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爺自打廬州案后, 一路高升,封妻蔭子,整個三房揚眉吐氣,今非昔比, 原本想帶著妻搬出去單獨開府, 一來免得兩個不的哥哥打著他的名號拖累他, 二則也是徹底免了妻再繼續氣, 但礙于老夫人萬般懇求, 這才沒搬出去。
雖是沒單獨辟府, 但三房原本的小院子大肆休整了一番, 改了三進三出的大院子, 每日門庭若市, 訪客不斷,倒是看的大房與大房愈發眼熱。
老夫人亦是懊悔當初對這個庶子過于苛待了, 見他為妻皆請了封, 卻唯獨沒給這個嫡母請任何誥命, 既生氣又無奈。
但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秦三爺雖然途上亨運通達, 兒的婚事卻時時懸在他們心上。
下個月兒便滿十五了,他們便是再想多留幾年, 但及笄之后,婚事至得辦起來了。
原本沒升任之前, 夫妻倆覺得兒能嫁個家世清白的同樣是偏房出的世家子便,升任了之后,他們也更有底氣了些, 估著嫁個嫡子, 做個正頭夫人大約也是不問題的。
他們打算的好好, 唯獨有一樣放心不下,那便是當今的這位太子。
如今陛下病重,朝中一切事務皆有太子統攬,大權在握,只等著即位了。
一想起這位太子對他們兒的特殊對待,夫妻倆不免有些憂心。
太子份尊崇,絕不可能娶他們兒做正妃,可若是做個妾室,倒不如嫁個清白安穩的世家子來的好。他們不是貪圖虛名的人,自然要為兒最切實的幸福考慮。
因此夫妻倆盤算了一通,打算趁著這次及笄宴替兒相看相看合適的人選,趁早把婚事定下,也省的人覬覦。
嘉這一個月來也輾轉反側,弄不明白太子對的心思。
這位殿下風度翩翩,才能出眾,嘉一見到他便心跳砰砰。
而且,能覺到,這位殿下對……似乎也有點不同尋常。
但喜歡歸喜歡,他們的份差距太大了,還沒有昏了頭到認為這位殿下會娶做正妃。
若是做個妾室,日后與其他子一起爭爭搶搶,十天半月地才能盼到他一面,又實非所愿。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日后沒辦法選擇,倒不如現在趁著這萌芽的時候掐斷,因此沉思了許久,嘉并未反駁父母的意見,任憑他們安排相看去了。
秦氏夫婦見反應平淡,暗暗松了口氣,著手辦起及笄宴來。
如今秦宣連升兩級,在這京中小小了頭角,又是太子跟前的紅人,因此他唯一的兒的及笄宴盡管辦的低調,但前來赴宴的人卻著實不算,斷了許久來往的幾個伯府,侯府此次都派了人來,好不熱鬧。
熱鬧歸熱鬧,這些貴婦賣的還是太子的面子,想借機搭搭橋,對一個沒落世家的庶子之并無什麼期待。
但直到這位鄉君面的時候,們才發覺是自己太過險隘了。
來人如凝脂,娉娉婷婷,非但容貌出眾,一舉一也極為得當,知書達禮,比之自小養在深閨的貴亦是不差。
這些貴婦們觀察了一晚上,一個個都起了心思,有意無意地套著江氏的話。
“我倒是不知,這京中還藏了這麼一位秀外慧中的小姐,秦夫人未免太過低調了,把兒看的這般。”忠遠侯府的侯夫人笑著打趣道。
江氏何曾是藏著兒了,只不過他們從前份低微,沒有請帖遞過來,沒有出席這種宴會的機會罷了。
