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城市的積水基本被排盡，人們的生活秩序又恢復了正常，就在這天晚上，夜幕剛剛降臨，一輛輛警車駛出濱海市公安局大院，呼嘯而去。

而早已埋伏在市區各大娛樂場所的便民警們，也都在張地看著手表，很多人都已經得到部消息，局被新來的市委書記狠K了一頓，要用一次大行，洗刷恥辱。

一想到平時威風八面的鐵腕局長，被當眾呵斥的場景，眾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也有人心中暗爽，其中就包括刑警隊的范麼六，畢竟，他是知道些的。

只是，對於這樣的拉網行，范麼六並不冒，多次的經驗表明，濱海市的打黑行，只能抓些小嘍囉，對那幾位稱霸多年的黑道老大，本構不威脅。

即便如此，參加這樣的行，也是極為危險的，這次要對付的人裡，就有一些亡命之徒，在行之前的員會上，吳隊特意強調，大家要注意安全，防范歹徒狗急跳牆，采取極端行。

乾警們手裡有槍，但歹徒手裡同樣有，在南粵許多城市，槍支早已泛濫災了，那些人手中使用的槍械，大都是土法制造的，做工糙，大都沒有膛線，子彈在出後，翻著跟頭往前衝，通常開不了幾槍，就會報廢。

但這種槍支的威力，同樣不可小覷，在十米之，與警方使用的槍支，殺傷力不相上下，一旦擊中要害部位，照樣會讓人喪命。

這樣的黑槍，在黑市上的出售價格，大概是兩千元左右，在濱海市，說也有近百支，不但黑社會的混混們，會想方設法弄到槍，一些商人也喜歡買槍防，市裡曾經多次組織收繳，但效果都不太理想。

坐在副駕駛位上，范麼六歎了口氣，從腰間拔出手槍，拿著抹布，細心地了起來，他的目過車窗，向右前方那棟霓虹閃爍的金龍大酒店，眉頭皺，暗自琢磨著，等會兒，可能要有一場惡仗了。

不知為什麼，早晨起來後，他的眼皮總在跳個不停，攪得范麼六心緒不寧，參加工作以來，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狀況，這可不是好兆頭，像是要出什麼事。

幾分鍾後，著便裝的刑警隊長吳明譜從酒店裡出來，他站在臺階上，向四了幾眼，就來到車前，敲了敲車窗，摘下墨鏡，放在兜裡，輕聲道:“小六，帶煙了嗎?”

“帶了！”范麼六趕忙把槍好，打開車門，跳了下來，出一包煙，從裡面彈出一，恭敬地遞了過去，向酒店方向努努，小聲道:“頭兒，裡面的況怎麼樣?”

“人沒到齊，還得再等等，不急！”吳明譜把煙塞到裡，點燃後，皺眉吸了一口，愜意地吐出煙圈，就轉過子，拿手指著斜對面的小店，輕聲道:“小六，時間還早，走，陪我吃碗爽魚皮。”

“頭兒，事先說好，你請客！”范麼六嘿嘿一笑，跟在吳明譜的後，穿過馬路，來到對面的街邊小店，進屋後，見裡面沒有客人，很是清淨，就撿了窗邊的位置坐下。

吳明譜點了兩碗爽魚皮，卻沒有筷子，而是皺眉著范麼六，不不慢地吸著煙，臉上的表，晴不定，像是在想著什麼傷腦筋的事。

半晌，他才把半截煙頭熄滅，丟到煙灰缸裡，淡淡地道:“小六，你說吧，真是奇怪，咱們這位市委書記，剛剛來到濱海市，怎麼就盯上社會治安問題了?”

范麼六心中一，忙抬起頭，輕聲道:“可能是老百姓反應太強烈了吧，頭兒，說實在的，那夥人鬧得也太兇了點，本不知道收斂。”

吳明譜輕輕搖頭，不聲地道:“那些人雖然野了點，也就是在找錢，沒錢的營生，多半不會做的，小老百姓，只要安分守己，應該不會惹到那些家夥。”

頓了頓，又盯著范麼六的眼睛，話裡有話地道:“我看不像，也許，是有人打小報告了吧?不然，哪會知道的那樣詳細，連長途客運站的事，都得一清二楚。”

范麼六張起來，把筷子丟下，出餐巾紙，了角，笑著道:“也有可能吧，咱們局脾氣太大，容易得罪人，估計是有人告狀了，場上的事，太複雜了，都是搞來搞去的。”

吳明譜淡淡一笑，環視四周，索把話題挑明了:“小六，那天晚上，我們離開後，沒人去賓館吧?”

