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鶴輕輕打開房門,往床邊走。

歲歲橫躺在他床上，睡得很香，口微微起伏,小手微卷，像投降一般搭在小腦袋兩側。

長長的黑睫覆在眼皮下，嬰兒的皮白得像豆腐塊，湊近一些，甚至能看到細微的絨。

的明明小小的,還經常糊著口水，水亮水亮的,但莫名就是有他的影子，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就有秦家人的神態。

他記得，他哥笑起來也是這個樣子,別人都說兄弟倆很像。

轉眼間,都半歲了,過了第一個六一兒節。

秦懷鶴手上去，是平常的溫度。

“我覺得不是你爸爸,是說粑——粑。”

他邊慢慢勾起了一個弧度。

在言微眼里,他就是這麼沒人味兒。

但他喜歡剛才那副神態,鮮活極了。

話里一來一往，都在表達一個信息：可沒有那麼好欺負,別想占丁點兒便宜。

一個打小教養良好的姑娘,忍無可忍,不想再忍的時候，也能把你懟到無言以對。

秦懷鶴走到客廳落地窗前，給丁澄打去電話。

“你和人力說,給每一位生育過的員工發六一福利，每人一萬。”

丁澄倒吸一口涼氣，“秦總，六一不是已經過了嗎？”

“因為沒有假期，給們補發的福利。”

丁澄不知道他哪來的好心，要當財神爺撒錢，但是作為總助，他不能聽之任之。

“秦總，要發總不能只發集團總部，我們的產業公司，還有其他地市，不一視同仁的話總是不太好，可要是一起發，您想想，有多個員工啊，而且，已經婚育的男員工們心里怎麼想，我建議，發兩千就可以了，大家都可以接。”

秦懷鶴沉片刻，“行，全公司一起發，別的公司派駐在亨川的員工，一樣可以。”

“好的。”

于是，就在下班前五分鐘，公司大群發布了一條消息，婚育過的職工，都可以領取兩千現金紅包。

辦公區歡騰一片，男同事們只有艷羨的份。

亨川的一個人力資源部的姑娘拿著本子過來，問言微是否已經婚育，言微否認了。

小吳怏怏看著，那姑娘一走，他說：“言微，看到沒有，結婚生小孩也是有好的，我怎麼就不是個的呢。”

言微心思百轉千回，囫圇回了一句：“是的你就不會這麼想了。”

前腳才走，后腳他就撒錢，用銅臭味兒告訴，人味兒沒有他可以用錢來補，錢一撒，人味兒不就來了？

這會兒他多人擁躉啊，甚至有人在高喊：我秦總！

秦懷鶴故意的。

就為了那一句“粑粑”？

真稚。

言微回到瀾灣里銷售中心，銷售團隊剛開完會議，李林柳看見回來，把住了。

“你去把倉庫里的料整理一下，明天有領導過來，保潔阿姨不敢整理，說怕弄我們的東西。”

言微手頭還有一堆活兒，便回：“我先忙，翟總監等我修改折頁頁面，明天要加印了。”

李林柳：“那你整理好再下班。”

“嗯。”

這段時間，汪達的預約量又是一騎紅塵，遙遙領先，特別是言微跟他一起做了直播之后，汪達儼然了地產紅人，很多人過來都直接說要找他。

只要能完銷售業績，上面的領導樂見其，誰賣不是賣，但李林柳不一樣，汪達拉開了兩個團隊的數據，站在甲方銷售經理的這個位置很尷尬。

汪達從VIP接待室大搖大擺走出來，又是一副賤兮兮的面孔，問：“言微，這麼拼命，干兩份活，是不是能領兩份工資啊？”

言微沒功夫搭理他，只說：“沒有。”

李林柳腳下的高跟鞋噠噠噠響，“你們都不知道吧，為什麼非得讓言微去亨川對接，不是我們公司剝削勞力，而是亨川那邊指定，一定要過去，知道為什麼嗎，人家總助丁總在追言微。”

