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了。”
蕭凜靠在床頭,一貫神采奕奕的面龐見的出現了一頹,聲音也有些低沉:“都下去吧,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太醫見他神不虞,不敢久留,然而轉出去的時候,正瞧見永嘉公主風風火火地闖進來。
一進門,張德勝還沒來得及攔,便徑直闖進了殿,語氣頗有些不滿:“皇兄,你為何將嘉貶了掖庭,到底犯了什麼樣的大錯,值得你下這麼重的懲罰?”
皇帝剛剛躺下就被打斷,又聽見了那個名字,頓時怒火叢生,沉沉地看向:“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麼闖進來對朕說話?朕從前教你的禮儀你都記到哪里了?是不是朕太縱容你了,慣的你你連長尊卑都不分了?”
他斥了一句,剛平靜下來的緒登時又翻滾起來,止不住咳嗽了幾聲。
永嘉被他一訓,愣了片刻才連忙退了出去,躬著告罪:“我……我也是一時急才忘了,皇兄見諒。”
告完了罪,里面的咳嗽聲還是沒停,隔著一道屏風,永嘉看見張德勝正俯給他喂了一粒藥丸,這才意識到不對,連忙焦急地詢問:“皇兄你怎麼了,永嘉不是故意要氣你的,你沒事吧,要不要?”
聲音有些尖,一吵起來又鬧的他頭疼。
“好了。”蕭凜打斷了,又按了按眉心那腦中的痛才好些,“舊傷犯了,不是什麼大事。”
一聽是舊傷,永嘉的眼淚立馬就掉了下來,撲到了他榻邊:“怎麼能不是大事呢?當初那一箭幾乎貫穿你的肩,那麼多太醫養了快一年你才能重新拿起劍。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犯了舊傷呢?”
“哭什麼,又不會死。”蕭凜看著沒用的樣子低斥了一聲,“你別管了。”
在兩邊各轉了一圈,永嘉愈發糊涂了,有些奇怪:“為何……為何你們都這樣說?”
蕭凜現在聽不得有關的一點消息,連一個“都”字都讓他忍不住皺眉。
他瞬間沉了臉,語氣嚴厲:“你下去吧,以后也不許再去掖庭,若是再讓朕發現,朕一定會連你一起罰!”
那麼恐怖的地方……
永嘉連忙搖頭:“我不去,我保證不敢了,皇兄你好好養病。”
永嘉一步三回頭,最后又親自看了藥方才稍稍定心。
人一走,蕭凜原本生出的一點睡意頓時消散的一干二凈,走到了將落雨的窗子前站了許久。
偌大的太極殿如今只住了他一個人,安靜的有些可怕。
窗外不知是天晚了,還是大雨將至,烏云連同夜幕一起沉下來,沉的他心里仿佛也能出水來。
良久,他才終于出聲:“朕罰罰的重了嗎?”
張德勝環顧了一圈,才意識到皇帝是在主跟他說話。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掖庭雖苦,不過頂多些累罷了,比不得您這舊傷復發的疼痛。”
皇帝只是看著沉沉的天,并未再回答。
張德勝看著他沉沉的背影又追問道:“陛下若是不放心,要不……奴才派人去瞧一瞧?”
“朕有何不放心。”蕭凜忽然回頭,“一切都是自作自,不想當皇后,更不要錦玉食,朕只能如了的意。以后的事不必跟朕通傳,朕不想聽到的任何消息!”
他聲音很平靜,但比之上次公主逃跑還令人心悸,張德勝不敢再多言。
暮春天氣,一場大雨瓢潑而下,整整一夜未停歇。
大雨過后,淅瀝瀝的小雨又一連數日下個不停,天空中有雷聲作響,聽著是夏日將至了。
雨連綿的天氣,蕭凜的舊傷愈發痛苦,有時候連止疼的藥湯也沒用了,不得不飲酒麻痹自己。
這一日,張德勝看著他越飲越多,不由得揪了心。
當三杯飲盡,他臉上已經泛了薄紅的時候,張德勝冒著怒他的風險還是跪下勸阻道:“陛下,奴才知道您傷口疼,但是太醫說了,您現在正在養傷,不適宜飲烈酒,您還是快住杯吧。”
但蕭凜不知是因了連日的雨,還是因著舊疾,心說不出的煩悶,一把甩開了他的手臂斥了一聲:“聒噪!”
