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瑤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 不提醒母親:“嫂嫂的服都是京城時興的樣子,很好看啊。”
宗王妃一瞪眼:“什麼時不時興!我們王府里的主子可不是街角里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平民姑子。真正雅致的款式,哪有這麼改來改去的?”
落云不太在意穿著的事, 不過是袖改寬,改窄一類的小事,笑著接道:“都聽母親的,要不我也覺得這服該改一改尺寸了。”
看落云乖巧,王妃滿意地點了點頭,順帶將兒從京城帶回來的新全改了。
韓瑤心切,覺得自己的京韻新裳一下子變了鄉土氣息,不由得喪著臉,打不起神來。
落云則在心里默默一笑,總算明白奚嬤嬤當初給韓瑤打扮的品味從何而來了。
宗王妃就算到了梁州, 也在固執堅守著待字閨中時的品味。仿佛那狹窄袖,不合時宜的腰,都是舍不得的青蔥好回憶, 不能有一一毫的改變。
因為家里要來貴客, 為了顯得一家人整整齊齊,宗王妃還吩咐人將在惠城讀書的兒子韓逍給接回來了。
據香草跟落云描述, 的這位小叔長得倒是白白凈凈,因為隨了北鎮王爺, 個子也十分高大。
就是為人清冷的勁頭盡是隨了母親, 就算跟新嫂子第一次見面, 態度也是有些冰冷,一句多余的廢話都沒有。
至于給嫂子奉茶的環節, 更是無人提及。
不過小公子的清冷,并不是專門針對落云的。有時候宗王妃跟他說得話多了, 他都會不耐煩地打斷:“母親說夠沒有?我要回書房讀書去了!”
每當這時候,宗王妃的脾氣也變得異常,好聲好氣地跟兒子賠不是,又吩咐侍趕準備茶水點心,伺候著小公子讀書。
落云就算看不見,也聽出來了——小叔子這就是母親寵出來的脾氣,有些自命不凡,看不起人間俗人的意思。
心里倒是有些欣:幸好王妃不偏韓臨風,不然依著他天生奇大的膽子,再被毫無章法的寵,大約就能真正養出個無法無天的紈绔浪子。
如此心準備,待王昀夫妻上門那日,宗王妃盛裝打扮,帶著兒、兒媳,還有剛剛從書院里回來的小兒子韓簫,跟在王爺的后迎接上將軍夫婦的到來。
兩廂見面,自然是客氣寒暄,宗王妃熱地將王昀夫婦請進來之后,先是客氣寒暄一番,又主說起了小兒子正在惠城讀書,以后去看兒子時,大約要跟去惠城長住的衛夫人再見的。
衛夫人出于禮節,客氣問了問小公子的功課。宗王妃立刻讓人拿了兒子新寫的文章給夫人和將軍看。
衛夫人再次出于禮節盛贊了小公子之后,宗王妃總算心滿意足地轉移了話題,:“衛夫人,您府上的三小姐怎麼沒跟著過來?我還特意為準備了一份見面禮呢。”
宗王妃一早就打聽到了,王昀的小兒今天十三,聽說出落得花容月貌,跟的小兒韓逍正是相配。
若是此番兩家彼此看對了眼,正好可以給兒子定一門顯貴親事。
落云聽到這里,才算約猜到婆婆如此殷勤待客的緣故:原來是惦念著給的小叔子說親。
不過居然想要攀附清溪王家,跟皇后娘娘做姻親?志向……可真夠遠大!
看來在給兒籌謀姻緣的道路上,宗王妃一向是步子邁得甚大,一點也不怕扯著!
王家顯然沒有這樣的心思。衛氏笑著回道:“小已經定了親,所以我便將留在了外祖母家,正好找個教養嬤嬤教教規矩。”
聽了這話,宗王妃臉上的笑意微微打了折扣,有些遮掩不住失。
待到接過衛夫人相贈的禮盒時,王妃笑意才又漸漸浮泛上來。
為了顯得跟上將軍夫人親厚,也沒客氣,當場就打開了禮盒。可看清錦盒里只是兩個好些的瓷瓶,宗王妃的笑簡直是抹了兩下漿糊的窗花,勉強才能掛在臉上。
王家難道被抄家了?怎麼能拿出這麼寒酸的東西?
