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
張偉正在一字一句的翻看案件記錄。
在其面前,是局促不安的嫌疑人唐春風。
而在隔壁桌,則是同樣坐立不安,時不時朝張偉張的唐春德和唐母二人。
“上周五晚11點,外環西風里小區發生一起室搶劫殺人案,租戶陳某在家中被人殘忍殺害,現場有強行闖痕跡。武協據現場留線索,還有死者陳某上殘留的DNA比對,在兩天后將嫌疑人唐春風抓捕。”
“本案目擊證人為死者陳某8歲的兒子,在比對嫌疑人照片后,指認唐春風為殺人兇手,東方都地檢總部以殺人搶劫罪起訴嫌疑人唐春風,兩日后開庭審理。”
張偉放下卷宗,看向面前的唐春風。
老實說,他第一眼看到對方時,就覺得眼前這人是絕不可能殺人的。
為什麼?
因為一個人膽子大不大,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唐春風就是大眾眼里的老實孩子,從小到大都犯過最大的錯誤,可能就是上學忘了做作業,或者在電腦里藏了“學習資料”來看。
很難想象這樣的人敢殺人,而且還是室行竊加殺人。
“我想問一句,你缺錢嗎?”張偉看著對方,淡定問道。
唐春風雖然意外,但還是老實回答:“我,我不缺錢啊……”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唐家雖不算大富大貴,但條件并不算差。
唐父去世前,給家里留了一套中環的老房子,一百多個平方,市值700萬以上。
唐春風醫學院畢業后,經營著一家牙科口腔診所,收穩定。他本人又沒有陋習,煙喝酒賭博都不沾,除了三十多歲還沒有娶老婆之外,可以說沒有任何缺點。
就是這樣一個人,這樣的家庭條件,怎麼可能去做室行竊的勾當呢。
張偉想了想,又問:“據你向武協提供的證詞,你晚上10點從自己的診所出門,然后獨自一人返回家中,沒有其他人和你一起嗎?”
“是啊。”
“有人看到你回家嗎,比如門衛,比如鄰居?”
唐春風看了眼母親,搖了搖頭道:“我媽睡得早,一般晚上9點半就要休息了,所以我每次回家都輕手輕腳的,盡量不會吵到。至于鄰居什麼的,我開車回家,也看不到他們。”
“這麼說,就是沒有不在場證據咯。”
張偉的眉頭皺起,覺到了一丟丟棘手。
因為唐春風所住的小區是一個老小區,家門口也沒有安裝監控錄像,要證明唐春風下班后直接返回家中這件事很困難。
同樣的,死者陳某所在的西風里小區,也同樣是老小區,一樣沒有監控錄像。
但這件案子不需要監控,死者兒子的證詞就已經足夠了。
現在唯一目擊證人一口咬定兇手是唐春風,這案子天王老子來了好像也沒辦法。
唐春風好像看出了張偉的為難,立馬說道:“律師,我就沒有去過西風里小區,更加不可能認識死者,我和他也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殺他呢?”
“這個問題問得好,同樣的檢方一定想知道,甚至于我都想知道了!”
張偉笑了笑,然后看向唐春德和唐母二人:“你們確定要選擇我嗎,我可以幫他做無罪辯護,但這樣也就失去了認罪減刑的機會!”
“這……”唐春德有些猶豫了。
因為他找來張偉,也是打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辦法,沒想張偉真答應了。
“我給你們提個醒,如果選擇做無罪辯護,但最后敗訴的話,那就是無期徒刑了。”
“但如果選擇主認罪,很可能是30年有期徒刑,一般律師會幫你們爭取到27-28年,有點手段的律師可能談到25年左右,如果是手段再厲害一點的律師,甚至可以談到20年。”
“如果你們讓我去談,去說服死者家屬諒解,并且加上你母親的況,老人家需要贍養照顧,正好起訴的檢察又擁有一點仁慈之心的話,我最多也許能談到15年。”
說到此,張偉看向唐春風,“你現在三十多歲,15年之后也才50歲,還有30年左右的自由日子呢!”
聽到15年,一旁的唐春德微微容,但唐母卻搖了搖頭。
唐春風一開始也有些意,看到唐母的表現后,立馬跟著搖頭:“律師,我想要無罪辯護,我不想認什麼罪,因為我沒有做過,我為什麼要認罪!”
說著,他看向張偉,語氣無比認真:“我現在已經三十多了,我的母親在快30歲時生下了我,等我50歲出來,誰能保證我還能見到我的母親,還能每天陪在邊,我不想就這樣留下憾!”
“行吧,我知道了,同時我也相信你無罪!”張偉看了眼唐母,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他的話,也讓唐春風微微一愣。
因為這是第一個說相信自己的律師,而其他的律師只想著讓自己認罪,沒有一個人問過他到底有沒有做過那件事。
唐春風的差點流淚了。
張偉倒是沒太多,只是開始思考這起案子要怎麼理了。
唐春風的態度既然這麼堅決,那麼他也只能選擇做無罪辯護。
而且他心中也有點懷疑,如果這件事不是唐春風做的,那麼會是誰?
他要將真正的兇手給揪出來,幫眼前這個無辜之人洗刷冤屈。
“張律師,能不能出來一下下……”
但就在張偉準備繼續詢問時,唐春德卻突然喊了他一聲。
張偉和張春德走出會面室,來到門外走廊。
“張律師,你說的15年,是不是認真的?”
“怎麼,你想要讓你弟弟認罪?”
“我在考慮中……”
唐春德沒有否認,看起來15年真的有些讓他意了。
張偉見此,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唐啊,你是不是搞錯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的委托人不是你,是你的弟弟唐春風,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意見呢?”
