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十點半，方如海家的客廳裡，在連輸了六盤棋後，王思宇無奈地從沙發上站起，轉進了衛生間，方如海則拖著胖的子站起來，面帶微笑，緩緩走到寬大明亮的落地窗戶前，點燃一煙，眺著窗外的景，眼中閃過一難以察覺的落寞。

走進衛生間，打開壁燈，關上房門，王思宇靠在牆上吸了一顆煙，匆匆地洗了把臉，拿巾乾淨，抬起頭來，卻見鏡子中的自己，眼睛還是紅紅的，就歎了口氣，深吸一口氣，試圖去平複自己紊的緒，但無論他怎樣努力，都覺得心頭糟糟的，本無法平靜下來。

方如海很快就要調走了，去江南省任省委宣傳部副部長、省廣播電視局局長，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然，王思宇沒有做好任何的心理準備，在突然得知這個消息後，他覺得有些眩暈，就好像被人當頭打了一悶。

對於他來講，方如海和周松林兩個人，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們兩個中的任何一個，在他心目中的分量，都要超過京城裡那些人，尤其是方如海，可以說，沒有方如海作為他的堅實後盾，就不會有王思宇的今天，方如海即將離開，讓王思宇頓時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心之中，充滿了不舍之。

王思宇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上周在市委大院裡，方如鏡會邀請他去家裡坐坐，很顯然，這是方如海在其中做了工作，方如海這是打算在離開華西省前，將自己托付給市委書記方如鏡，今天是個很特殊的日子，方如鏡的夫人和一雙兒回國探親，方如海是想借著這次家庭聚會的機會，讓自己盡快融方家。

對此，王思宇心充滿了激之，“師恩如海，不過如斯！”

從衛生間出來時，方如海也已完一煙，他抬手看看表，就衝著王思宇微笑道:“咱們走吧，時間快到了，去晚了，淼淼會發瘋的，那孩子，比小晶的脾氣還要大些。”

王思宇點點頭，默默地跟在他的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房間，邁進電梯，下樓後，司機忙從駕駛室裡走出來，拉開車門，兩人坐上車，小車緩緩駛出歐曼經典花園，拐上文化路，匯北二馬路的車流中，緩緩向西郊機場方向開去。

經過方如海的一番介紹，王思宇也對方如鏡家的況有了大致的了解，方如鏡的夫人名江琴，膝下有一子一，大兒子名方城，小兒名方淼，早在兩年前，省城各方勢力相互傾軋逐漸升級，多方角力使局勢變得撲朔迷離之時，方如鏡就將家眷移民到加拿大，以免去後顧之憂。

如今江琴在加拿大魁北克省定居，經營著一家不大的農莊，兒子方城現在是律師，除了正常的工作外，他還經常幫語言不通的出國務工人員打些司，在魁北克的底層華人圈裡有一定的名氣，經常有人登門求助，方城總是很熱心地去幫忙;兒方淼和方晶同齡，只是生日小了些，生頑劣，現在就讀於麥吉爾大學的宗教學院。

奧迪車到了機場，兩人下車，來到候機廳，在過道裡，恰巧遇到方如鏡的書何仲良，三個人就站在玻璃窗前閑聊起來，十幾分鍾後，一架巨型波音寬客機雷鳴般呼嘯著轟然落地，沿著平坦的跑道緩緩行，何仲良忙微笑道:“來了。”三人就緩緩向出口走去。

過了許久，方如海正抬著胳膊不住地汗時，忽地從前方的人堆裡鑽出一個打扮出位的紅發，那孩貓腰跑過來，趁著方如海沒注意，猛地衝過來，一把攬住他的脖子，膩聲道:“大伯，可想死我了！”

方如海倒嚇了一跳，仔細瞧去，這打扮得怪裡怪氣的，可不正是小侄方淼嘛，他趕忙笑著拍拍方淼的肩膀，抱起甩了小半圈，才讓的雙腳落地。

此時江琴和方城也已經笑地走了過來，江琴在和方如海打過招呼後，就皺著眉頭對方淼呵斥道:“淼淼，這麼大的人了，還不知道莊重些，不許和大伯胡鬧。”

