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懷瑯只覺自己從一個沉沉的夢中醒了過來。
這幾日, 他的睡和醒之間,都是沒有明確界限的。但這一次,他從沉夢之中醒來時, 卻能暢通無阻地睜開眼。
一時間, 線有些刺眼,讓他不由得皺起眉頭, 瞇起了眼睛。
悉的床帳和環境,微微側過頭,他就能看見床邊守著一個人。
不等他看清那個人是誰,那人已經像只驚弓之鳥一般,隨著他細微的作站起, 傾上前。
“醒了?”那道嗓音沙啞得。
這下,本不用看清, 君懷瑯就知道守在床榻邊的是誰了。
他剛醒,神識還有些鈍,后知后覺地嗯了一聲,就覺到了一只手覆在了他的額頭上。
干燥而糙,和他額頭的溫度融為了一, 甚至那手心還有些熱。
“總算是退燒了。”薛晏說。
君懷瑯這才后之后覺地意識到, 自己的病已經好了。
他一愣,接著撐著床榻邊要起,想問問金陵如今的況,疫病是否已經退散,如今城中有多傷亡,疫病的源頭又有沒有找到。
卻在這時候,他對上了薛晏的目。
一雙琥珀的眼睛,目熾熱而執拗地盯著他。
一時間, 君懷瑯定定地和他對視著,腦海中一片空白。方才那一連串想要問出口的話,全都停在了他的中,片刻之間,便消散不見了。
他眼睛里只剩下薛晏。
一時間,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只剩下過窗子落在地上的斑,隨著傾斜的日,一點一點地在地面上挪。
薛晏瘦了一圈。
年人從沒有這般形容狼狽的時候,即便明顯已經洗漱干凈換了一裳,卻掩不去眼中的和眼下的烏青,五也因臉頰的瘦削而愈發銳利。
君懷瑯想要手,去一他的臉。
他這般想,也確實這麼做了。他作笨拙地抬起手,覆在了薛晏的臉頰上,緩緩了。
他似乎覺到,薛晏全的一瞬間都繃了,像個朝圣的信徒終于到神眷了似的,停在原地,一都不敢。
唯獨目更加熾熱了。
君懷瑯一瞬間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神識逐漸清醒,他也漸漸想起了那天薛晏趕回來時,自己跟他說了什麼。
兩世以來,這是他頭一次對人許諾過“在一起”這樣的話,如今已經到了要兌現的時候。即便兩世為人,他在這種事上也是一張白紙,笨拙又青。
他終于憑著心中的意愿,直面自己和對方的了,卻又在面對面時,向往又笨拙,任憑心臟在膛里咚咚咚地鼓噪,卻不知道該干什麼。
片刻,君懷瑯有點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卻在他收回手的那一瞬間,薛晏按著他的手背將他手一攥,按著在了他的臉上。
君懷瑯的被他拽得坐了起來,但跟著,就被他回了床榻里。
薛晏單手撐在他的頭邊,將他圈在了自己和床榻之間。
“你要嚇死我了。”他說著,又定定地重復了一遍。“你他娘的真是要嚇死我了。”
目灼灼,呼吸也溫熱,一同向君懷瑯侵襲了過來。
將他的耳得陣陣發燙。
他低聲嗯了一聲,說道:“沒事了。”
這樣的距離實在讓他有些抑不住心跳,沒來由地慌。他抬起空閑的那只手,推了推薛晏的膛。
薛晏卻紋不,耍起了賴。
“怎麼答應我的,忘了?”他盯著君懷瑯,問道。
沒忘,自然沒忘。
但君懷瑯向來是個循序漸進、徐徐圖之的子,哪里能招架得住薛晏這種,還沒真在一起呢,便將人在床榻里講話的土匪?
君懷瑯看向他,心臟咚咚地跳,片刻都說不出話。
薛晏卻是最會蹬鼻子上臉。
“怎麼,要耍賴了?”他得寸進尺地道。
君懷瑯連忙道:“沒有。”
薛晏低聲笑了一聲,了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手。
“那你還記不記得,答應了我什麼?”他說。
君懷瑯的聲音輕了下去,有些赧地錯開目:“……自然記得。”
薛晏的角都不住,一個勁兒地往上翹。他此時要是生了條尾,定然要愉悅地左右搖擺,帶起一陣陣的風。
他眉眼之間皆是笑意,看著君懷瑯道:“那你跟我說,答應我什麼了?”
