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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為下》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陪嫁

未等安國公做好準備,平江候府的馬車便到了。有丫環扶著平江候夫人下馬車,魏氏忙上前迎接,與平江候夫人見禮,把人迎到院去。

徐徹跳下馬,出馬上的銀槍挽了個花提在手裡,顯然沒有放下兵的意思。

樓見榆忙陪著笑去迎。三叔樓見楠,看著那桿鋥瓦亮的銀槍,忍不住脖子,往自家二哥後躲了躲。

二叔樓見樟,看到這陣仗,心中也有些打鼓。平江候家的那幾位,各個武功高強、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會大打出手,今日看樣子是來者不善,到底還要不要自己家的兒子來作陪呢?

徐徹也不理會眾人,黑著臉逕自往裡走。以他的意思,還跟樓見榆講什麼道理,直接打他一頓出了氣便是,結果被自家大嫂訓了一頓,讓他今日數話,等著樓璟來拿主意。

大舅母進得院,二嬸和三嬸帶著自己家裡的兒媳、未嫁的兒迎了上來。

二嬸笑著道:“親家嫂嫂許久曾不來了。”拉著自己新過門的兒媳給平江候夫人看。

大舅母矜持地微笑,賞了二嬸的兒媳一對赤金鐲子。三嬸忙拉著自己的閨給平江候夫人見禮,得了一支南海珠釵。

魏氏看著眾人圍著平江候夫人獻殷勤,暗自了手中的帕子,自家嫂子永甯伯夫人來的時候,可沒見這些妯娌如此殷勤,說到底,還是看不起家底單薄。

平江候夫人也不客氣,直接在主位上坐了,“我家小姑去得早,濯玉出嫁,我們徐家合該派人來,奈何山高路遠,這時節才趕過來,還夫人莫見怪。”

若是樓璟其他的舅母過來,魏氏倒也不至於被下去,可這大舅母是超一品的平江候夫人,魏氏不過是個續弦,就算是國公夫人也只封了一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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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真是客氣了,嶺南離京三千里呢,能這麼快趕過來很是不易了。”魏氏下心中的不悅,笑著道。

“我家小姑已經過世,濯玉又嫁出去了,別的事我也管不得,”平江候夫人目深沉,做了多年的主母,自有一不怒而威的煞氣,“只不過,我聽說,這府裡有人吞了我家小姑的陪嫁。”

“嘶——”二嬸和三嬸都倒了一口涼氣,面面相覷。不管分沒有分家,嫡母過世,陪嫁就必須盡數歸了嫡子的,這元夫人的陪嫁誰敢吞?不由得看向面沉的魏氏,如今這位國公夫人主持著闔府的中饋,除了,還能有誰?

魏氏面上的笑再也維持不住了,冷下臉來道:“嫂嫂這話說得委實奇怪,徐姐姐的陪嫁都在世子手裡,誰也貪不了分毫去。”

還未等在說什麼,門外傳來婆子的稟報聲,“太子妃回府了,還帶了皇后娘娘的賞賜來。”

眾人立時站起來,皇后娘娘的賞賜可是要到前廳去接的。未嫁的姑娘和小媳婦都留在了院,其餘人都整理冠往前廳去。

“皇后娘娘說了,平江候夫人難得來京城,然皇后為男子不便召見,特賞紅寶石步搖一對,翡翠鐲子兩副,珍珠一盤,錦緞十匹……”樓璟邊跟著儀宮的大太監,高聲念著賞賜禮單。

眾人跟著大舅母跪下謝恩,魏氏氣得兩肋生疼,樓璟特地請了皇后娘娘的賞賜,不就是為了抬舉他舅母的地位嗎?

其實,超一品的外命婦,若是進京,都是要去宮中拜見皇后的。只是從世宗娶男後開始,外命婦便不能輕易見皇后了。皇后不知道也就罷了,若是聽說了,只需賜下封賞表示知曉便是了。給舅母的賞賜比例行的厚些,也只是如今徐家也算是皇家姻親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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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母,父後讓我代問一聲好。”賞了那大太監,樓璟便笑著攙了平江候夫人。

“你回宮後,一定代我再給皇后娘娘磕個頭。”大舅母也很是高興,拍了拍樓璟的手笑道。

“你回來做什麼?”樓見榆沒好氣道,若是沒有太子陪著,太子妃輕易是不能出宮的,今日樓璟把他三叔請來,肯定沒安好心。

樓璟抬起頭,臉上的笑容依舊如清風朗月一般和煦,溫聲道:“我來要母親的陪嫁。”

