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好看著那車越來越近，接著緩緩停在自己前，可隨后下車的卻不是唐啟森本人，而是一個穿著印有電車標識的維修工。他看起來頗不愿，可似乎又礙于某些原因不得不來，所以表矛盾又難看。

他徑直走向姜晚好：“是這車？”

“嗯。”晚好瞄了眼，主駕上有人，可因為車窗玻璃反所以看不清那人的表。

維修工帶了手套就俯開始忙活，噼里啪啦的靜有些大。晚好看他帶著氣，想說幾句也忍下了，多一事不如一事，早點弄完回家給北北做飯才是要的。

誰知那維修工修車的時候也不老實，折騰了一陣里就開始抱怨：“這車一看就有些年頭了，直接買個新的不完了，有那麼有錢的男朋友，還省這點干嘛？”

晚好張想答他，可后卻率先傳來一道凌厲男聲：“買不買是我們的自由，買之前你就有義務把它修好。”

蹲在地上的維修工表一訕，扯了扯角：“我這不是替的安全考慮嗎，提個建議而已。”

“你的職責是替顧客解決問題，而不是提問題。”唐啟森說完又加重語氣，“還有，跟說話客氣點。”

那維修工大概是被他的氣勢鎮住了，更何況這番話字字句句都不容反駁，于是悶聲不吭只加趕活。

晚好能覺到那男人就站在后，咬了咬，還是回對他說了句：“謝謝你幫忙。”

唐啟森卻微攏著眉心，似乎有些不高興：“在我面前能耐的，怎麼一到別人面前就慫了。姜晚好，你以前替同學打抱不平的氣勢哪去了？”

從前這人簡直就是個爛好人，不知天高地厚地給他闖了多禍，只要是在眼里看似不公的就一定會想辦法糾正。可剛才呢？他坐在車里看了那麼半晌，居然就一直低眉順目地站著，看得他一肚子火。

怎麼誰都能給臉看了？更何況姜晚好不該是這樣的！

晚好心底也生出幾分恍惚，是啊，以前怕過什麼？可那時候的姜晚好什麼都有，而現在……

討生活久了，再多的棱棱角角都會被磨平，可這些話說了他也不會懂。以前的姜晚好和唐啟森頂多只是神層面的門不當戶不對，而如今，兩人是徹徹底底地兩個世界的人了，沒有一樣能達共識的。

晚好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解釋，只說：“耽誤你很久了，剩下的我一個人就——”

“幫了你那麼多，一句謝謝就想打發我？”唐啟森毫無風度地打斷他，看起來居然比剛才還要生氣。

看他說的這般理所當然，晚好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問出口：“你還幫我什麼了？”

“……”房子的事，可偏偏不能說。

唐啟森站在那幾乎憋傷，最后狠狠瞪了一眼：“請我吃飯！”

他說完就氣勢洶洶地上車了，晚好站在原地簡直無語至極。豎著耳朵聽了半天的維修工，這時候趁機火上澆油：“小姐，你男朋友脾氣不大好啊，這種有錢人，你可要擔心了。”

“擔心什麼？”晚好皺眉著他。

“擔心他耍你啊！灰姑娘的故事你以為現實里真有啊。這種有錢人我見多了，頂多就是和你玩玩。”維修工一邊擰螺，一邊咬牙切齒地說，“跟斗小貓小狗似的，偶爾給你點甜頭嘗嘗，被爪子撓了也覺得有意思。”

他見晚好不說話，又補充道：“說白了，就是把你當生活調劑品罷了。”

晚好徹底沉默了，唐啟森最近的表現是有些反常，可這麼惡劣的事他應該還不至于……

***

唐啟森還真就一路跟著姜晚好到了家，他自己也認識路，想攔都攔不了。于是到了樓下，晚好只得妥協：“去吃可以，吃完馬上走。”

被嫌棄慣了，眼下唐啟森居然也能忍這不公平條款，淡然點頭：“可以。”

晚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這人最近的確太怪了，難道真被那維修工說中了？唐啟森見站著不，還眼神詭異地盯著自己看，皺了皺眉頭：“去吃飯而已，又不是吃你，猶豫這麼久。”

晚好被他揶揄的話說的臉上一陣難堪：“敢有七八糟的想法試試。”

唐啟森馬上就樂了：“什麼想法才七八糟，說來聽聽，我好克制。”

知道他是故意的，晚好才不會上當，拿著東西就率先上樓了。唐啟森一路跟在后，偏偏這人就再也不開腔了，他自覺無聊，于是上前接過提著的購袋。

兩人指尖相的一瞬，卻馬上收回手，袋子里的東西險些跌落在地上。

像是之前飾太平的一切都被撕開，鏡花水月后兩人的關系終歸還是原形畢。唐啟森站在線漸暗的樓道間，沉默地看著：“就這麼討厭我？”

晚好同樣站在影里：“你想多了，討厭不至于，但肯定不喜歡。”

唐啟森看著快步上樓的背影，眼神復雜難辨。

小曹今天休，北北早就被接回來了，兩人正在為看什麼電視而爭論。見晚好開門進來就一起向求助。

“好阿姨，小曹阿姨欺負我。”北北撅著告狀，“我是小孩子，居然讓我看韓劇。”

