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太多，紅票太，張倩影?

下班後，梁桂芝返回家中，剛剛打開房門，一嗆人的煙味便撲面而來，梁桂芝忍不住咳嗽幾聲，輕聲埋怨道:“老俞啊，煙得不要這麼兇！”

屋子裡的線很暗，窗簾都已經拉得嚴實，俞漢濤正坐在沙發上悶頭吸煙，他面前的煙灰缸裡已經裝滿了煙，梁桂芝換上拖鞋進屋後，先把屋子裡的窗簾都拉開，推開幾扇窗子，讓空氣流通起來，這時呼吸才稍稍順暢些。

俞漢濤見老婆回來後，只是抬頭輕輕瞥了一眼，並沒有開口說話，又低下頭來，皺著眉頭深深地吸上一口，裡吐出濃濃的煙圈，盯著它晃晃悠悠地升空，在眼前淡化，直至消失得無影無蹤。

梁桂芝見他不聽勸告，一時心頭火起，快步走上前來，一把搶過俞漢濤手中的半截煙，用力掐滅後丟到煙灰缸裡，拿著煙灰缸走進衛生間，倒掉後清洗乾淨，推門走出來時，卻發現俞漢濤手裡拿著結婚證，翻.弄了幾下，隨手丟到茶幾上，耷拉著腦袋低聲道:“桂芝啊，要是晚上的事要是沒辦，咱們就離婚吧，我不想連累你和孩子們。”

梁桂芝站在原地怔了一下，手裡的煙灰缸‘咣當’一聲落在地板上，滾出老遠，直至撞到牆角的沙發上，才停了下來。

梁桂芝鼻子一酸，險些落淚，慢吞吞地走到沙發前，轉坐在他旁邊，摘下眼鏡，出手指了有些的眼角，抬手拍了拍俞漢濤的大，輕聲道:“我說老俞啊，你千萬別胡思想，孩子們都這麼大了，離什麼婚，老伴老伴，就是到老的時候有個伴，人這一輩子難免會遇到坎坎，你可要住啊。”

聽了這一番勸導，俞漢濤也不微微容，他轉從旁邊的包裡翻出一張銀行存單，遞到梁桂芝的手裡面，輕聲道:“你看看，我讓大侄子用他的名，把錢都打到廉政帳戶裡了，都在這裡了。”

廉政帳戶是“581”，這三個數字的諧音是‘我不要’，最早是江南省推出的，各地在後來紛紛效仿。俞漢濤可能不知道，但梁桂芝心裡是有數的，上屆華西省的人大會議上，曾經有多位人大代表提出預案，建議取消廉政帳戶，就是因為這個帳戶可以被人利用逃避檢查，有的幹部在得到風聲的時候，就將一部分贓款提前打到帳戶上，等紀委辦案人員來檢查的時候，就說收到的禮金都已經上繳了，這樣就讓辦案人員無法繼續調查，畢竟即便辦案人員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掌握所有的證據，廉政帳戶就了避難帳戶。

梁桂芝戴上眼鏡，拿過存單看了一眼，目就有些呆滯，失聲道:“怎麼會有這麼多?”

俞漢濤騰地站起來，緒激地低聲吼道:“這還多嗎?現在外面一個實權科長都能搞到幾百萬，我在下面當了這麼多年的區委領導，上能不沾腥嘛！”

梁桂芝把存單丟到茶幾上，抬手了有些發酸的太，歎了口氣，輕聲安道:“老俞，你先別激，坐下來慢慢說。”

俞漢濤的手抓撓了半天，哆哆嗦嗦地從兜裡掏出一煙來，在手裡擺.弄了半天，隨後一團，低聲抱怨道:“就這點錢，要是真起真來，把全國的區委領導都抓起來查，我俞漢濤還是廉政模范。”

梁桂芝險些被這個榆木疙瘩氣樂了，但現在火燒眉，實在是沒心笑出聲來，運了半天的氣，才皺著眉頭招手，讓俞漢濤坐過來，指著茶幾上的存單道:“這存單是雙刃劍啊，最重要的問題，是日期不對，如果是在調查組找你問話之前把錢打進去，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現在搞不好，反而會為別人手裡的證據。”

