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離開前，王叔好像拉了的手一下。

羅娜沒有告訴吳澤, 不確定那是他有意拉的, 還是無意識的搐。

回校后, 羅娜找了江天。

江天也參加了暑期的訓練，但隊員們去了省隊他就不能跟著了。

為什麼已經決定退役了還要繼續參加訓練？

羅娜不忍深思其中理由。

打電話給江天, 江天沒在學校。羅娜跟他約定了時間, 去校門口的商場地下二層一家溫州餐館吃午飯。

吃飯期間, 羅娜跟他談起戴玉霞的事。

“聽說你們在一起了，恭喜啊。”

江天有點不好意思。

“有什麼可恭喜的, 湊合搭個伙而已。”

“別這麼說, 大霞是個好姑娘。”頓了頓, “也是個好運員。”

江天笑了笑。

羅娜又問：“大霞說你們想開店，準備得怎麼樣了？”

“連這都跟你說了？店面已經租了，就在學校后面, 你記得有家茶店嗎？就是那，那家店不干了, 我就接手了。”

“準備干點什麼？”

“開面館。”

“廚師找好了嗎？”

江天指了指自己。

羅娜驚訝道：“你還會做面食？”

“會啊, 以后有機會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羅娜笑了，“好, 什麼時候開？”

江天有點猶豫, “還得……過一段時間。”

“有什麼困難嗎？”

江天搖頭，“沒。”

“說吧。”羅娜淡淡道，“你跟我不用藏著掖著。”

江天看了眼羅娜，言又止, 最后還是垂下眼。

“真的沒有，羅教，我都離隊了，你就別管我了。”

“缺錢嗎？”

“……”

“問你呢。”

江天聲音低得不能再低。

“裝修錢差了一點，租金太貴了，我們全部的錢都拿出來了。我們倆家里條件都一般，也幫不上什麼忙。”

“差多？”

江天抬頭，“教練，你不用——”

“差多？”

羅娜做事干干脆脆，一聽語氣，就知道不用磨蹭些沒用的。

“三萬。”

羅娜點點頭，“我幫你想辦法，裝修的話，吳教練也可以幫上忙。”

江天想說句謝的話，但一開口卻了道歉，他哽咽道：“你們對我這麼好，我卻拿不出績，我太沒用了。”

羅娜說：“不要這麼說，你已經很棒了，以后跟大霞好好干。”

江天用力點頭，緒漸漸平靜下來，他手指輕輕撥弄著桌上的空碗筷，說：“是得好好干，不過是我干，的話要等退役了再說。”

羅娜一愣。

“不是已經決定退了嗎？”

“哈？”

羅娜把戴玉霞的說辭跟江天重復了一邊，江天匪夷所思地罵出聲：“媽的，我真是服了。”

“怎麼了？”

“你別聽的。”江天皺眉道，“條件那麼好，我怎麼可能讓退役陪我開店。”

羅娜一整天低迷的緒因為江天這句話復蘇了。

“你不用陪？”

“我是男人好不好！”江天激道，“我比賽是不行，但也不是什麼都不行！我怎麼可能開個店也要靠人陪著！”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羅娜是個很容易開心起來的人，結了賬，沒放江天走，直接打電話把吳澤也來，一起討論裝修計劃。

江天很怕吳澤，本來跟羅娜聊天聊得好，吳澤一到，他話馬上了。吳澤對江天也沒什麼興趣，例行公事一樣問他要什麼材料，什麼風格，江天恭恭敬敬，有一句答一句。

在江天去洗手間的時候，羅娜小聲對吳澤說：“你怎麼跟尊瘟神似的？”

“嗯？”

“你沒發現大家都怕你嗎？”

“是麼，那你怕我嗎？”

“我才不怕你。”

吳澤又擺出招牌式的笑容。

在等江天的時候，羅娜收到一條短信。

看到屏幕上“段宇”三個字，腦子反，深呼吸，靜心三秒，打開短信。

——你干嘛呢？吃中飯了嗎？

羅娜挑眉，段宇是出了名的不用手機，竟然發這種閑散短信給。

——吃了，你們午休了？

——對啊。

——那就好好休息。

羅娜迅速收起手機結束戰斗，又過了一會，手機再次震。

——你什麼時候過來看我？

羅娜脖頸一麻，來不及思索，下一條消息又進來了。就一個字，補充用的。

——們……

蓋彌彰。

段宇發完就后悔了，躺在宿舍床上使勁蹬。他又一次跟劉杉分到一個宿舍，劉杉正在睡午覺，被聲音吵得翻了個，探頭罵道：“你他媽不睡就滾出去！”

段宇對他視若不見，往床上一攤，懊悔剛剛那條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信息。

手機震。

——你怎麼這麼閑，不睡午覺？

——不想睡。

然后羅娜就沒靜了。段宇靠在枕頭里看手機，午間照得他昏昏睡。他等了好久都等不來回復，已經困得撐不住了。

他對著屋里的一地暖，低聲道：“明明讓我多用手機……”

往后的幾天，羅娜一直都在忙江天店鋪的事，吳澤在聽說給江天拿了三萬塊錢的時候，臉很難看。

“是借的，反正要還的。”羅娜解釋說。

吳澤冷笑，“我不管，錢是你的，拿就拿吧。”

吳澤找的裝修工以前也是他的師兄弟，兩人很，又免了一點手工費。價錢方面談妥后，工程就啟了。原本店里也有基本設施，不用大興土木，主要裝修廚房，還要買新的餐桌和椅子。

羅娜略算了下，如果順利的話，九月份就能完工。那到時正好新學期開始沒多久，學生都回來了，生意也好做。

而且，那也是大運會期間。

希新店開張能給所有人帶來好運。

往后半個月，羅娜忙得腳不沾地。王啟臨又給學校了幾名新運員，羅娜都見了，各種頭小伙和傻丫頭。剛離開高中，稚氣未，生機。看著他們奔跑在賽道上，羅娜的心就像九月的天一樣晴空萬里。

