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子雖然名聲不佳,但看起來是個言出必行之人。
那場大雨之后第二天,便有駙馬亡妻的老侍一路風塵仆仆,從臨縣坐了馬車主來訪。
蘇落云熱接待,親自奉了茶果后,又含蓄詢問亡夫人喜歡什麼香。這侍如今也是做的人,早就回了京郊鄉下,提起故去的亡夫人還是兩眼淚汪汪。
“滿天下再沒有比更好的子了。出雖然不算高貴,與趙將軍相識于微,但為人賢淑良善,對趙將軍也是敬有加。不過素來不喜歡脂,也從不用香。倒是經常用老家的地椒為將軍熏。嗨,那時邊關常有戰事,夫人說趙將軍帶兵打仗經常營休憩,那地椒的氣味可以驅散蚊蟲,讓將軍睡個好覺……”
蘇落云聽了之后,輕輕吐了一口氣。
當初領差事的時候,也問過駙馬府的管事,將軍的服平日都熏什麼香。那管事說駙馬的飲食起居都是公主過問料理,自然是名貴檀香一類。
想想也是,地椒算不得什麼名貴香料,更多的是用來藥治療咳嗽,或者燉煮羊調味。
尊貴如漁公主,自然不會想起用這種接地氣的東西來充作熏的香料。
那位駙馬又是不甚注意穿用的男人,大約也不會留意亡妻以前是用什麼來熏他的服……
蘇落云大著膽子猜想,能讓駙馬爺夢的味道,大概就是那一捧再也聞不到的地椒味道了……
既然弄清楚了,接下來的就好辦了。
公主希能遮蓋將軍的多汗味道。那麼只單純用地椒熏香顯然不夠,要想辦法將氣味提純、化,再讓它持久才行。
如此用心調了一番后,香的地椒原本刺鼻味道得到了緩解,味道更加舒緩。
蘇落云總心提煉了一盒,制熏的香錐,呈送給了漁公主。
漁公主原本笑的,可嗅聞著侍遞來的香,忍不住皺起眉:“怎麼像是子藥味?這是什麼東西?我給你的龍涎香難道沒用進去嗎?
蘇落云不慌不忙道:“素問駙馬爺不喜異香味道,所以民斗膽,用了些藥材香,這味道雖然不夠清甜,卻可平心靜氣,對于多汗之人,最有裨益。”
漁公主半信半疑,又聞了聞,還是忍不住皺眉,這味道……可不甚清雅啊!
不過看在蘇落云是個瞎子的份兒上,也不好發火,只是語氣寡淡地說聲費心了,然后便命管事送蘇羅云出府,順便再取回寄放在那的名貴香料。
很顯然,落云配的香不得公主的喜,所以公主要收回名貴原料,另覓高手。
那管事派了小廝來,說話怪氣,吊著眉梢斜看蘇落云,奚落出低微的子就是拿不住貴人的心思。
這麼好的差事,居然給辦砸了!
據說當天下午,公主又讓管事尋了守味齋的肖師傅,將這份差事托給了守味齋。據說丁氏甚是高興,還特意親自去公主府的后門,遞了紅包答謝了府里管事呢。
香草跟著蘇落云忙了好幾日,眼看著大姑娘的一番心盡付東流水,不由得如霜打茄子一般,臊眉耷眼,心里發堵。
蘇落云其實也不怎麼好。沒想到公主居然連試一下都不肯,就武斷否決了這香。
不過想想也是,豪門侯府里的件,連痰盂都鑲金戴玉。用在上的香,豈肯行了低賤的路數?
原想著憑借這香,能夠得了將軍的認可,進而解了錢銀的困局,現在看來還是將事想得太天真。
看來得另辟蹊徑了。蘇落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實在沒法子,就賣一部分母親留給的田地。雖然有些不舍,可是盤活了店面,才能有更多的流水錢銀進來。
關心這事兒的,顯然不止蘇家小院的人。
隔日清晨,落云出門準備去鄉間查看準備要賣的田地時,又與韓世子相遇了。
韓世子大概夜飲歸來,滿酒氣,也沒有坐馬車,玉冠也摘掉了,只披散長發,穿著一淡煙的長袍在晨霧中散步回來,大概是要醒一醒酒。
落云的馬車出來時,車夫看見了世子,便停下避讓著他。
韓臨風卻踱步來到車窗跟前,隔著簾子問:“公主府的差事可了?”
蘇落云沒想到應酬繁多的世子爺居然記得這個,連忙回道:“了……只是公主不甚滿意,去守味齋又定了新香。”
韓臨風聞言挑了挑眉,突然問:“不知小姐可有剩余?最近的香用厭了,在下正好想試一試新樣子。”
蘇落云雖然不想跟這類王侯公子來往,但是韓臨風次次分寸得宜,并無失禮之,而且他送了那麼多補品給自己,回敬些禮也是應當。
于是便應下,只說回頭命人給世子送去一盒。
韓臨風點了點頭,揮灑長袖,翩然了青魚巷子。
也許世子爺一夜宿醉,清晨時洗了臉才回,方才的男人脂未涂,出的是本真。
待他走后,香草還探著脖子看世子的背影,癡癡看了甚久,好半天才意猶未盡道:“乖乖,這位爺洗了臉上的脂,怎麼覺得了秀氣,變得剛十足……好像換了人?”
