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領導班子員一定要吸取柳顯堂的慘痛教訓，自覺做執行黨風建設和反腐倡廉責任製的帶頭人，要接職工群眾和組織的監督、考核……不斷完善懲治和預防腐敗系，要深化宣傳教育，健全落實制度……”

主席臺上，熊國章正低頭讀著講話稿，王思宇笑瞇瞇地坐在他的邊，擺.弄著手裡的礦泉水瓶，不時微笑著點點頭，神坦然地接著下面眾人審視的目，他很清楚，眾人目裡的好奇，畢竟在調查組的員裡，王思宇無論年齡還是級別，都是眾人中最低的，但他卻是聯合調查組的實際負責人，這自然會引起一些人的遐想。

其實在聯合調查組的員中，熊國章的行政級別是最高的，是實打實的副廳級幹部，但他的子綿綿的，是遠近聞名的好好先生，他之所以能當上國資委的副主任，倒不是因為背景極深，或者是能力遠超他人，主要是因為前任犯了事，搞得國資委上上下下很被，因此厚道人熊國章便落上級領導的視線，被從考核分配長的位置提拔起來，只是此人做事雖是四平八穩，卻是謹慎有余，氣魄不足，凡事總以謙讓為主，不爭不搶不當頭，這其實也算是一種明哲保的世之道。

並且，省委督查室代表的省委辦公廳，而調查組的組長又是辦公廳副主任梁桂芝，因此，王思宇的級別雖低，做這個調查組的副組長，倒是綽綽有余，起碼調查組的員們，大都還是服氣的，只是亞鋼集團的中層們卻不會這麼想，在他們的眼中，這位談吐不凡的年輕人，想必是後臺極的*，否則哪有這麼年輕，就居高位的。

熊國章的講話完畢後，會議接著向下進行，由省發改委的一位同志發言，他清了清嗓子，抬手彈了彈麥克風，便開始抑揚頓挫地講了起來，剛剛講了幾句，會議室的大門忽地被人推開，在眾人驚詫的目中，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突然出現在門口，這人約莫有三十三四歲，面皮白淨，材消瘦，穿著一筆的西服，面對眾人的目，他穩穩當當地站在門口，抱起雙肩，角帶出一嘲弄的笑意。

這位中年男人的出現，讓會議室裡陷了短暫的混，霎時間，臺下頓時如炸了鍋一般，眾人都在頭接耳，議論紛紛，屋子裡嗡嗡聲一片，很是嘈雜，主席臺上那位正在發言的長愣了愣，慢吞吞地放下手中的講稿，停止了發言，驚愕地抬起頭來，皺著眉頭瞥向門口，上下打量著這位突然到來的不速之客。

主持此次會議的亞鋼集團副總吳喜見狀，趕忙從座位上站起，快步走到那人邊，輕聲和來人低語幾句，隨後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拉著他往門外走，沒想到來人很是執拗，非但沒有聽從他的勸告，反而抬手猛地一推，將他推了個踉蹌，險些當場摔倒，那人冷笑著哼了一聲，從牆角起一把折疊椅，打開後放到門邊，大馬洋刀地坐在那裡，一聲不吭地仰臉天。

此時主席臺上的程寅康臉上掛不住了，他盯著那人猛地一拍桌子，指著中年人大聲質問道:“潘副總，省裡的領導在開會，你在搞什麼?你這是嚴重的無組織無紀律！”

那位被稱為潘副總的霍地站起來，指著程寅康道:“程副總，程大書記，你先別急著給我扣大帽子，到底是誰無組織無紀律，你自己心裡最清楚。”

程寅康的臉變得極為難看，沉聲道:“潘副總，我再次提醒你，我們這裡在開會，請你不要無理取鬧。”

潘副總沒有理會他的警告，而是針鋒相對地反駁道:“程寅康同志，你也記得我是亞鋼的副總啊，那我想問問你，為什麼省裡的調查組來開會，連中層幹部都參加了，唯獨把我支開，你安的是什麼心?我作為亞鋼集團的副總經理，總工程師，如果連參加會議的權利都沒有，那還要我這個副總做什麼?前幾次你搞這種小作，我都忍了，但今天我潘某人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正好當著省裡領導和各位同事的面，咱們把道理擺出來，孰對孰錯，讓大家來評評這個理！”