方淼拿手翻著眼皮，衝母親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才安靜下來，倚在江琴旁邊，衝何仲良眨眨眼，隨後用審視的目打量著王思宇。

王思宇見長得和方晶倒有幾分相似，只是個子要高些，但打扮得實在是不敢恭維，不但穿得花裡胡哨的，臉上還塗了幾亮彩，倒像西遊記裡那些小妖一般，單從外表就能瞧出，這位小公主絕不是位安分的主。

這時，方如海把方淼拉到前，拿手比量一下，就笑呵呵地道:“琴啊，淼淼比過年的時候又長高了一大截，也變漂亮了。”

江琴忙搖頭，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攤手道:“大哥，回頭你可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孩子現在是真不聽話，我是真管不了。”

方如海連連搖頭，他連方晶都管不了，哪裡還能管得了方淼，這對小姐妹打小就是一般的淘氣，經常讓大人頭疼的主，這長大以後更是不見省心，聽說方淼前一陣子，在學校裡惹出不麻煩，很是讓江琴頭疼。

這時江琴把目轉向何仲良，皺眉道:“仲良啊，如鏡怎麼沒來，是不歡迎我們娘三，還是在擺他市委書記的臭架子?”

何仲良聽後嚇得一咧，趕忙解釋道:“書記在省委二號樓，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來，他特地代我跟您請假。”

江琴微微皺眉，鼻子裡輕輕地發出‘哼’地一聲，就不再接茬，只是走到方如海邊，輕聲道:“大哥，你現在的子骨還好吧?”

方如海微笑道:“比年前好多了。”

江琴點頭道:“這都是雪瀅小嫂子的功勞啊。”

方如海點頭稱是，隨即微笑著將王思宇拉過來，把他介紹給江琴，“琴啊，這是我的學生王思宇。”

江琴上下打量了王思宇一番，微笑著出手道:“早就聽說你了，小夥子長得不錯，神的。”

王思宇微笑著和握了手，這時方淼走過來道:“大伯，他就是小晶姐說的男朋友吧?”

方如海微微點頭，王思宇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尷尬，看來，方晶這小丫頭早就將輿論造出來了，這下可好，自己想要低調都不了。

幾個人寒暄了一會，王思宇就和何仲良一起把他們的行李拿到車上，眾人上了小車，駛出機場，直奔東湖區行去。

半個小時後，小車來到玉州市郊區的儷景山莊，這裡距離霧湖風景區只有十裡之遙，是個風景秀麗的地方，遠離市區，空氣也新鮮許多。

小車緩緩開進五十八號別墅，過車窗，王思宇向外去，這棟別墅從外型上看，非常像一棟充滿西式風格的獨立建築，樓宇依山面水，建造的富麗堂皇，進院，眼，是一個寬闊細長的前院，照壁前、小溪旁的護牆與地板都用河石砌築，構建細，造型獨特，與周圍的環境渾然一，顯得異常的和諧。

前樓是兩層樓房，與兩側三層的橫屋相連;後樓五層與兩橫相接，構四周高樓合圍的極防衛的布局，實際上是府第式土樓發展到方樓的過渡類型。中堂為磚木結構樓閣，雕梁畫棟、致華麗，中堂與兩側的接廊及前後廂房，將樓分隔大小六個天井，使空間層次更加富。

小車停在院，眾人說笑著走進正屋，坐在布藝沙發上攀談起來，方城口才極好，滔滔不絕地講著國外的見聞軼事，方如海不時地上幾句話，王思宇和何仲良則在旁邊微笑著傾聽，十幾分鍾後，何仲良接了個電話，就微笑道:“書記已經在路上了，我這就去安排飯菜。”