落云聽了,好奇地問了幾句。香草眉飛舞地跟大姑娘形容著韓臨風的樣子,又覺得自己書讀得,難以說盡那男子的韻味,末了又道:“不過看他眉眼廓,怎麼帶著些異域風?”
蘇落云倒是在陸靈秀那里聽過這韓臨風的事,輕聲道:“聽聞他的生母是波國進貢的子,被先帝賞賜給了北鎮王。北鎮王妃膝下無子,便將這妾之子過繼到了自己的名下,為嫡長子……”
香草這才恍然,難怪看他的樣子總是覺得有些與眾不同,原來如此。
不過北鎮王的子嗣應該不止他一個,為何偏選了帶有些許外族統的庶子?
由此看來,北鎮王府的荒誕也是子承父業,不然正經的王府,哪里會讓一個摻了異族統的孩子做嫡子?
蘇落云不想評斷北鎮王府的家事,過后讓人送了一盒地椒香給世子府。
并沒有指世子真的去用,也許他只是那日巧遇到,說了些客套話罷了。
畢竟地椒香味雖也很宜人,卻比不得那些名貴的香料彰顯尊貴。
送去了后,也不做打算,轉頭也就忘了此事,一心忙著找買家賣地。
丁氏一直盯著這院子的風聲。聽聞蘇落云想要賣地,倒是帶著兒蘇彩箋親自上門,溫言勸蘇落云跟父親認錯。
“孩子,你那日如此斤斤計較,真的傷了你父親的心。父哪有隔夜仇,你只要再寫些新方子,幫著守味齋振作一下聲,你父親也會原諒你的。你看看你,被人知道了蘇家的大小姐不但要拋頭面開鋪子,還要要典賣了田地過活,你父親的臉面要擺在何?”
丁氏的臉皮也夠厚的,絕口不提自己的小廝盜方子的事,言語間仿佛父失和,全了蘇落云的錯。
彩箋今日也來了,在一旁沒心沒肺幫腔道:“姐姐,你在外面也鬧騰得太久了。昨日陸夫人來府上做客時,還提起了你,說一個孩家,總在外面獨住,對府里其他兒的名聲也不好呢!”
蘇落云無于衷,只抿了口茶,淡淡道:“只娶了個蘇家兒,陸夫人就要來做蘇家的主?我陪著弟弟出來讀書也好,開鋪子也罷,都是得了父親允諾的,這麼說,不怕打了親家的臉面?”
彩箋聽了有些急切:“陸公子將來是要做的人,自然要顧及妻族的名聲,姐姐你可不能這麼自私,總是為自己錢袋子打算,還有……”
蘇落云不想聽的蠢話,淡淡道:“父親說了以后不給我和弟弟月錢,我不為錢袋子打算,難道等著府里的其他姐妹周濟?”
彩箋被懟得一滯,頓時心虛。自從落云搬出來后,只覺得心里輕省,卻一直都沒有來看過姐姐,更不用說拿出錢銀周濟了。方才進來時,看見府門油漆斑比,院里也有諸多需要修繕的地方,實在跟蘇家的宅子沒法比。
丁氏并非真心來勸蘇落云回去,所以待姐妹冷場時,便坦然笑:“不過你下定決心要賣地,那也好。你一個孩家,總不能老去跟些泥子佃戶打道。換了現錢,你的手頭也寬裕,放到錢莊,也能生出利錢。既然要賣……不如賣與自家人。我愿意出五十兩銀子買你那五十畝地,你看可好?”
田媽媽聽不下去了,冷聲道:“夫人開什麼玩笑,先夫人留給大姑娘的地,當初雖然是花了五十兩的銀子買的,可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價錢了,到現在且不說地價漲了兩倍,是一年的佃租子也有三十兩。你這五十兩的地價從何而來?”
丁氏不急不緩,清冷說道:“我不是跟你這婆子掰算的,只是提醒落云一聲,這田產雖然是胡姐姐當初留給的,不許他人染指。可未出嫁,還算蘇家的姑娘。若要典賣,便要由父親點頭。他不點頭,一個孩子家家的就不能去府過文書。”
說完了話,又話鋒一轉,對落云聲道:“正巧你丁家舅舅最近也買了田產,他的地又跟你的地挨著。我想著落云既然要賣,不如賣給自家人,正好練一片。若不是這般,我也不愿跟你們開口。都是一家人,知知底的,也知那地當初花了多錢,你忍心漲價,賺自家人的錢?”
這話說的看似有理,卻如狗屁一般不可細品。
蘇落云冷冷道:“大夫人客氣了。我的舅舅姓胡,并非姓丁。丁家人都能好意思來打秋風,我為何要賠錢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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