俞漢濤閉著眼睛癱坐在沙發上，擺手道:“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我剛才仔細想了，咱們和方書記非親非故，他哪裡會真心幫咱們說話，除非咱們肯投靠方家，這張存單就當做把柄送上去好了。”

梁桂芝抬手扶了下眼鏡，沉默半晌，也知道為今之計只有如此，場上的事，大半是靠易來解決的，如今事急，人為刀俎，我為魚，自己也確實沒有什麼討價還價的籌碼了，只能投靠過去。

好在方家正在向侯家亮劍，自己再怎麼說也是個副廳級的實權幹部，而俞漢濤也是正級幹部，想必方如鏡還是會慎重考慮這個易的。

只是這樣一來，自己一家就被綁在方家的戰車上了，了人家打擊政敵的馬前卒，以後的日子，多半也不會太好過，想想那位侯副省長，梁桂芝就有些膽戰心驚，那位也是華西政壇上無人敢惹的人，早在擔任省城市委書記期間，他就曾有一句名言:“誰惹火我一次，我毀掉他一生。”

侯副省長在華西省經營半生，曾被譽為本地改革派的一面旗幟，此時雖然稍稍挫，但還沒有達到傷筋骨的程度，如今戰事剛起，方侯兩家的爭鬥，究竟鹿死誰手還不一定，這時候加方家的陣容，實在是不智之舉，但正如俞漢濤所說的，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

想到這，梁桂芝心裡難過之極，又是一聲歎息，閉上眼睛，微微搖頭道:“老俞啊老俞，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面對梁桂芝的指責，俞漢濤確實是無話可說，其實他心裡也是有苦道不出，本來俞漢濤在國土局的時候，是出了名的廉政模樣，不管什麼樣的人送禮，都是冷著臉退回去，因此上了幾次電視采訪，任誰提到國土局，都會知道那裡有個姓俞的“榆木疙瘩”，不通世故人，就因為這點，他被某位市委領導看中，調到區裡任副區長。

可當了副區長後，看中他的那位市委領導因為出了問題，被降職調走了，他在區裡的工作就很不順心，並且邊有個能乾的老婆，外人都以為他是夫憑妻貴，風言風語就多了起來，說什麼的都有，傳言久了，就有許多人在他後指指點點，搞得他心裡煩悶不堪，加上仕途失意，風不再，漸漸的，他就意志消沉下來，經常靠借酒澆愁來排遣心中的憤懣。

時間一長，很多人就都知道俞副區長喜歡喝酒，於是就有人投其所好，經常邀請他出去喝酒，而每次他都喝得酩酊大醉，有次醒來後卻發現，公文包裡多了一遝鈔票，他是打電話要退回去，結果人家死活不承認，並且打趣道:“俞大區長，行賄可是構犯罪的啊，您可別冤枉我。”

俞漢濤見錢也不多，就本著下不為例的念頭收下了，可沒想到這種事，只要開了頭，便沒有下不為例的說法，到了後來，生個小病住幾天院，都能收到上萬的禮金，這積多可了不得，十幾年下來，這錢多得他自己都有些害怕。

但有些事他是清楚的，如今的世道，已經有點無不貪的意思了，小出貪，婦吵出貪，日記寫出貪，大火燒出貪，地震震出貪，出言不遜被網友人搜索搜出貪，反腐倡廉搞了好多年，卻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最後了一個貪倒下去，千萬個貪站起來的現象。

自己拿的這點錢，算什麼呢?想到這，俞漢濤就又憤憤不平起來，要怪只能怪自己貪杯誤事，在酒桌上對欒奕那條瘋狗吹了幾句牛皮，結果搞到大禍臨頭，他歎了口氣，拿雙手捂住臉，低聲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只能盼著晚上一切順利了。”

