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白輕飄飄一個眼神看過去,薛九遙臉便驟然一變,“白爺,好白爺,我說著玩的。”
顧元白角一彎,“我還沒說什麼,你怎麼就認錯了?”
薛遠輕咳一聲,低頭給他著腳,“膽子變小了。”
說完,他端著木桶出去了。
薛遠說話當真是不打草稿,誰的膽子小薛遠的膽子也不可能小。
顧元白躺在床上,腦中一會兒是百萬里的黃沙漫天,一會兒是火把星星點點,城墻高大,壑通達,一會又想,薛遠若是看著別人立功自己卻兩手空空,他會后悔嗎?
過了一會兒,有悉的味道靠了過來,被褥掀起,薛遠小心翼翼,“白爺,今晚能和你一塊兒睡嗎?”
顧元白懶洋洋,“上來。”
薛遠滋滋地上了床,將顧元白的腦袋抬起,手臂小心翼翼地放在其下,讓圣上枕著他的手臂睡覺。
顧元白蹭了蹭,“邦邦的,不太舒服。”
“,很快就了,”薛遠睜著眼睛說瞎話,“全天下就薛九遙的手臂最。”
顧元白樂了,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薛遠把他的手塞到了被子里,不知是第幾遍的叮囑,“西北天涼,也很是干燥。圣上夜中睡覺也要注意著些,手要時時刻刻放在被褥里,否則第二日就要變腫起來的豬爪子了。”
顧元白道:“是嗎?”
“咱們一起做一對豬爪子,”薛九遙裝模作樣地著他的手,故意占著便宜,“即便是豬爪子,我手里這一個也是最好看的一個。”
顧元白幽幽嘆了口氣,“那就把不好看的那一個給砍了吃了。”
薛九遙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
次日,西北竟然開始下起了大雪。
主將的營帳之中,顧元白和將領看著外頭的大雪,人人神凝重非常。
派發布囊的將領積雪重重地回到營帳,“圣上,將軍,前方來報,西夏大軍已駐扎在我軍一百里之外。”
“一百里。”顧元白喃喃,眉間染上寒霜。
謀臣和將領們已在沙盤上將西夏大軍位置點出,一個時辰后,偵查軍回報,將更為詳細的消息上稟。
西夏大軍同樣號稱十萬戰士,但除去后勤人馬和炊事兵等不能參與戰爭的士兵,將領們確信其作戰的人不到五萬。
西夏國和大恒不同,是先前西夏皇帝登基,西夏便混了一團。李昂奕的國香源頭一斷,國政敵之中已吸食香料癮的人不用他手便會痛苦致死。
他們國如此,后勤軍需必然張。說不定此次行軍中所用的錢財,便是李昂奕私自掏的自家庫存。
敵我雙方差距過大,戰線越拉長越是對大恒的損耗。眾位將領想法一致,出擊,主攻上前。
顧元白頷首同意。
可接下來,大雪卻連綿下了數十日。
這大雪下得人眼睛跟著茫茫,每日一份的姜湯也轉為了兩份。還好戰前的準備做得充足,糧草堆積數個糧倉,大恒人穿著保暖的棉,心中安穩,無法察覺到將領心中的著急。
顧元白一整日無所事事,時不時就起去看外頭的大雪是否停了。到了夜間,薛遠怕他憋出個好壞,是給他披上狐裘大,帶上皮質手套和絨帽,牽著圣上走出了營帳。
雪花日夜不停,顧元白上沉重,一步一個腳印。狐裘細隨風雪飄舞,白點雪如棉絮,縱然它連綿十幾日已耽誤不糧食,但夜中看雪,雪只會更加妙無辜。
顧元白鼻尖紅紅,垂眸,小心地在雪上穩住形。
薛遠看著他,心都要化了。但下一刻,他的神便緩緩收斂,眉頭豎起,臉側的發隨風而起。
風向驟變,混無序。
腳邊有黑影竄去,薛遠火把一放,是幾只慌忙逃竄的老鼠。
他原地站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的握顧元白的手,轉回程。
顧元白抓著他的袖,“怎麼?”
“今晚恐有暴雪,”薛遠抬頭看了一眼黑蒙蒙的天空,若有所思,“有些不對。”
顧元白當機立斷,“立刻喚人來!”
主帳的燈亮了一夜,即便薛遠只是說有下暴雪的可能,但顧元白仍然不能抱有僥幸心理。士兵被起,響逐漸變大,奔跑聲和呼喊聲頓起,火把四飛快竄過。
神經繃的一夜過去,第二天早上,大雪卻停了。
這本應該是大好事,人人都在歡喜雀躍。但薛遠卻看著閃著白的雪地默不作聲。
張虎將軍連續數日的著急神終于放下,他哈哈大笑地拍著薛遠的肩膀:“遠哥兒,昨夜你可想錯了!”
薛遠鼻音漫不經心,“嗯。”
張虎見他還在看著門外景象,跟著看去,“那里有什麼?”
