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喂！”

劉將神游的羅娜喚醒。

“我說的話你聽到沒？”

“什麼？”

劉瞇起眼睛，第四遍重復道：“這是隊員的檢報告，已經整理完了，你看了嗎？”

“看了。”

“你看什麼！你都拿反了！”

“……”

羅娜報告放到桌子上，深深吸了口氣。正坐在劉的房間里。醫生的宿舍比運員的干凈多了。窗臺上還養了幾盆植, 其中一盆正在花期, 不出名的小黃花開得如夢。

羅娜吸氣吸出了詭異的聲音, 音調飄來飄去, 沒有落點。

“還魂了誒。”劉手在面前晃。

羅娜了臉。按照計劃，早上應該來找劉要檢報告，然后再去開個小會, 再然后去訓練場。但在這一坐就是半個鐘頭, 開會時間都錯過了。

“你怎麼了？”劉起泡了兩杯咖啡, 遞給羅娜一杯，說：“從早上進門你眉頭就沒松開過，有什麼心事？”

羅娜閉一道線。

心事？

沒有。

什麼事都沒有。

有也不能說。

羅娜拿起檢報告，“我先走了。”

“急什麼, 再待會啊，把咖啡喝完吧。”

“不行不行, 我得走了。”的速戰速決搞得劉措手不及, 放下咖啡站起來追，一推門人已經跑遠了。

“怎麼了這是……”

羅娜也想知道怎麼了。

以的腦力還無法馬上捋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切都套了。

剛離開劉宿舍，楊金就打電話來找，說有事要談。羅娜問他在哪, 楊金說在育場門口。

羅娜慫道：“……要不我們去辦公室談吧。”

楊金鄙視道：“去什麼辦公室，我最煩辦公室的空氣，一點都不流通。你來育場，我正帶隊員訓練呢。”

帶誰？

不用問。

新學期還沒開始，沒有新運員進來，全校只有一名十項全能選手。

羅娜嘆氣，磨磨蹭蹭往育場挪。

暑假訓練已經開始一周了，因為大運會是以省為單位進行比賽的，再過一周隊員們就要去省隊進行最后集訓。

那到時段宇也該回家了吧……羅娜腦海里不經意飄過這麼一句話，語句消失后接著又詭異地冒出了和花朵，臉上開始莫名發熱，連忙甩頭，停止繼續往下想。

瘋了……

羅娜抓狂地撓撓頭發，無發泄。

真是瘋了！

羅娜沒有進育場里面，在門口喊楊金。假期的校園，育場人丁稀。羅娜裝著沒有看到在練跳遠的年人，跟迎面過來的楊金打招呼。

“楊教練，有什麼指示嗎？”

“這樣的，我有個想法想跟你說說。”

“您請講。”

結果楊金一句話，把羅娜正找角度想躲段宇的心思全扇飛了。

“什麼？”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要讓他去參加大運會？您跟我開玩笑呢吧？”

是記錯了還是楊金記錯了，段宇不是上周才轉項的嗎？

楊金嚴肅道：“我不會拿運員的比賽開玩笑，我已經跟省隊領導聯系過了。省隊現在練十項全能的運員高水平的只有兩個，都養傷呢。現在只有大的一個學生報名了，水平比較一般，我想讓段宇去試試。”

“可是……”

再怎麼一般也肯定比剛剛轉項的段宇強吧？

楊金又說：“大報的那個全能運員我也悉，撐死了也就6600左右的水平。”他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支筆，問羅娜：“你帶紙了嗎？”

羅娜把檢報告遞出去，楊金翻到背面，唰唰開寫。

“來，我給你算一下。”

羅娜湊過去看，楊金下筆神速。

“段宇的強項是短跑和跳躍，這幾天我看了他的跳遠，他的跳躍項目功底太強了，如果經過系統訓練，跳遠很快也能打開7米。”

羅娜睜大眼睛。

“是、是嗎？”