小曹不甘示弱地反駁：“可這是大結局了呀，誰剛才在路上吃了我的蛋糕，然后答應的好好的又反悔了！”

“可我已經讓你看一集了，一塊蛋糕當然只能看一集啊。”

“你——”

兩人吵得不可開，可晚好的心思明顯不在這里，上樓之后才記起忘記拿自己的包了，那人一氣之下不會把它扔了吧？以他那個脾氣應該不可能再跟上來，可里邊還有那份合同……

那一大一小爭執了許久也才發現不對勁，小曹放下遙控走過來，上上下下地打量：“怎麼了，臉這麼難看？”

話音落下，原本合住的門板就從外面被人推開了。小曹看清來人徹徹底底被嚇呆了，迅速站得筆直：“唐唐唐總！”

北北也意外地看著門口的唐啟森，這個壞叔叔怎麼又來了？！

***

“姜晚好，這次你必須給我說實話！”小曹在廚房里，兇狠地舉著一苦瓜問道，“你和唐總到底怎麼回事兒？這都找上門了，再騙我我就和你絕！”

晚好嘆了口氣，拿了顆洋蔥和換：“幫我剝了。”

小曹瞪著眼，晚好又笑嘻嘻地說：“我沒想騙你，他是我前夫，不過四年沒聯系了。毫無關聯的兩個人，說了也沒意思。”

這信息量實在太大，小曹站在那半天消化不了：“天哪，現實果然比小說還要狗，你有個那麼有錢的前夫居然還和我員工宿舍？”

見晚好還在淡定地洗菜，馬上又湊上前小聲問：“他是不是想和你破鏡重圓啊？”

“沒。”晚好直接打破的幻想，“他要再婚了，你忘啦？”

小曹頓時被噎住了：“那他現在在干嘛？坐齊人之福嗎？”

晚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小曹，但齊人之福這種事，唐啟森是不屑于干的。當初婚那幾年他也極會主，這個男人明明有足夠的資本，可他邊的異屈指可數。

要說他的閱歷，大概只有和路琳而已。不對，應該只是他生活里的甲乙丙丁，連閱歷都算不上。

小曹見久久不說話，心里已經猜到了七八分：“離婚……是因為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畢竟是長期浸在言小說里的人，腦海中早就腦補了一場豪門。

晚好卻不再滿足的求知，把洋蔥接了過來：“你去幫忙看著北北。”

“不去。”小曹磨了磨后槽牙，“就算他長得帥還是我的老板，我也沒法和個渣男共一室。”

“……”

“姜晚好，那你干嘛還和他牽扯不清？別說他幫你修個車，就是給你買套房也是應該的。”小曹看起來很替打抱不平。

晚好想了想，如實回答：“如果那樣，不是說明我還特別在意嗎？他不是會很開心。”

小曹目瞪口呆之后，對晚好豎了豎大拇指。

***

而這邊客廳里，北北哀怨地坐在沙發一角，對著唐啟森正在散發怨念：“叔叔——”

唐啟森不怎麼愿意搭理這小東西，他還記得自己每次見他可都沒好事，可這會兒還是不愿地看了他一眼：“什麼事？”

北北指了指他旁邊的遙控，又控訴地看了看正在播放財經節目的電視屏幕：“你應該遷就小孩子，邊有小孩，怎麼可以看這麼難懂的節目。”

“哦。”唐啟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玩玩。”

“……”北北氣憤地鼓了鼓小臉蛋。

唐啟森余一掃就看到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小臉都憋紅了，那模樣就像只小番茄似得。他忍不住就想笑，干脆對那孩子招了招手：“過來。”

北北翻了個白眼無視他。

“如果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把它給你。”他得意地晃了晃遙控，毫沒有威脅一個五歲小孩的恥。

北北皺眉想了會，還是慢吞吞地挪到他邊：“問什麼？”

唐啟森看了眼廚房的方向，低嗓音：“你經常和姜阿姨一起住？你媽媽在家也會過來？”

北北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盯著唐啟森看，全然沒注意到對方的問題已經不止一個，無辜地點點頭：“對啊，媽媽說姜阿姨一個人很孤單，而且要照顧爸爸，所以沒空。可叔叔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唐啟森沒有馬上說話，離得這麼近，他幾乎不控制地想手那孩子漆黑的頭發。可他很快就控制住這莫名其妙的念頭，又說：“姜晚好，真的只是你阿姨？”

北北更奇怪了，歪著頭和他對視：“叔叔，你好笨啊，我姜阿姨當然就是我阿姨了。這麼簡單還要問，你媽媽都不送你上學嗎？”

唐啟森就知道不能和這小東西聊天！

“你沒上學，就不要看這麼復雜的電視啦——”北北順勢就從他手中接走了遙控，順利換到兒頻道，“和我一起看智慧樹吧。”

唐啟森還真是第一次被個孩子給氣這樣，就連侄子球球都比這個小東西要可得多。這一定不可能是那個孩子，姜晚好沒膽子騙他，鐘家也不會接個來歷不明的孫子。

晚好端著盤子出來就看到唐啟森正盯著北北的背影走神，心臟狠狠一，卻極力鎮定道：“可以開飯了。”

唐啟森瞇眼看過來，兩人目相撞，姜晚好率先別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