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勢已去。

　早在前往冀州的人馬接連損失慘重的消息傳來時，夜廷淵其實已經預到了自己的結局。

　夜紅綾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要對付的人，真到了證據確鑿的時候，大概是容不得誰翻盤的，況且現在景帝被幽在乾宮，究竟是龍欠安還是被人控制了自由，誰又知道呢？

　真要說起來，夜廷淵并不清楚夜紅綾為何手段這麼狠，對兄弟如此趕盡殺絕。

　如果當初寒玉錦刺殺是個引子，以至于讓對寒家和皇后母子都多了幾分憤恨厭惡，那借著離京外出的機會收集夜蕭肅的罪證，把皇后嫡子一舉置于死地，這個舉倒是可以理解。

　可隨即而來的，卻是明顯外的野心。

　不。

　夜廷淵腦子里想到的，是在離京之前去桃花山上時說的一句話，“不過想要個人伺候床榻罷了。”

　如此一句聽似荒唐的言語，其中不就藏著不亞于男人的昭昭野心？

　如果當時夜廷淵就聽出了的言外之意，然后早做打算，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端起酒盞一飲而盡，夜廷淵沒有察覺到大殿上凝結的氣氛，此時此刻，似乎所有的事都已跟他無關，他置事外如同作壁上觀的局外人一樣，不想再去心自己的命運如何。

　垂死掙扎不是他的格，輸了就輸了，沒什麼大不了。

　橫豎也不過一死。

　從桃花山到帝京，從曲水流觴宴上葉紫菱說出的那番話，到夜紅綾自己的言行舉止……很多蛛馬跡都了這個七妹的野心意。

　真的。

　很多時候但凡夜廷淵能多一些心思，多做一些防范，甚至于想辦法攬兵權在手，也不至于如今被置于如此被的境。

　東齊小皇帝來得太巧了。

　縱然甘塵真的是東齊世家公子，可他公主府這麼久，做護國公主側夫這麼久，從未調查出他的份跟東齊世家有關，怎麼一到了他廷王府，消息就傳得那麼快？

　十萬銳在邊關虎視眈眈，夜紅綾手里又得到了充分的證據，縱使夜廷淵有三頭六臂，他也完全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解決眼前這場困境。

　夜紅綾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的，又豈會給他翻盤的機會？

　席間證據傳到了每個大臣手里，看著這些不容狡辯不容抵賴的罪證，支持廷王的一派大臣臉無比的難看，而支持宣王的大臣神同樣看不出愉悅。

　若只是以往皇子之間的相爭，宣王自然樂見廷王遭此困境，就此萬劫不復，再也沒有氣的機會才好。

　可朝臣們心里很清楚，如今這個朝堂，已是護國公主的天下。廷王岳丈的罪證雖是皇上下旨徹查，可追溯源還是由護國公主而起，派去查案的人也是奉了夜紅綾的命令。

　如今左有謀反罪證，右有東齊小皇帝的威，廷王境委實堪憂。

　可這并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廷王之后是不是就到宣王了？

　皇長子夜天闌什麼時候回來？

　他去了南圣四個月，至今消息全無，這又是巧合還是陷了一場謀？

　“如果大家覺得證據沒有問題的話，不妨議一議此事該如何置？”

　群臣沉默，凝重不語。

　“父皇尚在養病之中，本王覺得此事還是該由父皇來決斷。”宣王開口，“其他人無權替父皇置老四。”

　楚閣老聞言，雖意外于宣王此時對廷王的維護，卻還是跟著開口：“老臣附議。”

　上丞相沉默片刻，淡道：“殿下覺得呢？”

　“本宮也同意。”夜紅綾的回答倒是出乎群臣意料，“不過罪證確鑿，這一點大家無法否認，所以本宮的意思是暫時把四皇兄關天牢，等候父皇龍康建之后，再行置。”

　頓了頓，“誰若覺得不妥，便可以提出更好的解決辦法，然后順便告訴本宮，東齊皇帝提出的條件該如何應付？”

　席間有人想要說話，可剛要開口卻聽到了夜紅綾最后一句，尚未出口的話瞬間憋了回去。

　他們的確覺得把廷王關大牢不太妥當，因為誰都知道天牢那種地方進去容易出來難，萬一護國公主從中做些什麼手腳，廷王境必定更加危險。

　然而，想辦法應付東齊皇帝提出的條件？

　這個要求顯然更難應付。

　小皇帝的態度那麼強，誰敢拿兩國征戰冒險？

　文臣考慮的更多，萬一最后弄不好真到了興兵作戰的地步，穆國能打贏了還好，打不贏的話，是不是造此結果的人就此了穆國的罪人？

　所以一時之間，卻是無人敢開口。

　“七妹也不用再為難各位大臣了。”夜廷淵抬起頭，面無表地看著夜紅綾，“有罪就認，本王也不是輸不起的人。該怎麼置怎麼置，本王多說一個字就不是父皇的兒子。”

　這話說得真有骨氣。

　容修忍不住想給他鼓鼓掌。

　不過比起夜廷淵，他覺得更值得鼓掌的人是他家妃，瞧瞧，不聲間掌控全局，讓夜廷淵連替自己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一句。

　在今年最后一天的最后幾個時辰里，再次輕而易舉地除掉一個障礙，離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相較于容修此時還有鼓掌的心，本來進宮來參加守歲宴的大臣則完全這樣的閑逸致，所有人——包括支持夜天闌和夜紅綾的大臣大，誰的心都無法輕松。

　支持護國公主的大多是一些年輕新貴，他們敬服護國公主敢作敢為的，敬服征戰沙場無人能敵的本事，也敬服馳騁朝堂無人敢其鋒芒的威，這種心夾雜著一些激和敬畏臣服。

　其他人卻個個繃了神經。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沒有疾言厲，沒有流河，也沒有皇帝陛下遇到這種事時的震怒，大臣們無需誠惶誠恐地跪地請罪。

　可在場的每一個人，此時都清楚地會到了一種朝堂變了天的覺。

　寒氣，從腳底一直侵脊背，讓人渾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