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述的人們繼續向前湧著,街角的商人早不知去了哪裡。
艾薇用力地盯著他,雙眼一剎都不敢離開,腦海中隆隆作響。
雅里的記憶,究竟從何而來。
大腦在飛速地旋轉,但是思緒卻被略帶著些嘲諷的中聲音打斷了,「你這喜歡招蜂引蝶的架勢還真是百年不變啊。」
艾薇回過頭去,只見那薩爾頂著兩個黑眼圈,一臉怨氣地站在他們後面。
那冰藍雙眼的主人繼續微笑,又打算用黑的頭巾將頭髮和臉圍起來。那薩爾冷冰冰地甩給他一句:「別費這個工夫了,我已經看到你了。你這樣的喬裝瞞瞞別人還行,騙我有什麼用嗎?」
他頓了頓,停下了手裡的作,「那薩爾,我這次只是順便來逛逛,沒想手兩國的政事,你有什麼要事去找拉爾納談。」
「你要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談,派那個拉爾納來折磨我實在太不夠意思!」那薩爾皺起眉,深黑的眼圈顯得兩個眼睛更加深邃,彷彿陷了眼眶裡去,「不過是例行的拜訪,一件小事要確認三次,還要各種大小文書以及章程縟節,我要是有一點異議,他就大喊不敢做主,亞述沒有誠意什麼的。老子已經夠了!」
「我很開心能見到你這樣狼狽的樣子。」對方似乎心很好。
「該死,雅里!你再這樣我就把你綁起來送到埃及去。」那薩爾幾乎已經咬牙切齒了,「不要以為我們還不錯老子就不敢拿你開刀。」
雅里依然是笑,冰藍的眼睛裡映出了艾薇滿是迷茫的臉。他一手將艾薇拉了過去,是將拉到自己側,彷彿是他帶來的人一般,「那薩爾,你有什麼事要找我?我很忙。」
那薩爾看了艾薇一眼,翻了個白眼,「忙著泡妞?」
「你要是沒事我就先走了。」
雅里攬著艾薇作勢要轉,那薩爾一把過手去將艾薇拉住,「這可不行,小丫頭跟你走兩天骨頭可能都不剩了。」他手一用力,就將艾薇扯到自己的邊,「況且,要在亞述出了什麼問題,事就複雜了。不過,很巧,這幾天正好住在我那裡。你要是方便就還是乖乖地來亞述王城,你要是讓我再繼續對著你們那個拉爾納,我真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我沒說不去王城啊。」雅里還是一如既往地微笑著說道。那薩爾惡狠狠地瞪向他,他便繼續平靜地說,「這次使者名冊上寫著兩個名字。」
「拉爾納和塔利。」那薩爾又白了一眼,「你總不會要把自己的名字也加上去吧。告訴你,就算是你,進城的使者數目也不是想增加就能增加的。」
「塔利就是我。」
雅里和那薩爾的與政治無關,至二人的相識是在完全不知道彼此份的況下發生的。那薩爾是一個喜歡雲遊各地、收集寶石的人,每每得到一半縷關於特殊原石的消息,他就會放下手裡的事,找個藉口拉上辛納衝過去。十年來也走遍了整個西亞的若干大城市。與雅里的相遇就是在赫梯一個較為重大的集市上。
那一次,那薩爾遇到一塊非常珍貴的原石,他準備了很多錢,而且帶著十二分的誠意,但是非常倒霉的是,那個商人是比倫人,還是一個帶著強烈民族主義緒的比倫人。比倫的商人向來不太看得起亞述商人,覺得他們的興起多半是靠著背後國家強大的軍隊機來支持。每每都是軍隊出去掠奪,商人在後面撿便宜,把戰利品低價搜羅出來賣。因此,那薩爾說破了皮子,出了天價,到最後那個比倫人就是不願意賣。
後來一直站在旁邊等著的雅里看不過去了,把那比倫人拉到一邊沒說了幾句話就讓他乖乖地把原石賤價賣了。然後雅里一揚手,就那麼將寶石送給了那薩爾。那薩爾一開始對他那種故作大方的樣子咬牙切齒得不行,想著回頭找個沒人的地方捅了他。還是辛納在旁邊安說:「要是沒有人家幫忙,你不就得不到這原石了。」
