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年說幹就幹，給勝利油田的領導打了聲招呼，就直奔濟南，準備前往石油部。

濟南力機廠的管轄權在勝利油田的手上，但置權卻在石油部手上，這一方面是因爲其級別比勝利機械廠高，另一方面也是歷史沿襲。1920年的工廠，怎麼算都不可能是石油部或勝利油田的廠子，劃撥來劃撥去，權屬就套了，紅火的時候，各部各家都來視察，癱之後，大家又說“不認識”。

薄榮早煩了這家拖後的大廠，陳祖年也不是第一次跑部，便籤了條子，隨他去。

濟柴遍掃庫房，總算折騰出了幾十只餚，用工業真空機塑封了，一齊裝上火車，並特意帶上了能說會道的廣播員李琳。

10年前的李琳剛招工，還是稚的小廠花。10年後的今天，卻彷彿盛開了似的，十足風韻，漂亮大方，在濟南機械系統很有名。

和會計們一樣，都要按時上班，減半拿錢，每日也很辛苦，聽陳祖年說大華實業的生產標兵獎勵呢西裝，羨慕的不得了，打定主意，見到蘇城哪怕死纏爛打，也要一件呢——如果他不肯……他又怎麼會不肯呢。

李琳細心的打扮後，才隨陳祖年上了火車，見是座車廂，又是一陣的不高興，只等車開幾個小時候，便去列車長房間撒，功用半票買了臥鋪，得意洋洋地來炫耀，並給了陳祖年一張，說：“你都是大幹部了，還坐臥，去了北京腰痠痛，又怎麼辦事。”

說到北*京，李琳的角翹了起來，的子轉了個圈，笑說：“真好。總有一年沒出門呢，我換了僑匯券。陳廠長若有要買的東西，告訴我一併買了。”

陳祖年壯年已過，力不濟，只看了兩眼李琳。就閉目養神道：“不用，我下了火車，就去石油部找穆司長，你可以先休息。”

他可不敢惹這株帶刺的玫瑰。

李琳咯咯的笑了兩聲，卻不願在牀鋪上休息。蹬著紅高跟鞋，又去外面遊。

到了北*京，陳祖年一頭扎進部委的門，再也鑽不出來了。

京中衙門向來是兩邊開門的。像是蘇城這樣的北大學生，正如紅苗正的科舉生。畢業後無論是否部工作，其同學師長，不了在其中。或贊畫往來的。千萬縷的關係下，辦事總能找到門路。像是陳祖年這種地方幹部，卻如捐監，儘管職不低。卻是毫人脈也無，大門難進。二門難邁，稍遇阻礙就寸步難行。

最後，還是靠著李琳，陳祖年才撈到見穆司長的機會，算算時間，他們抵達北*京已半月有餘，是12月初了。

這個時候，各方來拜年的大員多矣，陳祖年好容易得到5分鐘時間，見面稍作客氣，就直言濟南力機廠改制的事。

穆司長方面大耳，看起來莊重威嚴，幾如菩薩廟裡的塑像，坐在那裡聽陳祖年陳述，罷了，只說：“老陳，你說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看分兩部分，職工的工資，再爭取貸一點款，將年過了，改制的事，你等我們研究研究，再給你一個準信，如何？”

類似的回答，陳祖年得過不了，這次著頭皮道：“我們廠黨委，已經開過會了，我們堅決要求改制。穆司長，再不改制，職工們是熬不下去的。”

“老陳啊老陳，讓我說什麼好呢。這都12月了，各個部委都忙的要死，我可以加班，總不能著改委的同志也加班吧，這件事，我們研究出結論來，才能向上報。”穆司長說了兩句，停下道：“你們要改制，首先得看好對方企業。這個大華實業，半年前才收購了勝利機械廠，哪裡有力管你們，我看不行。”…,“蘇城蘇廠長，是個很有能力的人。”陳祖年將自己看到的東西，三言兩語給穆司長說了。

後者頭搖的更厲害，道：“做工廠，哪裡是發錢就行了。他這樣大手大腳，遲早弄垮了大華實業，我看你們濟南力機廠，還是不要瞎摻和了。”

跑部這麼久，得到這樣一個結論，陳祖年極不甘心，道：“蘇廠長的大華實業，訂單極多，大部分是他爭來的，只要有訂單，我們力機廠就能活。”

“你要訂單好說，等過了年，我想辦法給你弄一批，好吧。濟柴這麼大的廠子，和一個機械廠不一樣，總不能給人傢俬人老闆練了手去，你說的什麼蘇廠長，太年輕，子不穩，就容易出事。”

話說到這裡，穆司長使了個眼，書就送客了。

陳祖年只當沒有聽見他逐客的話，僵著脖子道：“穆司長，沒有個準話，我不回去，反正這年關是過不去了。”

穆司長登時不高興了，道：“你怎麼說不通。陳廠長，過不下去，是你經營不善，我已經在幫你想辦法了，你還倒打一耙。你這個廠長，這種態度，我看要爲廠子垮掉擔責任。”

“我肯擔責任。”陳祖年跳了起來，道：“我們2500名職工要是有人過年死了，凍死了，穆司長你敢不敢擔責任？”

