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用了四十分鍾的時間，就收伏了兩位市委常委，功地挖了‘杜家幫’的牆角，可謂果斐然，但王思宇卻始終開心不起來。

進場以來，他是始終抱著除惡務盡的態度，來對付那些形形的貪，有時甚至會甘願冒著政治生命夭折的風險，力一搏。

然而，自從對守義的高抬貴手，放人一馬開始，也就意味著，他曾經堅守的理想已經搖了，那種帶著某種浪漫主義彩的政治抱負，終於向現實做出了妥協。

從把貪拉下馬，送進牢籠，到利用貪，來完某種易，達到最終的目的，這在政治上也許是一種，但這並不是他喜歡的方式。

王思宇的仕途歷程，可以說是極為矛盾的，作為元勳之後，他在參加工作之前，卻生活在普通的家庭，有著和平民階層同樣的，甚至是鬥歷程。

從青州市委辦的小科員，到科長，再到去青羊縣掛職做副縣長，到省委督查室的副主任，省紀委監察室的主任，閔江市紀委書記，水市委副書記，到現在的濱海市委書記，他是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上來的。

盡管每個任職都很短暫，但他在工作上一直是盡心盡力，兢兢業業，在努力地為老百姓做實事的同時，也在盡力和場上的醜惡現象做鬥爭，而且，到目前為止，乾得還都不錯。

然而，在這期間，他也吃了場現行的文化，這種文化並沒有任何神可言，和多數人想象中也是一樣的，用最簡單的語言來說，只有搞定領導和上司，惟上是從，才是升發財的不二法門。

這也就為了想進步的員指明了方向，通過曲意逢迎，違心上，一些人出賣了靈魂，扯下了道德的遮布，見風使舵，投機鑽營，卻在場上混得風生水起，如魚得水。

時間久了，場也就被徹底染黑了，形了廉恥丟盡，方可做的潛規則，那麼，真正堅守道德的好，往往都會到排，或者在鬱鬱不得志中，獨善其，難以有所作為。

而現在是經濟社會，金錢至上的觀念深人心，似乎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用金錢來購買，因此，一個人是否功，以及能否幸福，往往取決於佔有財產的數量。

這樣的大環境下，自然會讓很多人為了追逐財富，不惜一切代價，而現行的遊戲規則下，員作為特殊的群，擁有著可以兌現巨額財富的權力，當然也就有了腐敗的衝。

這種集變現的衝，在缺乏有效監管的況下，其後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在最近二十年間，貪汙腐敗現象泛濫災，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這種腐敗行為，已經不是個別行為了，而是在共同的追求之下，上下聯手，沆瀣一氣，形了諸多盤錯節的利益集團，無時不刻都在高速運轉著，貪婪地吞噬著社會財富。

而形形的貪，都是深場文化的熏陶，千錘百煉之下，不知不覺之中，已經練就了極為高深的厚黑之，厚而無形，黑而發亮。

越是貪婪的員，越是戴上清正廉潔的假面，自我彪炳為人民公仆，以各種堂而皇之的借口，專權弄柄，結黨營私，將場厚黑學發揮得淋漓盡致。

王思宇雖然沒有火眼金睛，但也非常清楚，高居廟堂之上的滿天神佛裡，也有許多是妖變化而來的，而他雖然有相當孫猴子的決心，卻沒有那樣的實力。

甚至，悲觀地看，在國，沒有哪個政治人有改造現行遊戲規則的能力，上面沒有，他和唐衛國、陳啟明也沒有，在這種綿延千年的僚系下，任何個人，都是渺小的。

而最為可怕的是，場腐敗，引發了全社會各行各業的跟風效仿，潛移默化之中，達了廣泛共識，社會腐敗又加劇了場腐敗，形了生生不息的惡循環。

在到國考察期間，王思宇曾被其廉政方面的建設所吸引，寫下了多篇日記，國佬功地把權力關在籠子裡，曾一度使得他極為羨慕，並思索著效仿的方式。

可在進行深觀察之後，他又到了失，那個社會雖然將權力關進了籠子裡，可對於資本缺乏監管，大的軍火商或是華爾街的銀行家們，還是能夠縱國會和政府高，以間接的方式，保障他們的經濟利益，在以往的無數次博弈當中，華爾街都是最終的勝利者。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個‘鬼’是不分國籍，不分種族的，在西方發達國家，也是如此，盡管有著完善的社會福利系，可資本的過度貪婪，仍然會使國民為最終的犧牲品。