虧得心準備了一尊兩掌大的芝蘭玉樹羊脂玉雕準備作為回禮。
若是一會拿出,一貴一賤,幾乎沒法比。豈不是顯得他們北鎮王府結著自命清高的世家將軍?
不過落云倒是坦然接了衛夫人相贈的那只品相平平的玉鐲子,然后笑著說道:“我的娘家陪嫁有幾件香鋪子,我平時也嗜好調香,只給將軍夫人和府里的公子小姐備了幾盒自己調的香,若早知要承您這麼貴重的禮,倒是應該再心準備下。”
這話說得不卑不,既有親手制作的誠意,又沒花太多的銀子,一下子讓宗王妃的心里舒坦了很多,決定學了大兒媳婦的寵辱不驚,那尊玉樹就不必送了。
所以王妃也開口說道:“我家大兒媳問我該給您準備什麼,我便想著,您既然來了這窮鄉,大約隨的東西帶得也不能齊全,就讓調配些雅致的好香,我也借花獻佛,用這香一并謝過你了。”
宗王妃也是心氣極了,恨這將軍夫人不將看在眼里,干脆只當婆媳共用一份回禮,回敬了衛夫人就是了。
衛夫人倒是不在意這些細節。就像夫君說的,一個窮鄉落魄皇親,以后也不會有什麼集,敷衍客氣一番就是了。
所以笑道:“我聽說世子妃在京城的香鋪子可不一般,迎來送往的都是各府貴人,連皇后娘娘都贊不絕口,送的香,必定不是凡。”
如此客氣寒暄一番之后,眷留在府宅吃酒閑聊,而韓臨風與父王一起陪著王將軍巡查梁州的備糧。
王昀此番來,真正的意圖就是探查糧草營的底細。
結果剛到了糧草營的門前,上將軍就開眼了。
只見守在門口的兩個侍衛正衫不整,湊在一搖著骰子,喝著酒。
待看到韓臨風帶人下馬車時,他們倆才慌忙站起,整理襟站直。
韓臨風繃臉怒罵了他們兩句后,轉頭不好意思道:“這里不比前線,平時門口清冷,這些混蛋太也沒規矩,回頭我一定要好好責罰他們。”
一旁的北鎮王卻皺眉訓斥兒子道:“是得嚴厲,但也要有度,你還記得我給你講過春秋宋國華遠將軍,因為忘記分給車夫,而被他駕車徑直送敵營的故事?記住,要善待手下,不可太嚴厲!”
北鎮王如此不看形,煞有其事引經據典,倒像是窮鄉里沒見識的老學究,教訓晚輩的迂腐之言。
可惜做兒子的似乎不太認同老子的話,就此你一言,我一語地斗了半條路。
王昀任著他們父子打著仗,默不作聲地繞著管理松散的糧草營看了一圈。
最后,他得出個結論:朝廷就算在山里抓個猴子來當糧,都比韓臨風這廝更稱職些!
好好的糧草營,現在都是些什麼烏煙瘴氣的?
王昀方才走了一圈,查看了軍需營里的日常。他是軍營里的老資歷,眼也夠刁毒。方才一營房,先是看了運糧的馬車,那車軸上掛著繡,看上去許久沒有抹油保養的樣子。
待到寒冬,只怕一場雨雪下來,那車軸就會凍死。
而營地的也擺放得七八糟,照比他上次來時,變化不小,到都彌漫著松散的氣息,一看就是新上任,三把火都沒點明白,毫無震懾力,手下的將卒們都變得松散無序。
營地如此不樣子,若是辦起差事來,又能好到哪里去?
恒王啊恒王,你可是從哪里挖來了這個妙人!
