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燈敞亮。

周尤跟在曾佩后，懷里還抱著一摞文件，眉眼微垂，一副安安靜靜的樣子。

明明前兩天江徹還冷嘲熱諷，將曾佩的方案批得一文不值，可今天他好像失憶了一般，若無其事地起，還主和曾佩握手。

“那這次V2就給貴公司了，合作愉快。”

曾佩仿佛也失憶了，臉上掛著得的笑容，和江徹禮貌地握了下手，上還說著漂亮話。

“能為江星提供公關服務，是我們的榮幸。江總，這次的合作一定會非常愉快。”

江徹點了下頭，目又轉向后的周尤。

曾佩順著他的視線，很自然地往后看了眼，“Zoe.”

周尤本來以為沒自己什麼事兒了，眼觀鼻鼻觀心地躲在曾佩后，默默。

可曾佩這一喊，再不愿，也只得往前挪步。

江徹的手至面前。

頓了頓，很快回握。

的手又小又，還有點涼，掌心潤。兩人握，整只手幾乎都被他的手掌包裹。

“提案很不錯，希你能讓我看到一場圓滿的上市活。”

他的聲音沒怎麼變，還是低低的，沒有太多緒起伏。可聽起來就是……和剛剛跟曾佩說話時的方有一點點不同。

不同在哪，又很難說清。

鼻尖又敏銳嗅到悉的尤加利冷香，周尤始終低垂著頭，眼睛也沒敢往上瞄。

“多謝江總夸獎，我會努力的。”

聲音輕輕，但仔細聽，會發覺說話的時候有點兒抖。

是真的很張。

手心都是汗。

燈投在清的上，可以清楚看到眼睫微微，還有鼻尖滲出細汗珠。

松手的那一剎那，他都明顯覺到，周尤整個人都放松了不。

有什麼好張的？

江徹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

離開江星的一路，周尤完全于放空狀態。

拿下江星的比稿，意味著一段極端忙碌的開始，也意味著作為這個case的直接負責人，將頻繁與作為甲方的江星接。

短期，是很難和那位一夜對象徹底斷掉聯系了。

就很奇怪。

他一個總裁，為什麼要管到新品智能手環上市公關方案這種小事？

更奇怪的是，他還擺出了一副要一直管下去的架勢。

隨便想想，周尤都覺得腦袋尖尖冒煙。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強悍如曾佩，這一路也都在閉目養神。

直到司機將車停在公司門口，周尤先一步下車幫曾佩開車門，曾佩才突然冒出句，“江星那位江總，帥的。”

“……”

周尤整個人都怔住了。

曾佩可不是有功夫八卦別人帥不帥的人。

就算是被吹頂級神的明星站在面前，考慮的大概也是請這位明星要花多預算，對項目有沒有助力，又能給他們帶來怎樣的收益。

周尤張，聲音吞吐，“佩…佩姐……”

曾佩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

“做公關這一行，是會遇上很多大人，也會遇上形形的。但職場上的逢場作戲實在是太多了，你們這種剛畢業沒多久的孩子，就很容易傷害。

“還有，你來我組里的第一天我就告訴過你，不管其他組其他人是怎樣，我們做的是公共關系，不是酒店公關，任何項目，都不需要我們以犧牲自己為本錢去達目的，你還記得吧？”

周尤點點頭，有點不明所以。

曾佩以為聽懂了，于是點到即止，拍了拍的肩，邊往里走邊說：“你很有想法，但膽子還不夠大，個也不夠外放，還需要磨練。江星的case我就給你了，有什麼不懂的隨時來問。”

曾佩進公關圈子這麼久，已經見到太多目的不純的人。

尤其是某些本地暴發戶老板，趕著時髦找公關公司，實際上屁都不懂，把們這些做公關的和酒店夜場公關混為一談，腦子里沒有方案，只有上床。

偏生某些負責人還有點皮相，就像今天這位江總，他們談上床前，還要披上一層的皮囊，把一些新行的小姑娘耍得團團轉，更不要臉。

直到走回辦公室，周尤還在想，曾佩到底在暗示什麼，是看出和江徹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了嗎？

周尤心里有些忐忑。

不過在這之后，曾佩表現得與平時無異，也沒再說過什麼與工作無關的話題，周尤又稍稍放心。

法務正在確認江星的合同。

在進極端忙碌的狀態之前，周尤空，在網上預約了一家干洗店，理那兩件金貴的襯衫。

中午飯點，沒吃飯，帶著襯衫趕去干洗店。

可干洗店老板一看就直搖頭，“這面料不好洗啊，而且這是不是拿什麼家用洗洗過？都要洗壞了，不行的，我這邊弄不干凈。小姐，你還是找別家試試吧。”