“沒什麼,”薛遠呼出一口濁氣,眼皮一抬,天上的太灼灼,“這樣的好天氣,西夏大軍應當也要起來了。”
張虎將手緩緩背到后,眼中閃閃,“雙方戰的這一日,終于要來了。”
數十日的連綿大雪,同樣將西夏到退無可退的地步。在晴空當頂的第二日,西夏便排兵布陣,號角鼓槌響起,踏著沉重的腳步往西北城墻而去。
西夏士兵號稱軍紀規整,主帥不說撤退便絕不會有士兵潰逃。但比起大恒士兵,西夏的后勤便是一大弱,這場大雪已將西夏到退無可退的地步,他們只能贏,不能敗。
李昂奕披盔甲,帶領五萬士兵踩過厚雪和黃沙。邊的統帥說道:“陛下,前方大恒的旗幟已經豎起來了。”
李昂奕定睛一看,遠有一方旗幟正隨風飄揚,上方一個“恒”字清楚明晰,直沖眼底。
他眼中一閃,“記住,朕要佯敗,大恒士兵深后方。”
統帥恭敬道:“是。”
“大恒士兵號稱十萬,但從京城到達西北之地,路途遙遠,又是天降大雪,他們的軍糧消耗必定超出想象,”李昂奕道,“即便不能攻占西北的城池,也要將其糧食耗盡,使其陷進退兩難之地。”
“大恒去年才發生蝗災,前不久又與扶桑開戰,”統帥沉,“便是大恒退兵,其國也糧倉空虛,百姓恐怕會荒便起,陷暴之中。”
李昂奕笑了,“這正是我所希看到的局面。”
大恒士兵卻和西夏皇帝想象之中有天差地別的不同。
他們這些時日照樣吃得飽穿得暖,渾都是力氣,閑下來的數日已經快要閑出了病。此刻聽聞終于開戰,各個眼冒綠,兇悍地便要直撲敵人撕咬。
張虎將軍整隊完畢,看著己方殺氣騰騰的將領和士兵,腔之中的熱開始沸騰。士兵有這樣的狀態,又何須害怕拿不下勝利?
“將軍!”邊的將領豪氣萬千,“前些日子沿海水師可是出了天大的風頭,這會總算是到我們了!看我拿下西夏統帥頭顱立功!”
當即有人不滿道:“別搶我人頭!”
張虎仰天長笑,神抖擻,“那我就看你們誰能搶到頭功!”
兩方大軍對峙時,在后方營帳之中,薛遠的眼皮卻跳個不停。
他握著顧元白的手不放,圣上的手心已經被他捂出了汗意,顧元白瞧出了他的不對,安地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薛遠?”
薛遠深吸一口氣,將圣上拉起,“我們出去。”
顧元白一路被他拽著走,到了最后,薛遠已經抱著圣上跑了起來。顧元白摟著他的脖頸,皺眉問:“去哪?”
“我也不知道,”薛遠無神,“先跑。”
顧元白正要讓他停下,不遠看守水井的士兵卻驚聲道:“這水怎麼渾濁了?”
薛遠突地停住腳,大步往水井邁去,低頭往水中一看,昨日清晨還清澈的水已然混著泥沙渾濁了一片。薛遠沉沉看了片刻,倏地握拳,將顧元白往上一顛,又抱著他飛快往馬廄奔去。
一路還未到達馬廄,途中所遇見的牛羊都已焦躁無比地掙扎了起來。看守的士兵滿頭大汗,手腳無措地看著嚎不停的牛羊。
如此場面,看得顧元白眉心一跳。
薛遠額上已冒出汗珠,他吹了聲響亮的口哨,高喝:“紅云!烈風!”
顧元白被他的聲音震得雙耳聾,薛遠脖子上的青筋都已賁張。遠的馬廄之中,兩匹頗通人的千里馬仰頭嘶吼出聲,是撞開了木門往薛遠所在之奔來。
顧元白心頭突然開始狂跳,他不由雙臂用力,環住薛遠。
然而千里馬還未到達眼前,薛遠就忽的蹲下,將手掌放在地面之上。
顧元白屏住呼吸,正要學著他的樣子去地面,卻驀然一僵,他盯著地上開始的石粒,眼可見之下,黃沙開始在地面跳。
是什麼?
薛遠猛得起抱著顧元白就跑,冷風如刀割在顧元白的臉上,后不遠的馬廄轟然倒塌,雪泥揚起,又重重砸落在地。
顧元白瞳孔,他看著那一個個呆愣在原地的士兵,用盡了全力氣喊道:“跑到空曠之地!快跑!”
話音剛落,地山搖,山岳怒吼,城墻化作巨石滾落,白雪了污濁的臟,頃刻間黃沙漫天,沙土凹陷,地面裂乍然裂開數米,牛羊嚎,與戰馬驚恐陷裂之中。
轟然之聲響徹整個耳朵。
是地震。
地震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