王昀至此也放下心來,將來若是戰事失利,這背鍋的倒霉蛋絕對就是這位浪子了。查辦了這樣的窩囊廢,王昀甚至覺得公正得很,并不算冤枉了無辜好人。
王昀當初雖然繳獲了叛軍裘振的一批糧草,可是他留了心眼,沒有如數送到遷西糧草營,而是將一部分轉移到了惠城,讓自己有些后手準備。
現在看來,他這麼做就對了。
這里果然如探所報一樣,人事混不堪,而韓臨風呈報上來的賬目,糧食并不夠支撐度過一個嚴冬,若是發生戰事,被切斷了糧道,那麼僅憑這些糧草,完全不夠打贏一場持久戰事。
想到這,他心里有了底,轉對韓臨風慈和說道:“世子初軍需營,需要悉一下章程,待你萬事準備妥帖了,再運糧也不遲。”
北鎮王一聽,也欣笑道:“風兒,還不快謝謝上將軍通融?你在上將軍的手下好好干,只待他日,早立軍功!”
韓臨風聽了這話,倒是長舒一口氣:“我也是生怕前關急需糧草,若是讓我現在來運,真是有些措手不及。這剛走馬上任,我手下的兵卒都沒有認全。”
王昀捻須微笑道:“世子初來乍到,自然需要梳理人事,待你準備妥當了,再往前方運糧不遲。”
若不知道他與六皇子的暗謀,還真是個和藹的上司呢。
韓臨風臉上的笑意也加深了:“有將軍的這句話,那我就放心了,待得日后,還請上將軍多多照拂啊!”
于是,視察一圈后,王昀也算是對朝廷新配來的軍需調遣了解徹,這心也算是徹底放下了。
至此,上將軍也不打算在這里停留太久。
于是在王府用宴之后,他謝絕了王爺與王妃的挽留,徑直去了惠州,將自己的夫人衛氏安置在那里后,再回轉嘉勇州。
當上將軍夫婦走了之后,韓臨風便要回營了。
蘇落云見他走得甚著急,大約也猜出了他的心思,一邊替他系著披風,一邊道:“這是要去圍打倉鼠了?小心老鼠急了也會咬人!”
韓臨風了的鼻子:“幸虧我將你娶進了門,不然你這麼了解我,若是我的對頭,豈不是要將我個徹底?”
蘇落云想想當初被他誆騙府參加“鴻門宴”的心驚膽戰,倒是很實誠地說:“那倒不會,若是咱倆日子過不下去了,我遠遠躲開你就是了。何必跟你做對頭?我又不是想不開……”
依著他的心機城府,這點小聰明都不夠他蘸醬吃。得是多麼大的海深仇,要去招惹這等妖孽?
可惜半開玩笑的話,卻一下子了男人的逆鱗,他想到了那個金枕頭,還有襟里的銀票子。
這個小狐貍說的玩笑,搞不好就要真的了。
他的臉慢慢沉了下來,眼底聚集著郁,不過語氣還算平和道:“放心,不會有那麼一天……”
說完,他便轉出府去了。
待落云回到屋子里時,香草心有余悸道:“大姑娘,你以后可不能說了,你沒看見世子剛才的眼神,嚇煞人了!”
落云一愣,有點想不起自己方才說了什麼惹得他不開心。
不過倒不覺得韓臨風是跟掉臉子,或許他是想到要收拾那些貪婪無法的屬下,所以臉才不好看吧……
畢竟他養了這麼久的惡心老鼠,終于不必再忍了!
很快,北鎮王府清冷了許久的門庭驟然變得熱鬧了起來。
原來是韓臨風的那些部下的家眷,紛紛找上門來,要尋世子妃代為求。
韓臨風來到遷西大營甚久,卻一直無所作為,對部下聽之任之。時間久了,那些心有顧忌之人,也漸漸放下心來,重新辦起自己干了的勾當,了糧草營的糧出去賣。
在兵荒馬的年月,糧食堪比黃金。守著金庫卻不拿,真是對不起自己這便利的位。
一時間,各“碩鼠”紛紛出倉,以前他們賣糧食還遮遮掩掩,可是現在因為新來的上司狗屁不是,他們也愈加大膽,倒賣的數目有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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