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編不敢問林源要什麼書面指示,但也說道:“林部長,現在您有時間,請您到我們社裡考察一下,你和馬市長都好久沒有考察過我們報社了,我們都等著領導的臨。如果做得不對的,請批評指正。”在這個時候去考察,自然是對《紹城日報》當前工作的一種認同。
面對這二個不敢擔責任的傢伙,林源心裡恨不得踹他們幾腳,但裡卻說道:“二位,今天時間還早。我們先不談這個,我們先聊聊天,怎麼樣?”
李總編和範臺長相互對視一眼,雖然知道林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還是不知道他心裡又想出什麼高招來。二人都從心裡冒出一個:“林源這傢伙的主意真是多,一會一個。”
二人都滿臉堆笑地說道:“好,時間還來得及。”
林源先請二人坐下,又把老婆喊來爲二位泡上茶。等老婆出去後,他笑著說道:“我們現在是拉家常,你們不要坐得這麼正規,隨便說說。我有言在先,這聊天的話說了也就說了,你們可不要往心裡記。你們先開始還是我先開始?”
二人喝著茶,笑著看著林源,但笑容裡明顯有假,臉上的笑也是裝出來的。
林源也只好裝著沒看見,將單人沙發象徵地拖了拖,移了約一毫米,然後對坐在長沙發上畢恭畢敬的二人問道:“範臺長、李總編,我問你們,上任姓王的書記剛來的時候架勢怎麼樣?”
二人終於知道林源要說什麼話了,但還是沒有回答他,只是認真地聽他說。
林源見他們不說話,就自己回答道:“他開始架勢很牛皮吧?就如電視裡的駕親征一樣。幾乎是誰都不理,完全是一副捨我其誰,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每次開會都是他一錘定音,聽不得反對意見。呵呵,他那個形象,你們和我都心裡有數,對不對?
你們即使沒有參加過常委會,但也參加過他主持的其他大會吧?或者在其他場合見過他幾次面。回想一下,你們是不是覺得他是不是每次都把眼睛和鼻子都翹到天上了?我不是說他的壞話,只是有事說事。你們知道他爲什麼這麼牛不?哼,不就是仗著他省裡有人、子後面有後臺?那時候誰不說他將爲我們紹城市說一不二的人?我們當時也都嚇了一跳吧?結果呢,他還不是灰溜溜地走了。”
見二個傢伙還是不說話,林源只好耐著子繼續說道:“你們也看見過薛華鼎幾次了,是不是發現他比姓王的低調一些?按說薛華鼎比姓王的還年輕,三十多歲就當上了市委書記,他更有傲的資本吧?他爲什麼不傲?嗯——,這不是他會做人,而是他沒有姓王的大後臺。他唯一的後臺就是他老婆的爺爺許大炮。
可是許大炮退休這麼多年了,還有多大影響力?你們怕他嗎?既然姓王的有大後臺還是這麼走了。你說薛華鼎能不能、或者說敢不敢跟我們馬老闆鬥?
也許你們只是聽說我們馬老闆和韓副省長有一點關係。心裡還有點懷疑,今天我告訴你們,馬老闆和韓副省長的關係很鐵。星期一韓副省長就到我們市來考察,考察什麼?考察的就是我們火力發電站項目的準備況。這個項目是誰在抓?你們還要我說嗎?”
聽了林源這麼“推心置腹”的話,李總編和範臺長心裡都被說了:如果將來薛華鼎被馬春華再次趕跑了,現在我們這麼“斤斤計較”,馬市長會不會給我們穿小鞋?或者說薛華鼎最後向馬春華這個地頭蛇妥協,吃虧的還是我們。
李總編眼睛連續轉了好幾下,然後用探尋的目看著範臺長。範臺長也是一臉探尋地看著他,二人心裡都在問:“薛華鼎和馬春華鬥法,到底哪個會贏?眼前這傢伙還說得有點道理。”
在這個時候,二人又一次覺到權小職位低的難:媽的,這不是在賭博嗎?萬一,萬一薛華鼎把馬春華趕下去了,我們不虧大了?
林源從他們二人的表能看出這二個傢伙搖了,就加了一把火說道:“你們還擔心馬老闆鬥不過新來的?呵呵,你們也太沒眼力了。即使在臺面上鬥不過,馬老闆在其他方面也會補償大家的。而且,我也會幫你們的。”
但是,林源最後一句話又把他自己的努力打回了原形。
李總編馬上順著他的話說道:“林部長,既然我們都是爲馬老闆做事,你就幫我們一把,稍微寫一句話。這樣一來,我們底氣也足一些,是不?”
林源一邊後悔自己說多,一邊氣急敗壞地說道:“李總編,你是不願意在這個位置上幹了是不?你是嚇破了膽吧?那好,我馬上給馬市長打電話,你自己也馬上寫一個辭職報告給我。”
李總編抹著額頭上冒出的汗珠,低聲說道:“林部長,你大人有大量,我這不也是被嗎?我一定按林部長安排的來。”
林源冷哼了一聲,說道:“古人都知道縣不如現管,你要在紹城市這一畝三分地刨食吃,你就等服從紹城市的規矩。我寫一張字條很簡單,我也可以寫。但你想到過沒有?你把我推到前臺是好還是壞?萬一我出了事,今後誰爲你說話?你自己有把握擺平這些事?”