“應該沒有吧?”范麼六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笑著道:“吳隊，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那時候，好像還沒人知道他是市委書記，不可能有人去打小報告。”

“羅巧雲也沒去過嗎?”吳明譜瞇起眼睛，銳利地盯著范麼六，角帶出譏誚的笑意。

范麼六愣住了，良久，才回過神來，把玩著杯子，低聲道:“頭兒，你是怎麼知道的?”

“本來是猜的，通過賓館監控錄像，又證實了。”吳明譜歎了口氣，把目轉向窗外，有些無奈地道:“小六，早就知道在你那裡了，後來，還有人警告過，要對付你，為了這事兒，我還去給人家說小話，陪笑臉，沒辦法，誰讓大家是兄弟呢，總不能眼看著你出事吧?”

范麼六也微微容，更有些後怕，就點點頭，坦白道:“頭兒，那晚巧雲確實去了，我看可憐的，想幫幫，你也知道，一家三口都沒了，那件事兒，也太慘了點，實在是讓人看不過去……”

吳明譜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講話，皺眉道:“小六，那次的車禍，瘋子已經講過很多次了，本不是他做的，當時，瘋子雖然了殺機，可在手之前，被人勸住了，他那人的脾氣秉，你可能不太清楚，雖然黑了點，狠了點，但還是敢作敢當的，從不說假話。”

范麼六微微皺眉，把杯子放下，叼了一顆煙，擺弄著打火機，輕聲道:“頭兒，別兜圈子了，你到底什麼意思，明說吧！”

吳明譜看了他一眼，抱起雙肩，把子向後一仰，慢條斯理地道:“小六，息事寧人吧，別讓羅巧雲再鬧下去了，這對沒有任何好。”

范麼六點了煙，皺眉吸了幾口，吐著煙圈，有些鬱悶地道:“頭兒，你可能搞誤會了，是，我是我，的事，我可做不了主。”

“小六，你這不是在幫，是在害！”吳明譜然大怒，抬起手來，重重地敲了幾下桌子，忿忿地道:“一個小孩，拿什麼去和人家鬥，要不是我當初擔保，你們兩個早就出事兒了，知道嗎?”

范麼六沉默下來，一口口地吸著煙，半晌，才皺眉道:“頭兒，你的話，我聽明白了，這算是最後通牒嗎?”

“你這話……什麼意思嘛！”吳明譜又火了，‘啪’地一拍桌子，拿眼瞪著范麼六，鐵青著臉道:“真是狗咬呂賓，不識好人心，我這是在為你們的安全著想，你以為我是誰?和瘋子他們是一夥的?穿著警服的黑社會老大?”

“不是，頭兒，你想多了，我不是那意思！”范麼六拿手撓著腦袋，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

吳明譜哼了一聲，擺擺手，沒好氣地道:“范麼六，你就是那意思，很久以前，你就已經有這種懷疑了，一直在暗中搞調查，搜集證據，我沒說錯吧?”

范麼六趕忙擺手，勉強笑道:“沒有，頭兒，真的沒有，怎麼會呢！”

吳明譜歎了口氣，輕聲道:“你啊，就是太年輕了，把很多事想得都太簡單了，瘋子那家夥心狠手辣，是個能惹禍的主兒，早就該拿下了，我好多次都想親手崩了他，可咱們不能蠻乾，這裡面水深著呢，你敢來，死的可能就是你！”

范麼六遲疑了下，輕聲道:“頭兒，市委書記都乾預了，這次靜不小，那些人應該逃不掉了吧?”

“稚！他才來幾天啊，屁還沒坐穩當呢！”吳明譜把一撇，又拉長了臉，悻悻地道:“縣不如現管，市委書記平時要管的事多了，哪能總把眼睛盯在這方面，他單槍匹馬來到海濱市，怎麼也不能上來就把人得罪了，那還乾個屁啊，對吧?”

范麼六點點頭，黯然道:“是啊，當嘛，就是那麼回事兒，花花轎子人抬人，作作秀就完了，哪能真較真。”

吳明譜笑了，又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道:“小六，那天夜裡，你和王書記出去，都說些什麼了?”