言微角一滯，“……誰說他在追我？”

“行了，我們都知道。”

汪達咧個，頗有幾分喜，“言微，桃花是不是太旺了點？”

言微強轉移話題：“下周沒有時間了，直播改錄播，明天我們錄三場，我把腳本給你，你記得提前做好準備。”

汪達整張臉都扭曲了，“你不要命我還要呢，錄三場，明星行程也沒有那麼啊，再說，你們凱創出得起我的通告費嗎？”

言微不搭理他，噔噔噔跑上樓。

沒有銷售經理，要干兩個人的活，平時還能勉強應付，臨近開盤，簡直是要起飛。

就這麼昏天暗地過了一周，瀾灣里第一期開盤了，因為是首期，價比高，再加上區域未來漲勢見好，當天中午四棟房源就全部售罄了。

言微做數據統計，忙到下午，一抬首才驚覺，已經快到下班時間，把去亨川那邊報到的事兒忘得一干二凈。

那邊沒有消息，估計也沒有什麼要事，才想著和小吳說一聲，就接到了翟總監的電話。

“晚上王董和亨川的秦總要一起吃飯，我才想起來，你和丁助理和曾總監，晚上你就跟他們過去吧，我把定位發給你。”

言微眉心一跳，下意識張口拒絕：“翟總監，我不能喝酒……”

“沒關系，實話實說，沒人你喝酒。”

“……”

“沒問題吧？”

“……沒問題。”

一想到應酬就頭疼，和同事喝酒還好說，公司老板坐在席上，總不能端著水去敬合作公司的大老板。

端著酒也不行，秦懷鶴看著呢。

這個時候，言微真不知道當初心存僥幸，瞞自己正在哺的事實是不是正確的。

不敢耽誤，掛了電話收拾東西，馬上打車出發了。

好險的是，才到餐廳門口，兩隊人馬就一起過來了。

王北雄帶了一個助理一個書，還有一男一兩個營銷線的總經理和總監，秦懷鶴這邊只帶了丁澄和曾總監。

加上，凱創的人頭是亨川的兩倍，這樣一對比，言微看出來了點門道，這一次凱創是宴請方，秦懷鶴是被宴請。

是宴請方的小策劃，資歷最小，能出席這樣的宴會，多半是因為和丁澄曾總監他們打過道。

言微主迎了上去，展笑，“秦總，晚上好。”

又轉頭問候了王北雄。

秦懷鶴視線定在臉上，略微頷首。

王北雄笑問：“言微，從亨川過來的嗎？”

這一問話一出，言微面上微赧，“不是的，今天瀾灣里開盤，耽誤了一點時間，沒有過到亨川。”

旁邊的那位總經理替說話，“對啊，今天瀾灣里開盤，們忙活了一天了。”

王北雄這才想起這茬，“是今天開盤，賣完了嗎？”

言微點頭，“是的，王董，首期推售已經全部售罄了。”

秦懷鶴低笑了聲，“凱創人才濟濟，恭喜王董，又創佳績。”

王北雄客氣兩聲，把秦懷鶴等人迎了進去。

言微跟在后，耳微熱。

在場的各位都是行業老手，知道這樣的項目首開，并沒有多銷售難度，只要不是太菜，不出意外都會被搶空。

他這又是客套話，這樣的，實在稱不上是個“人才”。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為之，曾總監被凱創的營銷總經理和總監左右包圍，言微卻被安排在丁澄的旁邊。

兩瓶騰塔堡紅酒早已經倒醒酒里，服務員又開了兩瓶茅臺，桌柜上還擺著兩瓶伏特加。

兩位大老板說話，眾人在一旁捧。

言微看著眼睜睜看著服務員拿起的酒杯，紅酒沿著杯壁，緩緩流紅酒杯里。

丁澄跟隨者服務員出去，回來的時候帶了兩瓶外文包裝的氣泡水，悄無聲息放到言微跟前。

言微輕手上瓶，心里很激，但是如何能把紅酒替換氣泡水，實在令人頭禿。

的目才從氣泡水瓶游走，不期然和主位上的男人撞上。

言微略微抿，無事發生一般才要飄走，猛一下又被抓回去了。

“言微，領到六一紅包了嗎？”