李總編心裡的底氣一下消失了:我有屁本事擺平,還得靠你們。
林源說道:“你腦子怎麼不開竅?人家市委書記爲什麼不打電話給我這個宣傳部長,而是直接打電話給你,難道是他看重你,欣賞你,把你當作親信在教育在培養?實在是當領導多年了,你怎麼就這麼不進步呢。說得不好聽一點,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掌舵的是馬市長,我們都是撐船的,只有大家齊心協力,這條船才能前進得快,才能行駛得穩當。如果都只想方設法地保自己的利益,那麼大家都得不到好。我可以說句實話,你李總編到現在還沒有自保的能力,你的能量還不夠!你還只得依靠我們大家。”
李總編自然不敢反駁,只是點頭哈腰:“是,是,我沒有考慮到。”
範臺長見林源用不高興的目看著他,他連忙表白道:“我一定按原來的方案來。我怕他一個鳥!林部長,你就看我的吧。我絕不會膽小怕事。……,我也是爲了我們全市的工作,爲了整個經濟發展的大局。”
林源裝著很欣的樣子說道:“這就對了。組織上就是喜歡你這麼目遠大、敢作敢爲的幹部。沒有大局觀、沒有思想、見了風就是雨的人,是不配在這個經濟高速發展的時代立足的,是遲早要被時代的浪所淹沒的。”
林源說到這裡,他看著範臺長點了點頭,但又狠狠地瞪了李總編一眼。
李總編子又矮了一寸,額頭上的汗更多了。因爲腦袋低著,眼鏡片上都滴了幾滴汗,顯得很齷齪。
林源鄙夷地看了不敢擡頭的李總編一眼,語氣緩和了一些,說道:“李總編,你也不要擔心,你昨天的工作我們領導都看在眼裡。我們之所以這麼做,也只是警告那些肖小之徒,阻止他們起來破壞全市的經濟建設。薛書記纔來,很多事還不理解,更不知道我們這裡的況。你想想,一個新來的書記下去調研,縣裡的同志怎麼可能把社會治安不穩定的事說出來?那不是在自己臉上抹黑嗎?正因爲他不知道,我們才通過這種方式提醒他。我們的作用是什麼?其中一個功能不就是爲人民鼓與呼嗎?
社會不穩定的事,我們不能不讓薛書記知道吧?我們宣傳工作者不應該瞞這些事實和缺點吧?那麼,我們就應該通過報紙、電視來告訴他,讓薛書記對我們全市的況有一個全面的瞭解,同時,也讓社會上那些地流氓黑社會收斂收斂。你們說,這不一舉兩得嗎?
好了,其他話我也不多說,你們自己好好想一想,想想我們輿論陣地的作用,想想我們怎麼進行輿論引導。不要一聽到領導有什麼不高興就以爲天塌下來了,還像過去一樣報喜不報憂。我告訴你們,天是塌不下來的。認真工作去吧!等韓副省長走了以後,我們再請你們大家聚一聚。”
接著,林源給他們打氣道:“馬市長能讓你們到這個位置,就是充分信任你們。你們放一百二十個心,只要你們做了事,組織上都是有數的。”
送二個忐忑不安的傢伙出門,林源也是出了一汗。
他想了想,還是打了一個電話給馬春華。二人說了幾句,馬春華笑著對宣傳部長道:“老林,我是充分相信你的。等忙過這段時間,我們再好好籌劃籌劃。你要相信大樹肯定比浮萍要牢固得多。大膽地做就是,再見!”
晚上的電視依然出現了薛華鼎不想看到的容。星期日上午的報紙雖然比昨天有所改變,但只是稍微收斂了一點點,並沒有本改變。大多數容還是在渲染金縣的治安惡劣、在宣傳公安局機關將工作重點轉移到打擊一切違法犯罪活上來。
星期日姜樂爲還是比薛華鼎早到辦公室,他爲薛華鼎泡好茶之後,說道:“薛書記,報紙還是沒有改觀,而是昨天晚上的電視也是和報紙一樣。要不要將李總編和範臺長通知過來?”
李總編和範臺長這麼我行我素,不但讓姜樂爲到自己沒有完薛華鼎佈置的任務,更有一種權威被侵犯的覺,真有點義憤填膺的覺:市委書記的書代表市委書記說的話,竟然被下面的人當著了耳邊風,簡直是反天了。
薛華鼎只是笑了笑,拿起姜樂爲遞給他的報紙稍微看了看標題。說道:“先這麼樣吧,等幾天看看。”
姜樂爲有點吃驚地看著昨天爲這事生氣的薛華鼎,然後退了出去。一邊離開,心裡一邊想:“昨天生氣,今天別人對著幹,怎麼反而不生氣?反而不再追究這件事?是不是他認爲現在還不是跟這種小人鬥爭的時候。是不是明天韓副省長來這裡,他的心思全部要用到接待韓副省長上?”
薛華鼎看著姜樂爲不解地離開,沒有向他解釋自己的想法。
昨天之所以讓姜樂爲打那個電話,是因爲自己不得不打。自己手裡了有了那盤視頻資料,也就完全知道金縣事件的真相,知道那些和警察對打的農民不是流氓和混混,更不是什麼黑社會。
這盤視頻資料也通過省武警總隊送到了省紀委。
也就是說,上級也已經知道了事件真相,他們也知道薛華鼎知道這個真相。
如果聽任報紙、電視這麼顛倒黑白、不負責任地說而不制止,那麼薛華鼎就有放任手下犯錯誤在旁邊看熱鬧的嫌疑,在領導的眼裡就會爲自己是一位險政客的印象。相反,如果自己打了這個電話,提醒了他們不應該這麼做,而他們繼續這麼做的話,那是他們在一意孤行,不聽領導的招呼,公然跟上級做對。錯誤都在對方,而不在薛華鼎,薛華鼎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
省裡的領導也會理解薛華鼎的做法:薛華鼎總不能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們收到了視頻資料,告訴他們這麼做是不對的。
視頻資料上,也是一種舉報,在沒有得出結論之前,薛華鼎無權向外。
總之,薛華鼎那個電話是應該打,而且必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