蕭承鈞看著站在大殿中央的道士,突然覺得很可笑,國家大事,竟然淪落到要一個來路不明的道士決定,當真是天下之大稽。

這道士名陶繆,道號縹緲真人,是方才欽天監監正所說的,那個不必夜觀星象就能推知天下大事的人。

陶繆穿著一道袍,留著稀疏而花白的鬍子,手持一柄長拂塵,下微仰,眼神迷離,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泰山乃聚乾坤之氣,為天子與天相之地,山脈而朝堂不穩,至於所指,還須老道算上一卦。”

“那便趕快算吧。”有員說了一聲,卻沒敢站出來。

蕭承鈞緩緩地看了一圈在場的眾人,有人出不屑,有人垂目不語,有人跟著起哄……一張張讀書人的面孔,忽然間扭曲鬼魅之姿,仿佛這紅柱盤龍的大殿上,站的不是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員,而是一群牛鬼蛇神,聽著神的銅鈴聲,僵地跳躍。

“父皇,兒臣有本要奏。”蕭承鈞出列,朗聲打斷了所謂縹緲真人的法事。

“你母親過世的時候,那些陪嫁就盡數給了你,如今你來要什麼陪嫁?”安國公樓見榆快步走上前來,瞪著樓璟道。

“這我也不清楚,父親應該問問夫人才對。”樓璟依舊笑得溫和,卻把魏氏氣得發抖,貪圖元夫人陪嫁,這可是個大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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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莫要含噴人,我可沒見過什麼陪嫁!”魏氏仔細想了一遍家裡的帳目,確定並沒有問題,前些日子向程修儒要了朱雀堂的帳目,世子嫁人了,那些本就應該收歸公中管的……等等,朱雀堂的帳目,要了多回都沒要過來,緣何這次程修儒給得這般利索?

魏氏不由得抬頭看向樓璟,正對上那一雙若寒星的眼睛,眼尾帶笑,眸中沒有毫的溫度,看得一陣一陣發寒。

“既如此,不如今日便把事說清楚,若是這其中有什麼誤會,豈不傷了一家人的和氣?”平江候夫人笑著對眾人道。

“是呀是呀,這事還是弄清楚的好,若是讓夫人背上貪圖元夫人陪嫁的名義,可就不好了。”二嬸永遠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三嬸沒什麼主意,也跟著點頭。

樓見榆狠狠地瞪著樓璟,這個逆子,今天明顯就是來找茬的,“所有人都去前廳。”他倒要看看,這小畜生究竟要耍什麼花招。

所有人都到了安國公府的正堂裡,在中間豎一個四開扇的綢面屏風,男分開來坐。

“你倒是說說,誰貪了你母親的陪嫁,”樓見榆喝了口茶,把心火下去,冷冷道,“你若是拿不出證據,縱然你是太子妃,我也要到皇上面前告你個不尊嫡母!”

朝堂上雀無聲,連那縹緲真人也沒了聲息,所有人的目都看向了跪在陛階下的太子。

著杏黃太子朝服的蕭承鈞,在鋪著紅毯的陛階之下跪得筆直。

他是太子,上朝的時候他有資格站在陛階之上,接朝賀之後,再跪皇上。但他從來沒有站過那個位置,起初父皇誇獎他謙謹,後來便覺得他懦弱,再到如今認為他故意陷君父于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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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可笑,但這都是書房那些奏摺上寫的,所謂三人虎,說的人多了,便由不得淳德帝不信,何況淳德帝向來是耳的。

“你方才,說什麼?”淳德帝拿著太子呈上來的奏摺,一字一頓道。

“兒臣愧對君父,但請父皇廢了兒臣太子之位,擇賢另立。”蕭承鈞面坦然,吐字清晰地回答道,昨日在書房說出來,淳德帝或許會認為他在賭氣,今日當著滿朝文武說出來,這話便再也收不回了。

滿朝譁然,就連右相陳世昌也很是意外,那陶繆還什麼也沒說,太子怎麼就自己認命了?

“兒臣自讀帝王之道,然資質愚鈍,終不能及皇父之萬一,”蕭承鈞的聲音沉穩有力,仿佛金石撞擊之聲,字字敲在人心,“清河之事,兒臣至今不知緣何會到這般田地,為一國儲君,卻不能明臣子所為,不能明朝堂所向,不能明君父所累,實非儲君之才,兒臣愧對蕭家列祖列宗,但請父皇,廢兒臣太子之位!”

太子說完,俯對著龍椅之上的帝王,緩慢而堅定地三叩首。

而此時的安國公府,樓見榆看著手中的帳冊,也與滿朝文武百一樣,只覺得五雷轟頂。

京城富貴樓的鋪子,樊縣五百八十畝良田,琉璃翡翠馬、麒麟玉瓔珞……一樁樁一件件,正是他原配夫人徐氏的陪嫁,而這帳冊卻是繼室所說的“朱雀堂的公中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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