言微一滯，角有些僵，“沒有，謝謝秦總的好意。”

偏偏秦懷鶴不放過，眉頭一抬，“怎麼沒領呢？”

幾雙眼睛齊刷刷對著言微。

言微線微，卻發不出聲音。

這回，丁澄也沒有給解圍的意思，裝腔作勢拿起手機，對著眾人點頭致歉，一副忙著理事的樣子。

王北雄：“是什麼紅包？”

言微只好笑著回答：“王董，是亨川的六一福利，每個婚育的同事都可以領到兩千紅包。”

轉眸對上秦懷鶴，“雖然沒領到，但是看見邊的同事都很開心，秦總大氣。”

秦懷鶴了線，“噢——你不符合條件。”

言微被他這麼小小刺了一下，抿了抿，“希下一次有機會可以領到秦總的紅包。”

王北雄笑道：“這一次沒領到，下一次總會領到，是福利就跑不掉，我看你該過來，敬秦總一杯。”

話到這里，也是清理之中，言微知道，該來的來了，跑不掉。

被秦懷鶴這麼一刺，倒放開了。

言微站了起來，拿起那瓶氣泡水，把問題拋給了他，“秦總，不好意思，我酒過敏，可以以水代酒嗎？”

王北雄嘖了一聲，“什麼酒過敏，喝一點沒關系。”

言微垂著眼睫，手在氣泡水細長的瓶上轉，為難的神。

“喝不了就算了。”秦懷鶴手在黑桃木餐桌上輕點，“丁澄，下一個節日是什麼節？”

丁澄：“秦總，下一個到中秋和國慶了。”

秦懷鶴：“這是大節，到時候再加個福利，只要是能喝酒的，不管能喝多，多領一個紅包。”

丁澄角一抖，“好的，秦總。”

秦懷鶴目一轉，“怎麼回事，言微總是這麼完錯過我們的福利。”

眾人皆笑。

言微資歷最小，為酒桌調侃對象并不出奇，正因為年輕，才有拒絕的勇氣，也只有初生牛犢才不怕虎，在座的除了，誰敢說不能喝酒。

言微擰開那瓶氣泡水，倒了半杯，緩步端到秦懷鶴面前，提著氣兒說：“秦總，謝謝您和亨川同事這段時間的照顧，我以水代酒，敬您一杯，您隨意就行。”

秦懷鶴手上了紅酒杯，卻是沒有端起來，優越的高眉骨上，一雙劍眉往上一挑，“不用客氣，你來亨川也有一段時間了，說說看，亨川是什麼樣的一家公司。”

言微輕咽一下嗓，“亨川是一家很有實力，又很包容的公司，我跟亨川同事相得很愉快。”

秦懷鶴端起酒杯，手腕悠然作著，紅酒杯里晃出一道銀波。

他抬眼，眼睫稍稍往下一，“是嗎？亨川的管理人員呢，你來評價一下。”

言微線微斂，“秦總，我不敢。”

眾人又笑了。

丁澄握拳抵在邊，克制著自己。

王北雄：“秦總讓你說你就說，別的人不敢說，你就說說秦總，他在你眼里是什麼樣的。”

言微輕咬了咬里，吐字清晰，“秦總是一個，有人味兒的人。”

他不就等著說這句話麼？這下可以得意了。

果然，站在高位什麼話都能等到，甭管是不是真心的。

秦懷鶴這才轉過半，酒杯過去。

紅白相撞，一聲脆響。

他說：“沒事兒，別的紅包領不到，過年紅包總該領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