君懷瑯本沒地方逃。
他覺得這人簡直惡劣得很,卻讓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費勁地轉回目,對上了薛晏的眼神。
那雙琥珀的眼睛里,全是笑意,滿滿地倒映著的全是他。
君懷瑯耳泛著薄紅,說:“你把眼睛閉上。”
薛晏笑著照做了。
下一刻,君懷瑯的手按在了他的后頸上。
他將薛晏往下拉,跟著,一個素淡的、帶著淡淡樺木香氣的吻,生地落在了薛晏的上。
君懷瑯只主了片刻。
跟著,他就被薛晏鋪天蓋地的回吻淹沒了。
薛晏和他同樣生,卻自有一狠勁和莽勁,全仗著那鋪天蓋地的霸道,反而有幾分無師自通的味道。
不過沒多久,兩人的息就都了,君懷瑯只覺不上氣來,費勁地推了推薛晏,才將同樣氣息混的薛晏推開。
薛晏著他,膛起伏著,一雙淺的眼灼灼地盯著他,止不住地咧笑。
君懷瑯捋平了呼吸,臉卻仍舊泛著紅,錯開了目,聲音小得幾乎只剩下了氣音。
“……笑什麼。”他輕聲道。
薛晏卻是俯下,又在他的上重重親了一下。
“怎麼就這麼稀罕你呢。”他低啞的嗓音帶著笑,說話間,膛里發出的震震得君懷瑯一片皮都發著麻。
君懷瑯不說話,就被他捧著臉,跟著親了好幾下,清脆的聲響在安靜一片的房中響起,鬧得君懷瑯臉頰發燒。
“好了,好了!”他像推一只纏著人不放的大狗似的,費勁將薛晏的臉推開。“怎麼沒完沒了了,天大亮著,像什麼話!”
他即便是責備的口氣,尾音也是的,非但沒起到什麼訓斥的效果,反而清冷又勾人,更人了幾分。
薛晏低聲笑著,又狠狠親了他一下。
“讓老子忍了多久,多親幾下怎麼了?”他說。
君懷瑯赧得直躲,薛晏也不再他。不過,他將靴子一蹬,便直接鉆上了床。
不等君懷瑯反應過來,就已經被薛晏整個裹進了懷里。
“你……”
就見薛晏一把將床帳扯了下去,一片昏暗。
“不讓親,讓我抱一會兒總行吧?”
君懷瑯按在他膛上的手一頓,片刻之后,緩緩攥住了他的袍。
——
君懷瑯沒想到,薛晏會就這麼睡過去。
沒一會兒,薛晏就沒了靜。君懷瑯試探著輕聲喊了他兩次,薛晏都沒有回應。
他輕輕開了一點床帳,借著外頭的,他看見薛晏已經睡著了。
君懷瑯沒有再,靜靜地陪他躺著。
薛晏本來眉眼就兇,但睡著時卻顯得格外溫馴。他摟著君懷瑯,將他按在自己懷抱里,下擱在他頭頂。
君懷瑯能覺到他平緩的呼吸聲。
不由自主地,他也跟著薛晏睡了過去。
這一覺便直睡到暮西沉,君懷瑯緩緩醒了過來。
他這才發現不太對勁。
他本要喊薛晏起來用膳,卻發現怎麼也搖不醒。
君懷瑯一時有些慌了。
他連忙小心地推開薛晏起,批上外去了門外。院子里這會兒也是一片安靜,只有進寶守在門口。
君懷瑯忙讓進寶去醫生。
進寶一聽自家主子昏迷不醒了,嚇得連忙跑出院子,竟徑直將神醫了來。神醫在山中懶散慣了,驟然被趕著急路弄來金陵,開了藥方后又要管著煎藥,這會兒剛忙完,正在院子里補覺。
他一臉不爽地打著哈欠,被進寶拽到了君懷瑯的院子。
看見等在門口的君懷瑯,神醫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君懷瑯正著急:“先生,他從今日中午便昏睡不醒,我也是才發現,還請您快去看看……”
卻見神醫勾一笑,拍了拍君懷瑯的肩膀。
“他倒是眼不錯。”他語帶調侃,從君懷瑯側而過,慢悠悠地進去了。
君懷瑯連忙跟上。
就見神醫在床邊慢條斯理地坐下,開床帳看了一眼,都沒搭脈,問道:“還有氣嗎?”
君懷瑯一愣:“自然是有的……”
神醫將床帳放了回去:“那就沒事,讓他睡吧。”
君懷瑯不解:“那他這是怎麼了?”
神醫瞥了床帳一眼。
“聽說他好幾天之前,就不眠不休地策馬趕回來,然后又去了揚州。”他說。“沒被他自己作死,也是他命大,睡夠了就沒事了。”
君懷瑯目一滯,看向床帳。
神醫覷著他的神,眼中生出了幾分逗弄的笑意。
他惡劣得很,如今又閑來無事,便一定要添油加醋。
“不如此呢。”他慢悠悠往后一靠,說。“昨兒晚上為了弄藥引,他還自己去殺了頭狼。那狼可不好對付,他還要在狼活著的時候取它的。”
見君懷瑯看向自己,神醫優哉游哉地說:“你今天服藥用的藥引,就是他殺狼換來的。”
說著,他單手撐著椅子,傾上前,一把開床帳,拽過薛晏一只胳膊。
袖子往上一拽,他的小臂便了出來。
小臂上纏著紗布,一看便只是簡單理了一下,這會兒已經在往外滲了,看起來頗有些嚇人。
“你說,他這會兒只是昏睡不醒,是不是命大?”
神醫笑瞇瞇地看向君懷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