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娶其他公主也就罷了，偏偏打的是護國公主夜紅綾的主意，這就讓景帝不得不深思了。

　楚瑜幫的是誰，此番又在打什麼主意，他心里一清二楚。

　不過想到其他公主……

　景帝沉默片刻，暫時拋開楚瑜和夜廷淵的意圖，淡淡道：“你三皇兄的事牽連甚廣，皇后被廢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可紫菱到底是朕的兒。紅綾，你覺得朕應該如何置？”

　如何置夜紫菱？

　夜紅綾面上表沒怎麼變化，心里卻因他這個問題而想起了被忽略已久的某個人，斂眸思索片刻，淡道：“兒臣不便干預父皇的決定。”

　夜紫菱暫時是生是死于無關要，但最后的結局肯定不會多好就是。

　失去了皇后這個母親，失去了三皇子這個兄長，失去了寒家這個外祖家庇護，夜紫菱就算還能保有公主的名頭，卻也絕不可能還如以前一般擁有嫡公主的風。

　從云端跌落地面的滋味，夜紫菱在余生的時日里會一點點品嘗，夜紅綾本什麼都不用做，就能讓生不如死。

　景帝神不太好，聞言也沒再多問什麼，閉眼沉默間心里卻無比清楚，夜紅綾這個兒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雖冷漠不近人，可兄弟姐妹之間多還有些分在。

　如今倒是完全如陌生人了一樣。

　方才他問起夜廷淵，其實是想找個由頭恢復他在朝上的職務，可夜紅綾提起楚瑜昨晚的舉，自然又勾起了他心里的不悅，復用夜廷淵一事就此作罷。

　而對于夜紫菱這個妹妹，夜紅綾的態度更是冷若冰霜。

　景帝心里不由到了些許疲憊，他的兒子和兒們，竟沒有一個能相親相如正常兄弟姐妹，難道這當真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

　寢宮里短暫靜了片刻。

　夜紅綾平靜的聲音響起：“父皇龍不適，兒臣就不打擾父皇休息了，先行告退。”

　“等等。”景帝睜開眼，轉頭看著，“你知道朕出了狀況，刻意過來看看的？”

　若是如此，消息得到的也太快了些。

　后宮的嬪妃來得都沒這麼快。

　“不是。”夜紅綾搖頭，眉眼平靜淡漠，“兒臣原本有件事要跟父皇稟報，進宮時恰好遇到二皇兄，兒臣奇怪今日散朝早，一問之下才知父皇龍欠安，就過來探父皇。”

　有事稟報？

　景帝心里下意識地一沉，卻淡淡道：“什麼事？”

　夜紅綾每次稟報的事都不會是小事。

　“這幾日兒臣負責吏部事務，偶爾間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夜紅綾嗓音淡淡，“今天秋闈的名單中了個人。”

　秋闈名單中了個人？

　景帝不解：“了誰？”

　“沈寒。”

　景帝沉默，沈寒是誰？

　“寒卿白在山書院有個學生許茂俊，他跟沈寒是好友，曾說沈寒是個才子，此番定能連中三甲，為狀元郎，可兒臣卻發現他連最初的秋闈都沒能中榜。”

　景帝眉頭擰了擰，山書院的學生應該是帝京人士，沈寒是許茂俊的朋友，那也是帝京人士？

　帝京這邊的秋闈是誰負責主考？

　景帝在心里回想了一遍，似乎是吏部里選出來的員，而吏部之前是衛宗海負責。

　衛宗海是屬于三皇子一黨。

　想到三皇子，景帝微微有些晃神，淡淡開口：“也許這位沈才子徒有其名？”

　“兒臣也這麼想，但心里又有些疙瘩。”夜紅綾淡漠開口，“兒臣在想，萬一他真有才學，朝廷豈不是錯過了一個年輕俊才？”

　景帝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是……”

　“兒臣派人去查了查，發現有人在秋闈中舞弊。”

　果然不是小事。

　“秋闈舞弊……”景帝眉眼浮現疲憊和惱怒，咬牙冷笑，“連朝廷選拔學子都有人敢弄虛作假，從中手腳，果然是好樣的。”

　夜紅綾沒說話。

　科舉舞弊從來就是不可避免的事，只是舞弊輕重程度的不同而已。

　皇子們之間爭權奪利不是校場比武，靠的不是單打獨斗，他們需要培植自己的勢力黨羽，科舉則是學子邁向仕途最直接的一條路，一旦進朝堂，未來的新生力量就屬于這群人。

　朝堂上年輕的臣子雖職務大多低微，可他們起的作用卻不小，這些都是各派勢力中不起眼卻至關重要的“羽”。

　不過這些心知肚明的話，夜紅綾自然不會說出來。

　“你現在既然負責吏部，此事就有你全權負責，朕不過問。”景帝道，“該怎麼做怎麼做吧。”

　老三已經被置了，就算查出是他以前的心腹員又如何？不過是揪出朝廷中蛀蟲罷了。

　已逝之人，夜紅綾大概也沒必要故意去針對他。

　夜紅綾微微欠：“兒臣遵旨。”

　頓了頓，“父皇休息吧，兒臣告退。”

　轉頭看向孫平，夜紅綾淡道：“總管大人好好伺候父皇，別讓父皇太勞累了。”

　孫平應道：“公主殿下請放心，奴才一定好好伺候皇上。”

　話音落下，外面響起一陣紛沓而來的腳步聲，夜紅綾蹙眉：“應該是后宮娘娘們得知父皇龍欠安，聞訊而來噓寒問暖的。”

　景帝神倦怠，聞言淡道：“孫平，出去告訴他們，朕累了，現在誰都不想見。”

　孫平恭敬應下，抬手示意夜紅綾：“公主殿下請。”

　夜紅綾頷首，轉往外走去。

　站在外殿的綾墨不發一語地跟上，全程沉默如影子般不惹人注意，然而他轉跟上夜紅綾的那一瞬間，景帝若有所覺地轉頭，恰好看到他凜峭如刀鋒的影從視線里一閃而逝。

　走至殿外，夜紅綾抬眼看向后宮眾嬪妃浩浩而來，以謝賢妃、肖淑妃為首，眉頭蹙，一副憂心忡忡的表。

　見到夜紅綾，眾人七八舌地問皇上龍如何了，況嚴不嚴重，需不需要人伺候，邊宮照顧得盡不盡心……

　孫平站在殿階上，恭敬地開口：“皇上說累了要休息，誰都不見，請眾位娘娘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