權力和資本是兩個怪，任何一個失去了監管，都會達到同樣的破壞，將加速社會財富的兩極分化，讓絕大多數的財富，都流向極數人的腰包，讓越來越多的人，陷艱難的境地。

在王思宇看來，要改變國現有的*現象，除了要在制上進行改革，建立切實可靠的權力監督機制之外，還要改變金錢至上的社會觀念，否則，一切的努力，都將化為烏有。

要做到這點，必須有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和他一起，悄然無聲地爬到最高層，隨後用掌握的權力，對現有的權貴階層，給予致命一擊，並竭盡全力，徹底摧毀僚系。

當然，這對王思宇而言，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他沒有把真實想法給任何人，哪怕是於春雷，因為，真要是到了那個時候，於系也將是他重拳打擊的對象。

他就是現行系的最大益人之一，如果沒有自毀的勇氣，是無法實現這種政治抱負的，除此之外，其他的努力，都是自欺欺人的無用功，大家玩的，就將是擊鼓傳‘花’的遊戲。

“凰涅槃，浴火重生！”任華強離開後，王思宇思索良久，就拿起狼毫筆，飽蘸墨，在宣紙上寫下這八個大字，又署上名字，凝視良久，微微一笑，抬頭喊道:“小魯！”

魯玉婷忙推門進來，將熱氣騰騰的餐盤端過來，放在茶幾上，走到辦公桌邊，抿笑道:“王書記，今天食堂裡做了您最吃的糖醋鯉魚，我多打了兩份。”

王思宇把狼毫筆放下，挽起袖口，笑著道:“辛苦了，這幅字送給你。”

“謝謝王書記。”魯玉婷喜得眉花眼笑，拿起這幅字，看了又看，嘖嘖地讚道:“王書記，您的書法又進步了許多，這幅字寫得工整多了！”

王思宇笑笑，輕聲道:“小魯，昨兒和你說的事，想得怎麼樣了?”

“王書記，我還是想當書，不想去紀委。”魯玉婷眼圈一紅，撇道:“我哪裡做錯了，您盡管批評好了，為什麼要調我離開呢！”

王思宇微微一笑，搖頭道:“錯了，昨兒不是和你講過了嘛，不是因為你乾得不好，而是覺得你能力很強，想重點培養下，你到那邊做工作，我也放心，對吧?”

“讓楚書去不是一樣嘛！”魯玉婷把頭轉到旁邊，有些委屈地道:“我就想在您邊工作，別的地方，哪都不去。”

王思宇登時無語，擺擺手，歎息道:“那算了，以後再說吧！”

“真的?”魯玉婷眼睛一亮，喜出外地道:“王書記，那真是太謝了，我死你了！”

王思宇微愕，斜眼瞄著，皺眉道:“什麼?”

“那個……沒什麼。”魯玉婷拿手掩了小，忸怩地轉過子，吐了下舌頭，咯咯笑著走了出去。

王思宇吃過午餐，躺在休息室裡，正瞇著眼睛打盹時，手機鈴聲忽然響起，看了下號碼，竟然是省長馬千裡打來的，他趕忙坐了起來，接通後，微笑道:“您好，馬省長。”

“王書記，吃過午飯了嗎?”馬千裡的聲音異常慈祥，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韻律。

“剛剛吃過。”王思宇聽著那邊的聲音，似乎是在車裡。

馬千裡點點頭，轉過頭，著車窗外的風景，微笑道:“那就好，我剛剛從梅嶺市視察回來，一會要路過濱海，怎麼樣，見一面吧！”

“好的，要通知金旺市長嗎?”王思宇抬腕看了下表，又謹慎地補充了一句。

馬千裡淡淡一笑，聲音沉穩地道:“不用，你過來就可以了，不必驚其他同志。”