范麼六知道瞞不過去，隻好半真半假地道:“沒說什麼，我跟得太，被發現了，王書記見我辛苦的，就把我喊了過去，吃了點夜宵，當時我喝得有點多，就不知輕重，介紹了這裡的風土人，但是，絕對沒有提到社會治安問題，我哪能往咱們公安口臉上抹黑呢，那不是在打自己的臉嘛，那種吃裡外的事，小六絕不會做的！”

“有沒有談到孫局長?”吳明譜點點頭，瞇起眼睛，咄咄人地道。

范麼六拿起杯子，有些心虛地道:“哪個孫局長?沒提過。”

“那就奇怪了，他怎麼會想起找孫志軍談話呢?”吳明譜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但眼睛一直在盯著范麼六，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范麼六心裡怦怦直跳，竟有種被毒蛇盯上的覺，鼻尖上冒出細碎的汗珠，就連後背，也已是漉漉的一片，他強作鎮定地道:“頭兒，你沒事兒總琢磨人家市委書記的想法幹嘛，人家是啥樣的人，哪裡是咱們能揣測的。”

“也是！”吳明譜沉半晌，微微一笑，低下頭，慢吞吞地吃了魚皮，把碗放下，又出零錢丟在餐桌上，笑著道:“走，回去吧，小六，今天的談話，不要對外講出去，知道嗎?”

“好的，頭兒，回去以後，我會勸勸巧雲的。”范麼六了把冷汗，臉上的笑容有些僵，跟在吳明譜的後，期期艾艾地道。

吳明譜沒有回頭，而是雙手抱肩，淡淡地道:“是啊，還是勸勸吧，死者已逝，生者還要繼續，最重要的，是要好好活下去，不能總沉浸在過去的影裡，有什麼困難，都可以提出來，不要再鬧下去了，我不希你們有事，主要是你，說起來，我也算是你半個師傅了，還是有的。”

“謝謝頭兒。”范麼六了下發乾的，著吳明譜的背影，心變得異常複雜。

兩人穿過馬路，來到對面，吳明譜拉開車門，坐進車裡，又按下車窗，輕聲道:“小六，你去酒店看下況，在1108和1110房間，小心著點，別打草驚蛇。”

“好的，頭兒，你放心！”范麼六瞇起眼睛，與吳明譜對視了十幾秒，就微微一笑，轉向酒店方向走去，進了大廳，他先掏出手機，發了封短消息，用手向腰間了槍， 就走到電梯邊，打開電梯，走了進去。

就在電梯將要合上的瞬間，兩隻大手探了進來，把電梯門生生地分開，接著，一個穿著黑背心的壯漢子了進來，瞥了范麼六一眼，關上電梯，按了十一樓的按鈕，就退到角落裡，抱肩而立，電梯門緩緩合上，向樓上行去。

“砰！砰！砰！”幾分鍾後，酒店裡忽然傳出三聲槍響，吳明譜面一變，忙推開車門，跳下車子，把手一揮，大聲喝道:“出事兒了，提前行！”

路邊的幾臺車裡，很快躥出十幾個人，眾人紛紛拔出手槍，衝進酒店，兵分兩路，從電梯和安全通道，奔上十一樓，剛剛拐過走廊，就見地毯上，灑滿了跡，一個穿著黑背心的男人，仰面朝天地躺在泊之中，額頭被打出一個，仍在汩汩地流，而他的右手邊，還丟了一把鋒利的消防斧。

其余七八個人，都雙手抱頭，垂頭喪氣地蹲在牆邊，范麼六舉著手槍，住了這些人，見眾人上來，才輕籲了口氣，把手槍別在腰間，神複雜地著吳明譜，歉然道:“頭兒，真是對不住，我暴了，險些被這家夥乾掉。”

四目相接，相視無語，半晌，吳明譜臉上帶出親切的笑容，走到他的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悄聲道:“小六，沒傷就好，你表現不錯，我會向局請功，別擔心！”

“不用了，頭兒！”范麼六頹然一笑，輕聲道:“我太累了，就想請個長假，帶朋友出去玩幾個月。”

“好，這樣也好。”吳明譜點點頭，又把手一擺，威嚴地道:“把這些人銬起來，全都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