“你胡說些什麼！”

“穆司長，我知道，你一直想讓徐福友再建一個廠子，但把我們廠子往死裡整，我不服氣！”

“陳祖年！“穆司長也拍了桌子。

書好說歹說的將掙扎的陳祖年給拖走了。

雙方不歡而散，陳祖年氣的要死，在賓館裡睡了一天，等天暗下來的時候，卻聽見外面的敲門聲。

“陳廠長，我給您送錢來了。”門外的男人有一張好皮囊，自然有儒雅之風。

“你是誰？”

“徐福友。陳廠長今天，還提起我呢。”

陳祖年像仇人似的，揮手就要關門，被徐福友給擋住了，又怒道：“黃鼠狼給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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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廠長，不能這麼說，我帶的可是真金白銀。”徐福友打開隨的小包，出裡面的幾疊鈔票。

陳祖年來不及細數。但總有五六千的數量。

徐福友合上包，笑道：“陳廠長。我們來聊聊可好。”

陳祖年失神片刻，但還是將門給摔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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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徐福友的臉上，失去了笑容。

“敬酒不吃吃罰酒。”他腦袋裡面。已經開始轉悠起了狠主意。

一會兒，徐福友收起了禮包，又去找穆司長報告。

此時正是晚飯時間，部委幾位司局級幹部，在長城飯店集宴請油田的各方諸侯。徐福友雖有穆司長的關係，也不敢拿大，只在外包廂呆著，等領導出來再說話。

外包廂與包廂隔著一層簾子，裡面的話約能傳出來。徐福友百無聊賴的坐在邊上聽。這是他們這些親信獲取消息的主要渠道。

沒多久，就聽裡面一人笑說：“薄書記，你們勝利油田。今年很出彩嘛。聽改委的同志幾次提起你們。領導也很關心。”

宴的是勝利油田，徐福友一骨碌坐了起來。

薄榮笑呵呵的說：“主要是部委領導的好，職工戰……”

“你們的勝利機械廠，改制的不錯。改委的丁司長說過幾次。我聽他的口氣，明年可能還會去調研。”…,“那太好了。我們舉雙手歡迎，宋部長，這件事我可囑託您了，要把丁司長弄到勝利油田來。”

“看看你，啊，這可就賴上了。對了，你們那個勝利機械廠的明星人，是個小年輕？”宋部長和油田書記是同級，說話相對隨便。

薄榮笑說：“蘇城，年輕人，有闖勁，北大中文系的畢業生，偏偏耍的一手好技。有兩位中央領導給他評語呢。”

“兩次？”對基層來說，這可不容易。

“讓老林給你說。”薄榮賣了個關子，順便將林永貴給推了出來。

後者回憶了一下，輕聲道：“第一個批示是關於機械廠所有權的，我記得是：科技果向現實生產力的轉化，應當充分尊重科技工作者的勞。”

“哦，這個我知道。”

“第二次，是在大慶油田。”林永貴這時候笑起來了，將齊部長在大慶油田，對蘇城的評語說了出來。

宋部長笑的打跌，忙說：“這個評語我聽過，不過，地方和人，都太有趣。再給我說一遍，明天和大慶的幾個傢伙吃飯，我要好好講講。”

林永貴又說了一邊，見穆司長只是靜靜的聽著，於是引了個話頭，道：“其實，穆司長也應該知道蘇城，我們勝利下屬的濟南力機廠改制，就給了蘇城，穆司長也算他半個領導。”

這個時候說到改制和一個特定的廠子，宋部長的聯想能力立即發揮了作用。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穆司長，笑道：“濟南力機廠既是新問題，也是老問題，嗯……老穆做事穩當……”

宋部長的話說了一半，沒有繼續下去，也是給穆司長面子。人家油田領導，可是當面告狀了。

穆司長有些氣悶，又喝了一酒，就藉口上廁所，出了包廂。

徐福友連忙跟上，將陳祖年的態度說了。當然，他是不會說錢的事的。

穆司長重重的“哼”了一聲，卻反過來問：“新廠多久能投產？”

“這個……”徐福友尷尬了一下，說：“明年吧。”

“點。”

“年末吧。”徐福友不敢瞞。

整整一年時間。

穆司長腦子裡轉悠了一下，正要說話，對面有個糟老頭子走了過來。

“劉司長。”穆司長的臉上，立刻掛出了笑容。小道消息，劉司長翻年就升，比他氣派多了。

劉秉一口大黃牙，點頭要走，突然駐足而立，問：“穆司長，濟南力機廠，好像在你那裡管著？”

穆司長愣了一下，道：“他們是有要求改制的報告提上來，劉司長怎麼關心它了。”

“哦，我比較關心裡面的一位年輕人，蘇城……”劉司長隨口說了兩句，走了。

怎麼哪裡都有他！

徐福友臉極壞。

同時拒絕三位領導，穆司長可沒這麼大的魄力。

只是幾秒鐘的時間，穆司長就語氣生的道：“小徐，你從側面瞭解一下。份制可以，但的要求，我看可以高一點，嚴格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