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眉眼沉了些。

　“孫平。”他語調有些鷙，“護國公主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舉？”

　孫平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卻不聲：“老奴沒怎麼關注宮外，不過最近聽說公主待在公主府，跟邊那個男寵打得火熱……”

　景帝眼神幽深了些：“朕似乎一直忘了該問問那個男寵的份。”

　他賜給夜紅綾五個側夫，以及夜紅綾自己納的寒卿白，共有六人，可從未聽說夜紅綾寵幸了哪個。

　如今突然冒出來一個男寵，不但得盡夜紅綾寵，還趕走了甘塵和段氏兄弟，讓梅玄瑾被重責——難道只是因為爭風吃醋？

　孫平低頭不語。

　殿外有侍衛走進，單膝跪地，恭敬地稟報：“啟稟皇上，皇族幾位宗親老王爺和閣大臣已經到了殿外。”

　景帝被擾了思緒，淡淡道：“讓他們都進來。”

　說完，面無表地吩咐了孫平一句：“你派個人去傳朕口諭，一個時辰之后，讓紅綾帶著的男寵進宮一趟，朕要見見的男寵是何模樣。”

　孫平躬領命，轉往外走去。

　對面恰好迎上走進殿來的幾位老王爺和閣老臣，不管是早已不問政務的皇族長者，還是已經浸朝堂數十載的閣重臣，放眼去，年紀至都在六十歲以上。

　孫平低頭行了禮，肩而過之際，默默把人數了一下，不到二十人，卻都是極說話分量的人。

　只要今日詔書立下，以后不管何時何地，只要景帝駕崩，只要大皇子不死，那麼下一任帝位必須由夜天闌來繼承，任何人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這些皇族長者和閣重臣不管是管事的，還是不管事的，在詔書一事上沒人敢隨意來，而這些上了年紀的老者，在皇族和朝堂之上都有足夠的影響力。

　足足十多人一起出面證明詔書的真實，絕對無人敢質疑半分。

　孫平出去安排了個傳旨太監，剛回到勤政殿奉了茶，就聽到景帝開口：“朕召各位皇叔和閣老過來，是有件重要的事要宣布，以及讓各位叔伯做個見證。”

　孫平低眉，站在景帝后給他輕捶著肩膀。

　“今年發生了很多事，委實讓朕到有些力不從心，恍惚間才發現自己似乎也老了許多。”景帝苦笑了一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一命嗚呼了。”

　“皇上說的這是什麼話？”宗親中一位老皇叔皺眉，恭敬而又不失威嚴，“皇上正值壯年，離老還遠得很，若皇上現在就言老，我們這些一腳已經踏進棺材板的豈不是早就該死了？”

　“是啊，雖然最近煩心事的確有些多，可皇子們早就年了，皇上可以讓他們多分擔一些。”一位老王爺淡淡道，“所有事都在皇上一個人上，難免有些力不從心，朝廷養著這麼多大臣也不能都白拿俸祿，該為皇上分憂解勞的時候就該為皇上分憂解勞，不能慣著他們的懶病。”

　景帝沒說話，眉眼沉沉，似是籠罩著一層影。

　“今天召各位皇叔過來，是為了儲君一事。”他淡淡開口，并吩咐孫平把擬好的詔書拿出來，“朕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儲君不可不立，今年發生這麼多事，最大的源頭就是為了儲君一位，所以朕決定讓各位皇叔和閣老做個見證。”

　話音落下，勤政殿里氣氛驟然安靜了下來。

　幾位老王爺面面相覷，隨即其中一人問道：“皇上屬意哪位皇子，為何不直接昭告天下？”

　景帝淡道：“一來他現在不在朝，冊封大典暫時還沒辦法舉行；二來朕也是想保護他，把詔書一事定下，不管以后朝局如何變化，憑這份詔書可以讓他直接登基；三來，朕想請求各位皇叔和閣老，全心全力支持他，維護正統，在任何時候只認他一人為帝。”

　幾位王爺和閣老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不在朝？

　皇上說的是……大皇子夜天闌？

　眾位老人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皇子們鬧出的那些事，以前的明爭暗斗，想不到到頭來帝位居然會落到不爭不搶的大皇子頭上。

　怪不得皇上要讓他們支持，因為大皇子在朝堂上的勢力委實不如其他幾位皇子經營得好，若無這些德高重的老者支持，只怕以后就算順利登基，權力也極有可能被架空，為一個不由己的皇帝。

　“各位皇叔和閣老可有什麼要說的？”

　幾位老皇叔早已不問政事，此時景帝問這麼一句雖是出于尊重，可他們卻并不能倚老賣老，真的對皇帝的決定指手畫腳。

　況且詔書已擬，景帝的決定已不容更改，他們就算有什麼意見又有什麼用？

　“若是各位都沒什麼意見，朕就讓孫平宣讀了。”景帝淡淡開口，對這些長輩的態度還算滿意，“孫平，把詔書念給各位皇叔和閣老聽聽。”

　“是。”

　眾位皇室宗親老王爺和閣老起跪下，嚴肅恭聽。

　孫平拿起詔書展開，開口宣讀：“從來帝王之治天下——”

　“啟稟皇上！”殿外韓墨匆匆而，單膝跪下，急切的語氣打斷了孫平的聲音，“慈安宮太后有刺客潛！太后驚嚇過度陷昏厥！”

　什麼？

　景帝霍然起，臉驟變：“刺客捉到了沒有？太后有無大礙？”

　“慈安宮有高手在追，卑職急著趕來稟報，尚未得知詳細況。”

　景帝冷道：“擺駕慈安宮！”

　話落，匆匆繞過龍案往外走去。

　孫平急忙把詔書擱在龍案上，轉尾隨著景帝走了出去。

　還跪著的幾位宗親王爺和閣大臣愣了好一會兒，才巍巍的起，面面相視了一會兒，道：“我們也去看看太后？”

　眾人點頭，轉往外走去。

　太后遇刺可不是小事，他們怎麼能無于衷？

　待乾宮里所有人都離開，殿梁上躍下一道影，隨手拿起案上詔書揣懷中，轉走到雕龍紋窗前，掀開窗戶，子一閃便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