“年紀小,從前唯恐沖撞了貴人,如今這年歲大了些,也該到了出來見見人的時候了。”江氏并未抱怨,只是微微笑著,招著兒過來:“快過來給諸位夫人請安。”
如今父親升遷了,們面的機會也越來越多,嘉在宴會前便被教著一個個去記諸位夫人的臉,因此當下早有預備,準確無誤地一一據這些夫人的著品階和樣貌格行了禮。
行禮過后,諸位夫人微笑著點了頭,上雖不說,卻對著眼前的人愈發滿意,拉著江氏細聊了不,若有似無地引到了自己兒子上。
江氏也心領神會地陪著附和著,心里的大石漸漸落下。
坐了片刻,嘉笑的有些僵了,便出去了氣。
“鄉君,剛才有個人讓我給您遞了信來。”染秋行匆匆地從西側門走了過來,左顧右盼了許久,才將信遞到了跟前。
“什麼人?”嘉看著小心翼翼的樣子有些納悶。
“奴婢也不知。”染秋搖頭,“那人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只說鄉君看了便知,將信塞到了奴婢手中便忽然消失不見了。”
手好,又出鬼沒的,嘉看那封無名的書信心臟砰砰直跳,約有了個猜測。
信封一打開,上面只簡單了寫了兩個字——“出來” 。
這字跡筆力強勁,即便沒有署名,也不難猜到了來人,大約是那位殿下吧。
不過是送個禮,嘉以為這位殿下頂多是派個侍從過來,沒想到他竟然親自來了……
嘉眼皮一跳,連忙將信合了上,低了聲音問染秋:“送信的人還說了別的嗎?”
“沒有。”染秋如實回答道,又仔細回想了一番,“不過那人是從西側門出去的。”
今日宴會的來客大多是從南門和東門進的,西側門是留著運貨的,格外冷清。
他要見做什麼,又要送什麼生辰禮?
嘉攥著那信,心里一團,不知該不該去見。
正猶豫間,后突然傳來了母親的聲音。
“出什麼事了,怎麼出去這般久,忠遠侯夫人有話想跟你說。”江氏出了門,看著兒和侍站在一起形容鬼祟的樣子略有些疑。
“沒什麼事,就是飲了酒,有些頭暈。”嘉手扶著腦袋,趁機將那信塞到了袖子里。
“外面涼,別風寒了。”
恰好一陣冷風吹過,江氏攏了攏上的披帛,催著進去。
“這就回去。”
嘉無奈,看了眼那西側門,沒再停留,跟著母親回了房去。
門外
蕭凜坐在馬車里,遲遲等不到回信。
剛開始,他只以為是里面的人腳步慢了些。
可等了快一刻鐘,大門還是靜悄悄的,蕭凜微微皺了眉,朝著邊人問道:“你確信這信是送到了?”
“回殿下,卑職親眼看到鄉君接過了信才離開。”齊澤答道。
既是接了信,為何不來赴約?
蕭凜堂堂的一國太子,從來都是別人求見他的份,尚且求之不得,這還是他頭一回被放了鴿子。
蕭凜坐在馬車里,臉一點點沉了下來,決定再給一次機會,多等半柱香。
可天越來越黑,這大門卻連也不。
蕭凜指尖微涼,這才吩咐道:“你再去一趟,看看到底在做什麼。”
“卑職遵命。”齊澤手好,三兩下便越過了圍墻。
不多會兒,回來后,他一板一眼地將諸位夫人是如何拉著嘉的手夸贊,秦夫人又是如何笑著回應的場景一一描述了出來。
蕭凜每聽一句,神便冷一分,最后煩躁地打斷了齊澤:“好了,孤知道了。”
原來不來見他,是去議親去了。
膽子還真不小啊。
蕭凜冷眼看著那木門,目不善。
齊澤被那眼風一掃,渾發冷,低聲詢問道:“那殿下現在要回宮嗎,還是讓卑職再去一問?”
