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尚書沉默坐在椅子里，沒什麼表地道：“公主殿下有什麼條件？”

　以夜紅綾鐵面無的脾，對這些事要麼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去理會，要麼直接選擇上報天聽，這般把證據送到他面前的舉顯然反常。

　韓尚書心里清楚，夜紅綾不會吃飽了撐的做些無聊的事，所以索開門見山。

　若提出的條件在他能接的底線之，那什麼都好說，若不能……

　“韓尚書多慮了。”夜紅綾語氣淡淡，“本宮沒什麼條件。”

　沒什麼條件？

　韓尚書愣了愣：“公主殿下沒有條件？”

　“韓尚書掌管兵部，本宮掌兵權，雖各司其職卻都是跟軍隊打道。”夜紅綾語氣平靜，波瀾不驚，“武將行事喜歡直來直往，不玩文臣勾心斗角那一套。”

　綾墨安靜站在側，俊雅致的眉目低斂，心里默默道了一句：妃威武。

　武將喜歡直來直往是對的，連算計人都可以擺在明面上算計。

　讓人明明知道被算計，也只能啞口無言。

　比如說這位韓尚書。

　能做到尚書一職，哪個不是在場權勢中浸了數年甚至數十年？早已修煉的老狐貍，又怎麼可能被區區這麼一句話糊弄住？

　對于夜紅綾“不玩勾心斗角那一套”這句話，韓尚書只是聽聽而已，若說相信，大概也只能相信一半。

　夜紅綾的確跟尋常玩弄權的人不一樣，朝中大臣無人不知的脾。以前的護國公主除了上戰場之外，生活中重心都放在了寒家二公子上。就算是幫助夜蕭肅，也是擺在明面上支持。

　也正因為如此，景帝才始終不同意讓嫁給寒玉錦。

　可現在的夜紅綾卻讓人無法看。

　從跟寒玉錦反目那一刻開始，夜紅綾上仿佛就多了一個誰也無法解開的謎團，為什麼會跟寒玉錦反目……或者說，寒玉錦為何會突然刺殺？

　這個答案至今沒有人知道。

　若說幾個月前眾人還猜測這是不是一出戲，如今在寒家被滅門之后，誰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想法。

　夜紅綾跟寒玉錦是真的反目了，否則不可能眼看著寒家覆滅而無于衷。

　然而眼下，卻又多了另外一個事實擺在面前。

　三皇子通敵謀反的證據是護國公主明正大呈遞到皇上面前，這位公主殿下究竟只是出于公正，為了穆國江山社稷著想，還是有著自己的私心？

　為兵部尚書，他掌管兵部大權，轄下負責的就是軍隊的事，跟夜紅綾免不了常有接，只是兩人的關系素來只限于公務，從未有過私下人方面的往來。

　但對于這位護國公主，韓尚書其實跟其他朝臣一樣，從來都抱著敬佩的態度。

　只是人心易變。

　如今的護國公主心里在想些什麼，謀算些什麼，只怕很有人能知道。

　韓尚書沉默了良久，久到茶盞中的茶已經涼，他才淡淡開口：“公主殿下如今大權在握，兵權和朝權盡握在手，對于儲位可有什麼想法？”

　夜紅綾淡道：“沒什麼想法。”

　韓尚書沉默片刻，又問了一句：“殿下心里可有支持的人？”

　“沒有。”

　韓尚書聞言，不由又沉默。

　夜紅綾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想法，沒什麼表地起告辭，“天不早了，本宮不多打攪。告辭。”

　韓尚書連忙起，親自送出府。

　所有敏的話題終止于走出書房之后，兩人一路無話，一前一后走到大門外，直到看見夜紅綾坐上馬車駛離尚書府門前，韓尚書面上所有的表才慢慢斂了起來，眉目鎖，眼底若有所思。

　“主人這招以退為進，使得很妙。”綾墨坐在夜紅綾跟前，明正大地在頰邊了個香，隨即才真心實意地拍馬屁，“屬下佩服得五投地。”

　夜紅綾靠坐在榻上，眉目沉靜淡漠。

　“韓尚書是個聰明人，主人雖把證據都給了他，看似在提點，可他心里清楚主人手里定然還有別的證據。”綾墨的聲音低沉和，綿中著察一切的睿智，“心有顧忌的同時卻還要激主人今晚的手下留，韓尚書此時應該正會著啞吃黃連的滋味。”

　夜紅綾偏頭瞥他一眼，語氣波瀾不驚：“韓尚書算是朝中一清流，自有文臣風骨，本宮不會當真去對付他。”

　“我知道。”綾墨點頭，語調沉定，“他這樣的人只能用些手段拉攏，且用他無法拒絕的方式。”

　先兵后禮。

　確鑿的證據擺在眼前，韓尚書若說心里沒一點忌憚肯定是假的，就算他不曾親自參與過那些事。可為最高長，督查不力，縱容手下犯罪，皇上追究起來也夠他喝一壺的。

　夜紅綾把證據都給他，既是送給了他一個人，無形中也是讓他知道手里握著籌碼。甚至在他以為夜紅綾會趁機提什麼條件時，夜紅綾偏偏大度地什麼條件都不提，越發讓他無法猜的意圖。

　綾墨毫不懷疑，方才在書房里那一瞬間，韓尚書已經做好了的準備——如果夜紅綾真提出什麼過分要求的話。

　偏偏夜紅綾什麼也沒提，倒是讓他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心里越發沒底。

　“承了這個，面對著一個看不見的威脅，以及兵部這點關系，韓尚書以后應該會慢慢朝主人這邊靠攏。”綾墨似是已經預料到了韓家未來的靠向，“縱然到時候他們無法接一個主為帝，可當一切塵埃落定，他們已沒了反悔的機會。”

　夜紅綾沒說話。

　綾墨聰明，擁有一雙察人心的眸子，以及他對夜紅綾的了解太深，幾乎能看每一步棋下真正的意圖和布局。

　其實比起真正玩弄權的人，夜紅綾的籌謀依然帶著一種武將的直接，并沒有那麼多彎彎道道，也談不上有多高深莫測，很容易讓人猜——但旁人也得敢猜才行。

　能輕易猜的心思且敢于直接說出口的，目前為止也就的影衛一人。

　回到公主府已是亥時，綾墨屏退了前來伺候的侍，主替夜紅綾寬。

　清冽綿的氣息縈繞在耳畔，帶著幾分旖旎繾綣：“主人，今晚由我侍寢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