這兩件襯衫在給周尤之前，江徹自己隨便抹了點兒洗手了，東西沒用對，雪上加霜。

bsp周尤無奈，又另找了兩家干洗店。

可這兩家也洗不了。

好像已經到，有三萬塊正在的錢包里悄悄計劃出走。

正當垂頭喪氣提著袋子準備回公司的時候，手機忽然進來一條短信——

“襯衫洗好了嗎？”

發件人的號碼沒在的通訊錄里，那串數字也不甚眼。雖然心底有了猜測，但周尤還是回問了句，“請問你是？”

幾乎就在點下發送的同時，對方又發來了新的消息——

“我是江徹。”

周尤忽然覺得手機有點燙手，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信。

按干洗店老板的說法，之前不正確的清洗方式要背80%的鍋，那這三萬塊沒有道理要一個人扛吧。

可他們剛和江星達合作，三萬塊都不肯賠，按這位江總晴不定的格，很有可能會翻臉不認人。

周尤有些糾結，又給孟微微打電話，問知不知道什麼高檔干洗店。

孟微微腦子轉得快，很快便給出了個主意，讓混進五星級酒店的洗房，塞點錢讓人幫忙洗一下。

五星級酒店迎來送往的大多都是有錢人，洗房也比較高檔，確實可以試試。

剛好這附近就有一家，周尤心底燃起了希的小火苗，隨手招輛出租就趕了過去。

與此同時，江星科技十七樓研發中心，江徹正坐在高清屏前等實驗數據。

他足足等了半個小時，等到數據全部出來，那個人也沒有給他回信。

快要下班的時候，江星的合同條款全部確認完畢，法務將合同發到了周尤的電子郵箱。

周尤將合同打印出來裝訂好，準備送去江星，當面簽字蓋章。

給程經理打電話約時間。

可電話接通，程經理還沒說兩句，就莫名其妙給轉到了總裁辦。

“……”

“你好，請問是江總嗎？”

“明天上午送來二十三樓簽字，還有，我的襯衫。”江徹開門見山道。

襯衫。

周尤一怔，發現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

“……江總，請問明天下午方便嗎？上午有一個我們公司負責的商場開業活，得去現場幫忙。”

“不方便。”

周尤哽住。

金盛的開業活很缺人手，這段時間剛好開學，公司也沒實習生。

正想著找哪個組的人幫下忙，又聽電話那頭傳來通知：“明天下午一點半，過時不候。” ？

“謝……”

周尤一聲謝謝還沒說完，電話又被利落掛斷。

次日上午，星城金盛國際商業廣場正式開業。

金盛其實是做房地產的，集團龐大，全國各地甚至海外都有該房產公司開發的樓盤。

嘉柏原則上不接房地產case，因為地產客戶中暴發戶多，素質普遍較低，還一味要求高大上，想法離譜，容瑣碎，重點是給不起價。

不止嘉柏，很多大型公關公司都不愿意為他們提供服務。

但金盛不是一般規模的地產公司，而且金盛這次做的商場項目很高大上，請了日本某知名建筑師設計商場主大樓，耗時三年才堪堪竣工。

引進的品牌囊括國際一線豪奢，小眾輕奢，品類非常齊全，許多品牌在此之前都從未進駐星城。

曾佩為了這次金盛的開業活準備了足足三個月，大到站臺明星挑選，小到給到場準備禮品，都親自經手確認，可以說是耗盡心。

周尤們六點就出發前往金盛商業廣場，活九點半準時開始，現場很熱鬧。

在觀禮名單里，周尤還看到了一個悉的名字：江徹。

不過他好像沒來，座位一直空著。

長達兩個半小時的活時間，周尤的神都高度集中。

這次請的站臺明星是某當紅小鮮，很多，大有要攻下整座商場的氣勢。

人一多就容易出子，所以這次請的安保人員也特別多。

值得慶幸的是，這次的小鮮價格雖高，但意外地，也相當配合。

比起同事討論的那位十分鐘翻三次白眼的明星，態度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親切。甚至還知道引導有序排隊，不要發生踩踏事故等等。

等主持人宣布活圓滿結束，安保護送各位嘉賓有序退場，周尤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正想去找曾佩說話，后忽然傳來響徹商場的重墜地聲，隨之而來的，是超高分貝刺耳驚心的瘋狂尖——

“啊啊啊！！！！”

“跳樓！有人跳樓了！”

“啊啊啊啊啊！！！！”

周尤微頓，下意識回頭。

還沒有看清不遠的花四濺模糊，就有一只手，捂住了的眼睛。

毫無防備。

黑暗里，能聽到滿商場失控又瘋狂的尖和嚎哭，還能聽到左心房“咚、咚、咚”不斷加速的心跳。

空氣中，有尤加利清冷的木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