程寅康的臉一沉，目變得凌厲起來，語氣凝重地道:“潘勝前，集團公司黨委收到你的舉報材料，材料已經轉給紀委調查組，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你還是先休息一段時間為好，我們這樣做，其實是為了你著想，請你端莊態度，早點配合紀委的調查，把事搞清楚，不要再借題發揮，擾會場秩序，影響調查組的工作。”

潘勝前冷笑了幾聲，搖頭道:“那是有人在整我的黑材料，我潘勝前做人清清白白，做事堂堂正正，不怕人查，紀委調查組的同志並沒有對我采取措施啊，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倒要反問你一句，柳顯堂出事以後，在座的各位副總哪個沒被紀委調查組調查?為什麼偏偏停我一個人的職?這是你個人的決定還是黨委的集決定，今天當著省委調查組的面，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他這番話說完，會場裡的喧嘩聲更加大了起來，本來這些天，亞鋼部的傳聞就極多，經常會有各種謠言出現，今天說這個被停職了，明天說那個被檢察院帶走了，都傳得有鼻子有眼的，而其中關於潘勝前的消息最多，這倒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他和公司前總經理柳顯堂有親屬關系，兩人是連襟。

柳顯堂的事出來後，潘勝前自然也就了眾人懷疑的對象，在柳顯堂的人被檢察院帶走後，關於他的猜疑，就更加大了起來，其中不乏一些被傳得沸沸揚揚的細節，他的貪汙金額也被從幾十萬誇大到數百萬，更有甚者，竟說他在玉州有兩套別墅。

程寅康本來被工人鬧事的事攪得心極為不好，自覺在調查組面前落了面子，搞得極為被，這時見潘勝前借機發飆，便懷疑那件事是他背後指使的，心裡更加憤懣起來，他見場面有些失控，忙冷著臉拍了幾下桌子，麥克風裡發出‘砰砰’幾聲大響，屋子裡頓時安靜了許多。

他先是略帶歉意地向調查組這邊點點頭，尷尬地笑了笑，隨後轉過頭來，衝著門口的潘勝前擺了擺手，鐵青著臉道:“潘勝前，你應該知道，你的況特殊，現在省裡的領導在辦公，請你不要無理取鬧。”

潘勝前倒是據理力爭，分毫不肯相讓，紅著臉道:“無理取鬧的是你，你這這樣說話毫無道理，沒錯，我是柳顯堂的連襟，但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一切要講證據，如果我潘勝前違紀了，紀委會來查我，違法了，檢察院的人會來抓我，你不能憑主觀臆斷就停我的職，要停也，你把黨委的決議拿出來，我潘某人立馬寫辭職報告。”

程寅康被潘勝前搞了突然襲擊，由於事先準備不足，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場面，對於暫停潘勝前的職務，他還真沒在黨委會上討論，這倒不是他心大意，而是柳顯堂去世後，各位副總經理，黨組員也都各揣心腹事，沒誰完全服他，鑒於目前的況比較複雜，也比較微妙，上會反而容易出現意想不到的狀況，他就只和幾位黨組員口頭換了意見，沒有形文字決議，導致現在比較被，面對潘勝前咄咄人的指責，他就有些接不下來。

熊國章見會場出現預想不到的況，便抬手向麥克風，打算在中間打個圓場，可沒想到手到半路，卻被王思宇輕輕按下，王思宇笑瞇瞇地對他使了個眼，然後輕輕拍了拍那隻手，接下來，便不聲地向正在鬥氣的兩個人。

熊國章心中一，明白了王思宇的用意，調查組既然下來了，就要清況，但如果下面的幹部鐵板一塊，從上到下統一口徑，那就不好查了，現在他們直接把矛盾擺到桌面上，倒更有利於調查組開展工作，想到這，他笑了笑，摘下眼鏡，掏出眼鏡布，輕輕地拭起來，心中暗想，怪不得這位王主任年紀輕輕，便能得以重用，果然還是有些本事的，起碼很能沉得住氣，單單從剛才這件事的反應上來看，對方就顯得比自己老道。