張德勝勸不住他,只能看著他將一壺酒飲盡。
他的酒量原本是很好的,但今日卻早早地便醉了。
張德勝了人,費力地將人扶了上去,可他已經醉的很厲害,不喝解酒湯,更不喝送來的補藥,里只是偶爾念著幾個字。
張德勝一開始沒聽清,直到替他靴的時候,才聽清了他口中的念的原來是一個名字。
他是個克制的人,出了偶爾失控,很直接說什麼。
為數不多的幾次,全在那位公主面前。
可換來的卻都是無的拒絕。
張德勝跟了他多年,平日里見慣了他高高在上的樣子,這還是頭一回會到一個帝王的孤寂。
即便皇帝舊病復發的消息人盡皆知了,可那位太后因為白家的事惱了他,從沒來探過,好不容易遣了人來,卻是派人送信問陛下可否愿意離五皇子為皇太弟,又把陛下氣得不輕。
嘉公主也是,自從了掖庭,便像是徹底消失了一般,完全忘記了這太極殿的一切。
一連被他砸了幾碗藥湯,張德勝急的滿頭是汗,眼下這補藥若是再不喝,怕是會更加嚴重。
無奈之下,他還是斗了一回膽子,撐著傘朝著雨幕里走去……
*
掖庭里最苦的不是繁重的差事,而是沒有希。
被打這里的人,都是戴罪之,很再有出頭的可能了。
因為沒有希,便行事極端,脾氣一個比一個暴躁,言語一個個比一個難聽,用來發.泄自己那無安放的絕,尤其是剛進來的人,尋了短.見也是有的。
但嘉知道自己和們不同。
始終相信著舅舅三個月后會回來救。
因此反倒一日比一日過的更加自在。
繡活繁重,就細心跟著嬤嬤去學,不抱怨也不分神,專心做事。
飯食難以下咽又爭搶不過,便用染秋送來的銀錢打點送膳的公公。
至于晚上就寢,干脆直接在繡房了支了被褥,不理會那些人的挖苦和嘲諷。
數日過后,非但沒清減,反倒因著勞作困乏睡得格外好的緣故,還稍稍了一些。
沒再關注外面的事,皇兄也沒再找過,他們都像互相忘記了對方一樣,倒也輕松了許多。
這晚,睡得正好的時候,忽聽見管事的公公打開了大門,語氣諂地仿佛在跟一個人說著什麼。
實在是困乏,便也沒留心。
可不多會兒,的房門卻被扣響了。
“公主,您睡了嗎?”
一個略有些尖細的聲音傳了進來,嘉立馬從夢中驚醒。
疑心是夢,可那聲音卻異常執著地又問了一遍,嘉才不得不披了,起開門。
“張公公,你怎麼來了?”
張德勝一打眼,過門看到了那在繡架中間的一床被子,微微皺了眉,看了后的管事一眼:“這是怎麼回事?”
管事連忙擺手:“奴才的確是給公主安排了房間的,但公主大約是住不慣,所以才……”
“和他無關。”嘉出言幫了一把,“是我自己想來這里的。”
畢竟君子易結,小人難養,像張德勝永嘉這樣的人偶爾來一次可能幫出了次頭,但他們一走,這里的人反倒會暗中報復,不值得為了一時之氣較勁。
張德勝怎麼能不明白這里面的彎彎繞繞,但眼下太極殿的事要,他只是斥退了管事太監,才斟酌著開口道:“公主,奴才深夜打擾,是想請您去太極殿一趟。”
“太極殿?皇兄他……他出什麼事了嗎?”嘉抓了門框。
“您一點兒都知曉嗎?”張德勝看著,不明白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嘉搖了搖頭:“公公,您直說吧。”
張德勝見神平靜,這才開了口:“陛下舊傷復發,病了好多日了,傷口疼痛難忍,他今晚不得不飲酒止痛,現在醉過去了,又不肯吃藥,奴才實在沒辦法了,這才不得不來找您。”
舊傷復發。
嘉心里一,想起了他當年那道深可見骨的箭傷。
可現在能以什麼份去呢?
嘉微微垂眼,輕輕開口道:“我又不是大夫,找我有什麼用呢?”
“公主您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陛下這豈是傷病,明明就是心病啊……”
張德勝有些著急,這倆人一個比一個,若是再拖下去,還不知會鬧什麼樣。
可無論他怎麼著急,對面的人只是低頭不語。
張德勝嘆了口氣,躊躇了許久還是勸了一句:“公主,這中話原本不到奴才說,但奴才看在眼里,有時候也有些憋屈。陛下對您真的很好,雖然有時候不說,但您只要細想想便能明白了。就拿之前推了和親的事來說,就您這份,簡直是再好不過的和親人選了。自那晚您了面之后,您以為只有阿木勒一個王子想娶您嗎?當然不止,只不過其他的諸位都被陛下尋了各中借口回拒了罷了。
還有您逃走的事,陛下明明氣得厲害,卻還是派人暗中保護您,他原本只是打算嚇一嚇就讓您回來的,誰知道卻出了.院的事,為了您他不得已打草驚蛇,提早對白家手,又要承擔諸多風險。現在白家蠢蠢,他又不愿意娶周存正的妹妹,一邊忍著舊傷,一邊謀劃思慮,這般勞心傷神,這傷還不知何時能養好。
太后娘娘更是,因著之前一連幾次的事,如今與陛下已然離心,最近又聯合白家著陛下立五皇子為皇太弟。
前朝后宮沒一個清凈,奴才就算求求您了,您便是不為著私,為著這大縉的江山,也合該去看看陛下吧!”
他一字一句,字字泣,眼見著就要跪下了,嘉連忙扶起了他:“公公,我又沒說不去。”
嘉掐著手心嘆了口氣,只是太久沒見他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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