此言一出,唐春德才反應過來,張偉是替他弟弟打司的,不是替他。
“可是,是我把你來的……”
“但我是公設辯護律師,又不收律師費,憑什麼要我聽你的?”
張偉再次拍了拍唐春德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老唐,我不收錢,所以沒有人可以命令我,我只為事實說話,你可明白了?”
接著,他就再次回到會面時,獨留下一臉錯愕的唐春德。
會面室。
“張律師,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很簡單,先想辦法把你們保釋出來唄,你在拘留所也幫不了我什麼忙。”
“保釋,是不是要很多錢啊?”
“那我問問,你們能付多錢?”
“這……”
唐春風和唐母,同時看向門口的唐春德,顯然現在有錢的是這位。
……
同一時間。
東方都地檢總部,重罪科。
相比于擁的輕罪科,重罪科的辦公室空間大了起碼兩倍,而辦公室的人數都差不多,所以每一個人的空間都很寬敞。
甚至于當新人晉升助理檢察后,每一位都有獨立的辦公室。
這也是很多輕罪科檢察斗的目標,他們做夢都想著進重罪科,可以換到更加舒服的辦公空間。
“百合姐,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譚瑩瑩從輕罪科辦公室,一路小跑著來到重罪科。
“什麼事,這麼慌張!”肖百合原本正在文件堆里埋頭工作,聽到聲音后像是鴕鳥一般抬起頭來。
“百合姐,大事不好了,張偉又接案子了!”
譚瑩瑩喊了一聲,但發現四周傳來一道道銳利目后,連忙將埋下,湊到肖百合邊:“我按照你說的,一直盯著張偉,結果發現他又接了一個案子。”
“瑩瑩,他現在是公設辯護律師,接案子不是很正常嗎?”
肖百合覺得自己當初說錯了話,只讓譚瑩瑩對張偉盯點,沒說要大事小事都一點不放過吧?
“不是,這次不是一般的案子。”譚瑩瑩卻連忙搖頭,抬起頭指了指隔壁桌,說道:“這一次張偉接的是那件案子,你們辦公室王檢察偵辦的室殺人案!”
“那件案子?!”聽到譚瑩瑩的提示,肖百合也反應了過來。
“這張偉不是找嗎,這件案子他都敢接,他難道是要申請減刑?”
“不是,聽說是想要做無罪辯護,現在他們正在為嫌疑人申請保釋呢!”
“保釋,他們是人傻錢多嗎?”
肖百合詫異了,這案子都想著無罪辯護,這張偉是瘋了吧。
這案子要是能翻,我肖百合當場將面前的電腦屏幕吃掉!
“瑩瑩姐,我們怎麼辦啊?”譚瑩瑩看著肖百合,不知道剛才某人立了個Flag。
“走,去和王燦打聲招呼,提醒他小心一點!”
王燦和肖百合在一個辦公室,二人的辦公桌就隔著幾米。
王燦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檢察,戴著副金框眼鏡,一雙眼睛向狐貍一樣狹長,給人一種有點猾的覺。
“喲,這不是我們的王牌檢察,來我這里做什麼呀,指導我工作嗎?”
雖然王燦和肖百合是鄰桌,但肖百合在整個辦公室的人緣不太好,所以王燦打招呼時有些怪氣。
這也難怪,肖百合進地檢總部才一年,就偵辦過十幾起重案,業績和定罪率都是辦公室第一,更是刷新了歷屆新人記錄。
鋒芒太,得同辦公室其他人抬不起頭來,所以也被其他人孤立。
這也是肖百合與譚瑩瑩聊得來的原因,因為二人一是同鄉,二則來自不同辦公室。
肖百合面對怪氣的招呼,面帶寒霜,但還是忍住了沒發作。
只是冷冷提醒:“你那件案子的嫌疑人請了一個公設辯護律師,你要小心點了?”
“公設辯護律師?”但王燦卻不以為然,嗤笑道:“我這件案子,鐵證如山,誰來都沒用,何況是公設辯護律師,他們又不收律師費,心里頭只會想讓嫌疑人早點認罪!”
“那個律師張偉!”
“張偉又如何,我又不認識他……等等,你說張偉!”
王燦的表變了數變,從一開始的毫不在意,到后面有些反應過來,最后更是變得有些激。
他猛然起,看了一眼譚瑩瑩,然后大笑道:“哈哈哈,你確定,那個張偉要接我經手的這件案子?”
他的聲音很大,以至于整個重罪科辦公室都聽到了他的聲音。
“張偉”這個名字,可以說這段時間都是縈繞在地檢總部頭上的一層影。
很多檢察都想要和張偉手,以此來洗刷地檢總部到的恥辱。
而現在,張偉又再次行了起來,并且還挑選了一件必輸無疑的案子。
“張偉,果真是他?”
“王燦的案子,難道是那件室殺人案?”
“不得了啊,必輸的案子還選,他不是想要還給我們面子吧?”
其他重罪科的檢察都忍不住議論了起來,頭接耳,竊竊私語。
王燦吼完一嗓子后,朝肖百合說道:“肖百合,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該怎麼辦。如果那張偉真的接了這個案子,看我將他打的無完!”
說完之后,他還嫌不過癮,看著譚瑩瑩,意有所指:“本來新人就代表不了我們地檢總部,要說我們總部,還得看我們重罪科!”
“王燦,保釋法庭有申請過來了!”
“哼,果然出手了嗎!”
聽到同事的通知,王燦冷笑一聲,拿起桌上的文件就走。
對于肖百合的提醒,他顯然是沒有放在心上。
“百合姐,我們……”
“走,我們也跟上去,看看張偉到底打算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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