——————

晚上八點，在德勝樓大酒店的三樓包間裡，梁桂芝夫婦正坐在桌邊抿著輕笑，而何仲良拉著王思宇的手，繪聲繪地向那對夫婦講述王思宇打高爾夫球時的景，不時還揮一下右手，做出揮桿擊打的作，接著手掌握拳頭，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線，落向俞漢濤的方向，裡發出“撲通”一聲，隨後他攤開雙手，梁桂芝夫婦就配合著他的作，放聲大笑起來。

王思宇眼角的余瞥到梁桂芝，發現這位頂頭上司，省委辦公廳的副主任，五十多歲的老人，此時竟笑得如同小姑娘般清純可，眼睛裡放著天真無邪的彩，與平日裡的表現判若兩人。

在掉了一地皮疙瘩後，王思宇不得不再次打心眼裡佩服這位梁主任，真是天生的好演員，怪不得能從男人堆裡殺出來，坐到那麼高的位置。

而據王思宇觀察，坐在旁邊的東湖區區委副書記俞漢濤就差得很多，那笑聲裡充滿了獻的意味，臉上的表也極為堅，上面的不時地.幾下，暴出心深的惶恐不安。

好演員不止一位，何仲良的演技同樣不差分毫，自從進屋之後，他就對王思宇表現得極為熱，一直拉著他扯閑話，那個親熱勁，就如同無話不談的多年好友一般，完全不像是初次在一起喝酒。

王思宇知道他這是在為自己抬高價，所以也很配合他，不時撇著搖頭，做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

兩人眼中閃過的狡黠目沒有逃過梁桂芝的眼睛，只是梁桂芝在局中，對於這種表，給出了錯誤的解讀，那就是，何仲良是在借著喝酒的機會，故意冷落自己夫妻二人，為王思宇前段時間在督查室到的冷遇出氣。

想到這，不心裡暗自苦笑，了坐在何仲良旁的王思宇一眼，自己釀下的苦酒當然要自己來喝，假如沒有前面那檔子事，或許，現在的事會更加好辦，單單憑著這位小王主任與何大之間的，只要請他為俞漢濤說句好話，也許本不必方如鏡出面，只需何大打個電話，專案組那邊或許就會賣他這個人，畢竟那個所謂的專案組，其實就是方家的嫡系人馬，但現在後悔已經遲了，只能把自己和老俞賤賣了。

王思宇瞥見了梁桂芝投來的複雜目，在微笑著聽完何仲良的輕聲低語後，點點頭，過酒杯，站起來道:“主任，我借花獻佛，敬您一杯酒，多謝您在這段時間裡對我的關心和指導，以前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多擔待，以後我一定會努力專研業務，把您分派的工作做好。”

梁桂芝端著酒杯站在那裡，臉上已經笑了一朵花，對於王思宇釋放出來的和解信號，心裡已經得一塌糊塗，站在懸崖邊的人，才會真正會到善意與真誠的可貴，被何仲良冷落半天的，現在才找回了副廳級幹部應有的尊嚴，梁桂芝啞著嗓子咳嗽兩聲，雙手端著杯子，輕聲道:“小王主任言重了，你是青年俊傑，前途無量，能夠和你共事，是我梁桂芝的榮幸，來，小王主任，乾杯！”

兩人輕輕撞了下杯子，一飲而盡，那邊俞漢濤也不敢怠慢，慢端著酒杯站起來，衝著何仲良道:“何大，多謝您今天賞，我再敬您一杯。”

何仲良這時就把高姿態稍稍放了下，也跟著站起來，拿杯子和俞漢濤了下，抿喝了一大口，然後微笑地看著俞漢濤把杯中酒清掉，點頭道:“早就聽說俞書記好酒量，名不虛傳啊。”

這時梁桂芝已經放下杯子坐好，聽到這話，就見針，抬手扶了扶眼鏡，幽幽地歎了口氣，低聲音道:“何大，不瞞你說，我們家老俞別的都好，就是好喝個小酒，結果在醉得一塌糊塗的時候，就會犯些錯誤，偏偏記還不好，有些事酒醒時忘得死死的，這陣子記起來些，真是追悔莫及，不知該怎麼辦好，還請何大幫著指條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