然後雅里說了一句讓那薩爾徹底崩潰的話:「你要是喜歡,再多的寶石我都可以送給你,這是麗的小姐應有的特權。」就在那薩爾沉著臉握了腰側的彎刀的時候,雅里轉過頭來雷打不地微笑著,「不過我確實想聽聽,作為一個亞述商人,你對赫梯的集市有什麼看法嗎?」
後來才知道,雅里會出現在那個集市除了對商業的好以外,其實也是想了解一下各國對赫梯目前商業系的看法。他人買了赫梯特有的好酒,邀請那薩爾和辛納坐在哈圖莎最好的館子裡暢聊了大半天。他們從集市聊到資,再到軍事,再到政治。兩個人都覺得格外的相見恨晚、臭味相投。
到最後二人都是微醺,雅里便說:「若你不是亞述人,不如就來赫梯做事。」
那薩爾也說:「我看你長得不像純種的赫梯人,倒是來亞述給我做事吧。」
二人語畢,相視,又各自沉默了一會兒,舉起杯來一口飲盡。
從未暴過彼此的份,亦從未換過姓名,但是心底似乎在長久的談後對彼此的份都有了些預。因此後來那薩爾出訪赫梯的時候,在王座的旁邊再一次見到黑袍紫襯的雅里時,一點也沒有驚訝。二人的關係,在沒有政事糾紛的時候就了海扯的損友。
在過去的五年裡,二人一直沒有斷了來往。每每赫梯被埃及占了便宜,那薩爾就會一封書簡過去大肆嘲笑雅里一番,反之,亞述宮廷產生什麼變化,雅里也會托人帶口信過來,「還是來赫梯給我幹活吧,看你在亞述也玩不轉。」
只是二人都頗有默契,從未讓他們私人的影響到雙方對政事的判斷和決策。但是那薩爾知道這次不尋常,雅里從未親自出使過亞述,這次雖然是用假份出面,卻依然說明有很重要的事要他親自理。
那薩爾一邊拉著一頭霧水的艾薇,帶著一臉閒適的雅里往宮殿走,一邊在心裡不住地擔憂。本以為埃及與赫梯這些日子鬧得不可開,亞述可以高枕無憂一會兒,這番不知道雅里心裡抱著什麼打算。現在的亞述雖然已經比數十年前強大了許多,但是在赫梯與埃及面前卻依然是一個剛剛興起的萌芽。不管哪個國家威脅它,或者是刻意拉攏它,都會讓它陷與另一個國家為敵的困境。
於是,到了亞述城,那薩爾不管艾薇的抗議,匆匆忙忙地吩咐侍者把帶回休息的地方,然後轉就把雅里到一個角落,開門見山地就問了:「你這次來,到底有什麼事?」
年輕的統治者眨眨眼,俊秀的臉上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那薩爾政治敏度很好,見解也不錯,但還是了不。他這樣焦急的發問正是說明了心底的不安。雅里於是就四兩撥千斤地回覆道:「說過了,我來和政事沒什麼關係。」
那薩爾一時無語,如同兩枚烏亮石子的眼睛裡擺明寫了「不信」二字。
雅里淡笑,「我還有事,政事你去找拉爾納。」說完,不等那薩爾回覆,他便邁開步子,朝著艾薇離開的方向趕去。那薩爾氣急敗壞地想要跟上去,可又被匆匆來報的侍者糾纏住,非說拉爾納大人說有要事求見。剛想擺侍者,拉爾納巍巍的赫梯腔調的亞述語已經在自己耳邊響起,「殿下——這件事十分重要,關於赫梯向亞述出口哈圖莎羚羊角的關稅問題……」那薩爾還沒有組織好語言敷衍,拉爾納就好像事先設定好程序一般,絮絮叨叨地用方語言說了下去,一抬首,雅里早已沒了蹤影。
艾薇心事重重地跟著侍者往宮殿深走,後突然傳來了有些急促的腳步聲。回過頭去,正好對上雅里淡淡的笑臉。月塗抹在二人中間的空隙,他如同中音提琴般優雅的聲音劃過的耳際,「別急著走,我有話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