王思宇眉頭一挑，輕聲道:“好的，那我二十分鍾後，趕到濱南收費站，咱們在路口見面。”

掛斷電話，他趕忙換了服，帶上魯玉婷，坐進小車，急匆匆地趕了過去，來到南粵以來，他和馬千裡也保持著距離，不想在立足未穩之際，過早地卷省裡的權力角逐。

車子開到收費站附近時，馬省長的車隊已經停在那裡了，馬千裡正獨自站在一個小山坡上，登高遠眺，其他領導都站在遠的車隊旁，輕聲談著。

王思宇下車後，徑直地向山坡走去，來到馬千裡的邊，看著這個材不高，但極為威勢的老者，微笑道:“省長，好興致。”

“不太好。”馬千裡沒有轉，而是背過雙手，淡淡地道:“全省二十個地級市的一把手，都快把我的家門檻踏破了，唯獨你王書記沒有上門，這興致能好得起來嗎?”

王思宇微微一怔，隨即笑道:“省長公務繁忙，每晚都工作到深夜，我是不想打擾您難得的休息時間。”

馬千裡的眉頭舒展開，半開玩笑地道:“我看不是，是你架子大了，不請不到！”

王思宇搖了搖頭，神自若地道:“省長，這頂大帽子，我可承不起啊。”

馬千裡展一笑，擺手道:“扣帽子是輕的，要是換了別人，早就打板子嘍！”

王思宇側過子，輕聲道:“那可不，省長，對於年輕幹部，要護。”

馬千裡哼了一聲，頷首道:“說說濱海的況吧。”

王思宇點點頭，把他掌握到的況，簡單而有條理的敘述了一遍。

馬千裡聽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讚許地道:“不錯，很多問題，都看到子上了。”

王思宇謙遜地一笑，誠摯地道:“省長，現在的大氣候不太好，在穩定發展經濟的同時，推進濱海的政治改革，力不小。”

“那是自然的。”馬千裡皺起眉頭，輕聲道:“有什麼要求嗎?需不需要進行幹部調整?”

王思宇心裡猛然一跳，搖頭道:“謝謝省長關心，暫時還不需要。”

馬千裡眼中閃過一失之，皺眉道:“王書記，你要知道，現在是最好的時機，這時候爭取省裡的支持，沒有誰會反對。”

王思宇微微一笑，有竹地道:“省長，我對於濱海的班子，還是很有信心的。”

“那就好。”馬千裡的聲音有些冷淡，過了好一會兒，才笑了笑，語氣和緩地道:“王書記，我對你也是很有信心的，不過，省裡的某些同志，未必會這樣想，遇到什麼困難，可以隨時和我聯系。”

“好的，省長請放心。”王思宇點點頭，不聲地道。

兩人站在小山坡上，聊了十幾分鍾，馬千裡才轉過，在王思宇的陪同下，走到車隊邊，面無表地鑽進奔馳車裡，車隊緩緩調過頭，一輛輛地離開。

著遠去的車隊，王思宇輕輕搖頭，馬省長的意圖很明顯，是希自己能在濱海點著火，和杜山鬥起來，以此來牽製那位影響力日漸增大的常務副省長。

這就是政治了，每日裡費盡心機思量的，都是為對手製造障礙，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從場小吏，到封疆大吏，乃至更上層，亦或是國家間的爭鬥，都是如此。

正皺眉沉思間，魯玉婷笑瞇瞇地走了過來，輕聲道:“書記，剛才您和省長並肩站在一起，指點江山的樣子，真是帥呆了！”

“有嗎?”王思宇轉過子，皺眉看著，似笑非笑地道:“好像我們連小指都沒過！”

魯玉婷嘻嘻一笑，拿出手機，抿道:“王書記，那是您沒注意，我都拍在手機裡了，十幾張呢，您來看看。”

“不必了。”王思宇笑了笑，抬手在頭上打了個栗，大踏步地向回走去，揮手道:“GO，GO，GO！”

魯玉婷著腦門，撇撇，暗自腹誹道:“別手腳的，市委書記了不起嗎?惹火了本姑娘，信不信我……我……拿下你！”

唔，昨兒是在賣萌，別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