“100米，400米，還有跳高跳遠，這四項以他現在的水平就能穩拿3300分了，你知道這是什麼概念嗎？”

羅娜搖頭，楊金自己把自己問得很激，沒顧得上回答羅娜，馬上又說：“他另外一個強項是標槍，他的標槍如果發揮好能拿到800分，這樣一半項目結束，他可以穩過4000分。”

羅娜看著楊金，他興得無以言表，風一吹，每頭發都在起舞。

這就像當初高明碩遇見茂齊時一樣。

楊金說著說著自己笑了起來，念叨著說：“他一上來就這麼全面，肯定是從小到大一直有在訓練，所有的項目都認真鉆研過。他不是為練而練，他是真的喜歡田徑啊。”

這話聽得羅娜心舒暢，又慨萬千。

楊金接著分析其他的項目，說：“他最讓人驚喜的是撐桿跳，你知道他撐桿跳能過4米嗎？”

羅娜搖頭。

而后，記憶忽然閃回，腦子里浮現出之前省運會時的片段。

當時A大兩個撐桿跳運員沒有進決賽，最好的績才4米25。段宇一邊給遞水果一邊說他也能跳過4米。

沒記錯的話，好像冷笑著讓他別吹牛。

“不信算了。”——他最后好像是這麼說的。

如此輕描淡寫。

如此舉重若輕。

羅娜頭皮發麻。

楊金沒有注意到的失神，接著道：“撐桿跳是全能項目里對技巧要求最高的，他能跳過4米，等同于把訓練期直接短了一半。本來想訓練出一個的十項全能運員，至要花五年時間。但段宇從小訓練，已經把這五年的很多容自己消化了。”

羅娜干點頭，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如果是以前，肯定會跟著楊金一起夸他，最擅長夸段宇，360度螺旋夸。但現在，贊譽的話有點說不出口了。

心迷之復雜……

“最后的難關就是1500米還有110米欄了。110米欄說實話我并不擔心，因為速度和技巧本來就是段宇的強項。但1500米的話，我問過他，只有中長跑他之前沒有練過，需要系統規劃一下。”

說到這，楊金一拍檢報告單，得出結論。

“我保守估計，以他現在的水平，達到6300分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這個績足夠報名大運會了。”

羅娜早已傻了，楊金說什麼是什麼，嗯嗯啊啊附和著。

“那就這麼定了。”楊金說，“我會早一點把他送到省隊集訓。”

楊金把檢報告還給羅娜，一分鐘也不想耽擱，往育場走。

羅娜忽然驚醒，住他。

“楊教練，多謝您！”

楊金奇怪。

“謝我什麼？”

羅娜也不知道謝什麼，但事順利這樣，總該有所謝。

“就……謝謝您給他機會比賽。”

楊金說：“機會不是我給的，是他自己有實力。”

“但也得有您幫忙，您是他的伯樂啊。”

楊金驀然一笑，說道：“不是我，是你。”

楊金這五個字給羅娜說得心澎湃，看著他離去，心想把楊金挖來A大真是此生做過的最英明的決定。順著楊金的行走路線，很快，一個穿著紅黑運服在場地邊做高抬練習的年輕人鉆眼簾。

這一刻，某些目驚心的畫面，或者說是覺的記憶再次蘇醒。

羅娜的腦子里又開始開花，花一下一下著羅娜的神經，的滿腔熱以另一種形式沸騰了。

瘋了……

楊金回到場地，對段宇說：“我已經跟羅娜說完了，你過幾天提前跟我去省隊。……你發什麼呆呢，聽見我說話沒？哎！”

他拿手在段宇眼前晃了晃，段宇一雙迷茫的大眼睛看過來，傻兮兮道：“啊？”

楊金瞪眼。

“啊什麼啊！臭小子！不聽我說話，小心我你！”

段宇早已清楊金的脾氣，沖他討好地笑笑，楊金果然又高興起來。他段宇的肩膀，又拍拍他的后背，最后嘆。

“你真是奇貨可居啊。”

