當場知曉。”
我笑了笑:“他倒是很小心,只怕楚度也藏在碧落賦附近,蠢蠢。只要本座一現,他們就能採取對策。若是公子櫻一心想逃,本座的確很難殺掉他。”
雷猛恭謹地道:“請北境之主放心,屬下已經在道陣中做了點手腳。只要我們沿著這條水下溶,就能穿過天羅地網的制,神不知鬼不覺地進碧落賦。不過??????”
“不過碧落賦實在太大,共有七十二天奇景,誰也不知道公子櫻待在哪一,對麼?”我打斷了他的話,對雷猛的心思若觀火。
雷猛驚異地看著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道:“北境之主英明。公子櫻這幾天行蹤不定,難以打探出確實的落腳。”
我淡淡地道:“檸真在哪裡,你總該知道吧?”
雷猛欣然點頭:“公子櫻命屬下寸步不離,守護小姐。”
我眼中閃過一悵然,默然片刻,絕然道:“那就帶本座去見。你我雖然找不出公子櫻,但檸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