中午，在寬敞明淨的餐廳，眾人用了一餐盛的午餐，席間方如鏡心極好，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竟然破天荒地在飯桌上侃侃而談，妙語連珠，而方淼更是笑盈盈地膩在他邊，不時地在他耳邊悄悄低語，而方如鏡把目投向大兒子方城，方城這時倒顯得有些不自在，隻坐在一邊訕訕地笑，江琴則搖頭笑道:“這孩子，一回來就打小報告，你哥真是白疼你了。”

方淼則搖頭道:“什麼呀，我說的是別的事，我哥他……”

這時方城趕忙衝妹妹使了個眼，咳咳地咳嗽兩聲，方淼才停住話頭，笑嘻嘻地端起碗來吃飯。

江琴轉過頭來，衝著何仲良笑了笑，隨後拿筷子往王思宇面前的小碟裡夾了幾樣菜，輕聲道:“小宇啊，多吃點，就當自己家一樣。”

王思宇微笑著點點頭，卻見方如鏡歎息道:“哎，加拿大的兒媳婦……”

午餐過後，方家兄弟先去了二樓的書房，何仲良站在樓梯口候著，王思宇被江琴喊到一旁閑聊，方淼從行李裡面翻出一個小巧致的十字架丟給王思宇，笑著道:“小姐夫，這是見面禮。”

王思宇頓時一窘，咳咳地咳嗽起來。

江琴忙瞪了方淼一眼，低聲呵斥道:“不許胡說。”

方淼卻翻了個白眼，氣哼哼地道:“我哪有胡說，小晶姐姐前段時間給我打電話，說他們已經都那個那個了。”

王思宇再也坐不住了，趕忙找了個借口，跑到院子裡，蹲在牆角一把把地抓頭髮，這個方晶啊……

過了好久，他才微笑著返回去，坐在沙發上磕著瓜子，好在這時方淼已經跑到哥哥那邊，兩人跟鬥似的，都掐著腰在站在窗子邊上，用法語爭辯不休。

過了二十幾分鍾，何仲良扶著二樓的雕花欄桿，低頭向樓下喊聲道:“王兄，方書記有請。”

王思宇忙衝江琴笑了笑，起上樓，敲門走進書房，見方家兄弟仍坐在搖椅上低聲談，他就微笑著站在方如海的旁邊，目在書房四打量著。

書房很大，約莫三十平方，靠著側牆，擺著一個寬大的暗紅寫字臺，上面放著一盞造型別致的臺燈，筆筒裡著一簇削好的紅藍鉛筆以及幾支重的簽字筆，靠著側壁，是一排高大的梨花木雕的書櫃，書櫃很高，最上面已經將要到房頂，上面整齊地排列著馬列全集、領袖傳略、《資治通鑒》、《二十四史》及各式中外名著，書房裡的布置簡潔大氣，彰顯著一個市委書記的非凡氣度。

王思宇瞥見書房裡有一張單人床，上面被褥齊全，聯系到方如鏡曾經為方晶寫過的那幅字，就知道這位市委書記是極喜歡讀書之人。

方如鏡雖然笑瞇瞇地在和大哥聊天，但眼角的余一直在注意著王思宇，見他的表淡定從容，仍舊是那副不卑不的模樣，而且，比從前更多出一份沉穩，他不微微點頭，眼神中流出一份讚許之。

他與方如海悄聲低語幾句，方如海抬頭瞥了王思宇一眼，點點頭，微笑著站起來，轉走了出去。

方如鏡收起臉上的笑容，將子坐直，瞬間恢復了市委書記職業的表，肅穆中著一威嚴，皺著眉頭衝王思宇招招手，王思宇不不慢地走過來，微笑著坐在方如鏡的對面。

方如鏡從茶幾上的煙盒裡出兩煙，丟給王思宇一，點上後深吸一口，沉聲道:“最近工作怎麼樣，有沒有什麼難?”

王思宇輕聲道:“一切都好，謝謝方書記關心。”

方如鏡點點頭，目銳利地盯著王思宇的眼睛道:“豬圈裡養不出千裡馬，花盆裡栽不出萬年松，要想在場上走得更遠一些，還是要靠自己努力，當然，以後如果覺實在有困難，你可以隨時聯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