不自覺回憶起第一次在A大見段宇的形。

那時他也很稚，爬上鐵欄喊姐姐，為了能加校隊跟打賭，還帶傷參加比賽。他天真爛漫又有沖勁，跟這些新生一樣。現在短短一年過去，他的氣質就跟他們迥然不同了。

他長得太快了。

新隊員最開始一周的訓練，羅娜都有陪同。他們的訓練總會在不經意間讓想起段宇。以前只有看到別人跳高的時候會這樣，現在段宇改練了全能，就變了什麼項目都有他的影子。

與此同時，在十幾公里外的省隊基地。段宇在休息期間躺在運場的塑膠地上，著天空時，也總是想起羅娜。

答應了會過來看他們的羅娜羅小姐，從那次走后一次也沒有來過。

“騙子……”

他不知道羅娜為了新生和江天的事忙得不可開，但他判定羅娜違約肯定是有什麼原因。

可有原因又怎麼樣呢，沒來不就是沒來嗎，答應的事沒有做到，該不該怪？

他一邊埋怨一邊笑。

藍天飄過一抹散云。

慵懶的時使段宇想起那個烈日下的初吻。

他沖云朵吹了個口哨。

算了，男人要大度。

不遠舉鐵的男發出呼哧呼哧的氣聲，這邊段宇卻像個文學一樣自我欣賞著。

“我脾氣可真好……”

九月初的一天，省隊教練把高校部的隊員到一起，宣布集訓結束，他們要出發了。

大運會舉辦城市距離他們一千多公里，他們要提前幾天到。高校部集中了來自全省幾十所大學的學生運員，分了三個領隊帶著。A大和育大學都是參賽大戶，加上省師范學院，三個學校分在了一起，由一個看起來沒什麼耐心的男領隊帶著。

段宇臨走前三天打電話給羅娜。

訓練不來，比賽總不可能不來吧？

“當然會去！”羅娜說，“不僅我會去，王主任也會去！這種重要比賽校領導都會到現場的，你必須給我好好發揮，千萬別丟臉！”

完全沒有關心他的訓練，現在竟然還做出這種要求，段宇撇著說：“知道了，你哪天到？”

羅娜說：“我跟你一架飛機。”

驚喜從天而降。

段宇馬上開始謀劃怎麼能自然而然跟羅娜一起換登機牌，肩并肩飛上天。

他的備戰很順利，他無比期待出發的那天。

事實證明期越大失越大，出發這天發生了太多事，羅娜和段宇誰都沒有走。

到晚上前往機場之前，一切都還在正常，段宇在大車上給羅娜發短信，催快一點，不要誤機了。

羅娜說很快就到。

段宇到了機場，先去星克買了三杯咖啡，等餐的時候在鏡子前照了半天。不太好意思地說，為了“久別重逢”的今天，他特地打扮了一下，在最后一個假日去買了新服，還做了新發型，整個人容煥發，花枝招展。加上他材好，吸引目無數，知道的他是運員，不知道以為是哪家牛郎店的頭牌出來巡街了。

三杯咖啡，兩杯自留，一杯是送領隊的。

他們的份證都在領隊那統一管理，段宇琢磨著怎麼從那騙過來跟羅娜一起換登機牌。

沒想到剛走過去，領隊就一臉焦急地問他：“茂齊跟你在一起嗎？”

茂齊？

“沒啊。”

“他人不見了！”

“不見了？”

“我打他手機他不接，你打試試。”

段宇拎著咖啡到一旁打電話，他倒是打通了。

茂齊跑了。

是嚇跑的。

茂齊語無倫次，說家里的果樹收了，得先回去幫忙。

簡直聞所未聞。

段宇凝眉道：“馬上要比賽了你告訴我你要回去收果樹？”

茂齊馬上掛了電話，再打就打不通了。

段宇干瞪眼。

他想起昨天去商場，茂齊和劉杉也一起，他們中午吃了冷面，茂齊好像有點鬧肚子。后來他問如果大賽發揮失常，比差了怎麼辦。段宇想起羅娜的話，就告訴他這是全國質的比賽，王主任和校領導都會去看，最好別丟臉。

因為茂齊一直這種天然呆的屬，段宇本沒看出他害怕了。

“！”段宇被得罵了個臟字。

他第一反應是給羅娜打電話，把事通知，可羅娜的電話一直占線。他不停撥不停撥，羅娜手機一直在通話中。

最后都快登機了，電話終于打通，段宇著急，張口就說：“你電話怎麼回事，一直都打不通！”

沒想到羅娜那邊火氣更大。

“打不通就是有事，你還一個勁撥什麼！”

說完就掛斷了。

段宇被吼得不知所措。

領隊那邊也在催他：“你聯系上沒有，這運員怎麼這麼沒有組織紀律，到底比不比了，不比我就通知替補了。”

“別別別。”段宇連忙道歉，“對不起，他家里有點急事。要不你們先走，我去接他，我們晚一班飛機去。”

“這個時候了哪能改簽？”

“我們自己買機票，最晚明天肯定到，您通融一下，真的是遇到急事了。”

家里果樹了算屁的急事，段宇在心里把茂齊扇了二百個耳。

領隊見他這麼保證，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算是應允。

段宇說：“那……我們的份證……”

領隊把一疊份證塞給他。

“自己找！”

段宇忍氣吞聲。

他終于如愿拿到了自己的份證，但冰咖啡已經化了，心也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