蕭凜沉默了片刻,只吐出了兩個字:“回去。”
天底下敢讓殿下空等的,這位秦姑娘還是頭一位。
齊澤暗自搖了搖頭,這回怕是惹怒了殿下了。
因著是在冬日,屋里的炭火燒的極熱,嘉原本只是托醉,這會兒被熱氣熏的倒真有些上臉了,臉頰紅撲撲的,額上也微微出了汗。
忠遠候夫人已經考量的差不多了,心地叮囑了一句:“鄉君若是不勝酒力,便早些回去休息。”
嘉這才終于找到了機會,彎著拜別:“那嘉便先行下去了,夫人也莫要多飲。”
“秦夫人真是好福氣,生了個這般心的閨,我家三個都是哥兒,一個比一個心,尤其老三,日里奔波在外,若是也能有個這般細心的兒便好了。”忠遠候夫人瞇著眼笑,越看越歡喜。
江氏對侯府也頗為滿意,笑著又與寒暄了一番:“聽聞三公子剛補了缺,可真是了不得。”
“不過是太子殿下垂憐罷了。”侯夫人擺了擺手,角卻滿是得意。
嘉現下滿腦子都是袖中的書信,對這三公子興致寥寥,沒再多說什麼便出了門去。
夜風微涼,一出門,瞬間便清醒了,握著手中的信不知該如何是好。
自接到了信已經過去了很久,殿下事務繁忙,大約早就走了吧……
嘉看著那小路盡頭靜悄悄的西側門,猶豫了片刻,還是在花木的掩映下走了過去。
門栓一拿開,外面空空的,只有雪地上剩下一道深深的車轍印,看著像是停留了許久。
他果然早就走了。
嘉盯著那車轍印看了片刻,垂下了眼,又將大門一點點合上。
木門吱呀一聲合上,即將關的時候,嘉卻忽然聽到了車軋著雪上冰碴的聲音,握著大門的手一頓,余里正看見那輛華貴的馬車不知何時又倒了回來,嘎吱一聲,停在了門口。
嘉渾繃,緩緩抬起頭,正與那掀了簾子的人四目相對。
果然是他,他原來一直都沒走嗎?
嘉一瞬間五味雜陳,看著他下了馬車,一點點走過來,握著門栓的手遲遲忘記了合上。
當那清冽的氣息拂過的臉頰的時候,嘉渾一抖,這才想起來關門。
可蕭凜卻一手擋住了門栓:“躲什麼?”
“回稟殿下,我沒……沒躲。”嘉低著眉小聲地答道。
“沒躲關什麼門?”蕭凜盯著看。
被那銳利的視線掃過,嘉既心虛又害怕,指尖微微發抖:“秦家小門小戶的,臣是怕殿下嫌棄。”
“孤不嫌。”蕭凜看著發白的指尖問道,“來者皆是客,你就是這般待客的?”
嘉無奈,只好卸了勁,任由他將門推了開,一閃,遠遠地躲到了門后。
“父親在前院,殿下若是赴宴,臣讓小廝領著您去。”
嘉低著頭,正要喚小廝,蕭凜卻直接打斷了:“孤今日不是來找你父親的,孤是來找你的。”
找的,那不就是私會麼?
嘉連忙后退了一步,慌地看著他:“殿下,男授不親,之前祖母壽宴那日已經有流言傳出來了,若是再教人看見了,怕是又會傳出些不好的流言。”
“什麼流言?”蕭凜走近了一步。
這門后的空間本就仄,他上前一步,嘉下意識地又往后退,腳跟已經抵在了墻面上了,囁嚅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怎麼不說?”
蕭凜又走近了一步,嘉連忙后傾,后背地在了墻壁上才與他拉開了一距離:“他們說,說殿下對臣有意……”
嘉抓著角,聲音慢慢低了下去,出這幾個字對而言已經很難了。
“不是流言。”蕭凜淡淡地開口。
這話是什麼意思?
嘉仰著頭看他,如果不是流言,那意思是,他真的對有意……
臉頰瞬間緋紅,震驚和錯織在一起,腦袋里了一團。
直到外面的冷風一吹,臉上被冰碴子劃的微疼,嘉才回過神來。
有意又如何,份擺在那里,不想也不能做妾。
嘉低下頭,裝作聽不明白:“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殿下若是無事也便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