其實熊國章也是清楚這個道理的，只是一時沒有想到而已，就像下面的市縣領導班子鬧得再兇，可省委巡視組一下去，便立時變得一團和氣，即便是鬥得你死我活的冤家對頭，此時也會為對方說好話，互相打馬虎眼，那就是因為許多事，其實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何時該鬥，何時該和，他們那些人，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哪裡像眼前這些人，居然在調查組剛到的第一天，就搞出這麼大的靜來。

他哪裡曉得，王思宇其實沒有想那麼多，天地良心，他只是想看看熱鬧而已，要不是不由己，他早就過去煽風點火了，哪裡會這麼安穩地坐在這裡......

熊國章沒有站出來，卻有人開始打圓場了，剛才被潘勝前險些推了個跟頭的副總經理吳喜再次走過去，拉著潘勝前的手道:“老潘啊，有什麼事咱們以後再說，現在不是鬧緒的時候，省裡的領導都在看著呢，事要是鬧大了，影響多不好，快別鬧下去了，小心以後收不了場，萬事和為貴啊。依我看，你先冷靜冷靜，回頭找個機會和程總再通通，好好換下意見，大家都在一起搭班子幹了這麼久了，不要互相拆臺嘛。”

潘勝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道:“老吳，你別管了，事鬧這樣，是他姓程的做人不厚道，我今天非要讓他給個說法，不然沒完。”

程寅康見他不肯就坡下驢，正頭痛時，會場下面猛然站起一個穿紅皮夾克的人來，正是他的人馬清華，馬清華是工會的副主席，格潑辣，這時見老公被當眾卷了面子，心裡不爽之極，就擼起袖口站起來幫忙，大聲喊道:“潘勝前，你個狗日的拽什麼拽，現在不是姓柳的當家作主的時候了，你和他一樣，就是個大貪汙犯，蹦躂不了幾天了，你小子張狂個什麼勁！”

話音剛落，第三排那位漂亮婦忽地站起來，轉罵道:“馬清華，你乾淨點，你罵誰是貪汙犯，你有什麼證據?沒證據不要口噴人，小心我告你誹謗！”

馬清華正在氣頭上，瞥見那漂亮婦，更加如同火上澆油，大聲罵道:“就罵你老公了， 怎麼的，他不是貪汙犯，還是大王八頭子，柳顯堂睡自己的小姨子，這事誰不知道啊！”

這番話說完，會議室裡頓時哄堂大笑，就連主席臺上，都有幾位險些笑出聲來，潘勝前沒料到馬清華扯出這種話來，氣得渾直哆嗦，大聲吼道:“馬清華，你個潑婦，你別胡說八道！”

程寅康這時也慌了，趕忙大聲道:“清華，你別說話！”

馬清華卻不理睬，依舊叉腰喊道:“姓潘的，你自己不要臉，娶個破貨，跟我吼個什麼勁！他柳顯堂自己酒後吐真言說的，姐姐大，妹妹B，這事大家都知道，是不是啊！”

這時屋子裡就有不人跟著起哄，一眾人大聲喊道:“是！”

那漂亮婦頓時氣得臉發青，半天說不出話來，此時轉頭向潘勝前，卻見他黑著臉把頭扭到一邊，就更是氣到極點，按耐不住，直接站起來，抓起椅子，向馬清華拋了過去，隨後也挽起袖子衝了過去，兩人登時扭打在一起，旁邊的人趕忙將兩人拉開，在混中，馬清華踹了那漂亮婦一腳，卻被對方揪到一縷頭髮，疼得哇哇大，眼淚在眼眶裡直轉。

王思宇見會場已經一鍋粥，就趕忙收起看熱鬧的心思，皺著眉頭寫了一張小紙條，給旁邊的熊國章，熊國章本來正抻著脖子看得神，這時方才回過神來，笑瞇瞇地接過紙條，看了看，便微笑著將紙條傳過去，紙條幾經傳遞，最後到程寅康的手裡，程寅康看了紙條，歎了口氣，便站起來，拿著麥克風道:“公司副總留下，其他的人都各回崗位，散會，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