段宇對他劉杉般的引經據典不發表任何意見。

午休時間到了。

學校基本已經空了，食堂也休息了，只有教工食堂還開著，大家都嫌不好吃。跳高隊的幾個人去了學校后面的小吃街，選了一家專門做蓋澆飯的快餐店。

天氣越來越熱，劉杉一進店就嚷著要老板把空調再降低點。他們經常來這家店，與老板相，老板知道他們吃得多，給他們的蓋澆飯上一人多加了個荷包蛋。

劉杉咧著道謝。他和茂齊都要死了，飯一上桌就埋頭狂吃，十分鐘的時間把一盤蓋澆飯吃得渣都不剩。

一抬頭，段宇慢條斯理，才吃了一半。

茂齊問：“師哥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段宇搖頭，他沒不舒服，他只是在想點事。他往椅背上一靠，看到茂齊垂涎的目落在他碗里還沒吃的荷包蛋上。他筷子一叉，把荷包蛋給茂齊了。沒想到這善意的舉竟換來茂齊的質疑。

他皺眉道：“師哥，你真的不舒服了，竟然主給我東西。”

劉杉在旁剔牙。

“你算看清他本質了，他就一小心眼。”

段宇沒有心拌。

茂齊把荷包蛋吃了，問：“師哥你到底怎麼了？”

段宇幽幽道：“我做了件大逆不道的事，現在正在接懲罰。”

“什麼大逆不道的事？”

“說了你也不懂。”

“你怎麼知道我不懂？”

段宇轉頭看向屋外湛藍的天空，天上靜得沒有云朵也沒有飛鳥，他頗有文藝氣息地說：“你當然不懂，沒人能懂……”

楊金辦事有效率，說是過兩天，其實當晚就通知段宇收拾東西了。省隊訓練基地就在城南，楊金安排了一輛車，第二天就要走。

出發時間定在大清早，太還沒出來，氣溫比較涼爽，校門口干干凈凈，連保安亭都空著。

一輛灰的馬自達停在門口，楊金讓段宇把行李放車上。往后一個月的時間，他都要在省隊基地度過。

段宇磨磨蹭蹭放東西，不時回頭看。

小道上彌漫著扎心的寂靜。

“沒睡醒啊？”楊金問，“垂頭喪氣的。”

“不是……”

他東西，兩個包就搞定了。楊金給他推進后座位上，自己坐到副駕駛。

車門一關，段宇的頭咚地一聲磕在車窗上，給司機嚇一跳。

車開了，司機與楊金閑聊，段宇僵尸般地窩在后座。在過第一個紅綠燈的時候，他終究沒忍住，坐起來楊金。

“楊教練。”

“嗯？”

“昨天你跟羅教說什麼了？”

“沒什麼啊，就聊了一下你的訓練況。”

“那知道我今天要去省隊嗎？”

“知道啊。”

“沒跟你說什麼？”

“沒啊。”

“什麼都沒？”

司機從后視鏡看他一眼，段宇兩手扳著座椅，急得都快到前座了。

楊金仔細想了想，說：“哦，讓我們早點過去踩點，看看能不能給隊里其他人安排位置好一點的宿舍。”

段宇：“……”

“怎麼了？”

“沒事。”

他面無表坐了回去。

如果說直到剛才，段宇還有點做錯事的懊悔，那現在已經全沒了。

理智的部分已經燃燒殆盡，剩下的全是小心眼。

劉杉對他的評價簡直不能更到位了。

“對了，你嗎，要吃點早餐嗎？”

段宇氣得都沒聽見楊金的問話，沉的雙眼盯著幽靜的街道。

躲他？

可以。

他倒要看看在這種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環境里，這波土撥鼠能裝多久。

想到這，他狠狠哼了一聲。

自以為深沉憤慨，聽在他人耳里，全是稚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