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甘塵醒了。

　上帶著悉的痛，是在廷王府住了十幾天之后，每天醒來都會會到的覺，已經習慣了。

　所以不覺得有什麼稀奇。

　只是睜開眼之后所看到的環境卻有些不一樣。

　不是廷王府關押他的那間廂房，手腕和雙腳也輕松了許多，試著了一下，原來已不再有沉重的鎖鏈鐐銬加。

　緩緩閉上眼，他安靜地躺了一陣，在腦子里回想一些事，順道把思緒理順。

　然后，又睜開眼。

　清澈瀲滟的眸心澤平靜，如波瀾不驚的湖水。

　“甘……”耳邊響起年清越好聽卻小心翼翼的聲音，聲音似是卡殼了一下，“公子醒了？”

　這個聲音，真是耳得。

　甘塵心頭微震，風華絕代的容卻毫表不，不發一語地躺了一陣，然后才慢慢起。

　年連忙把他扶起：“小心點。”

　甘塵在最短的時間已經調整好了所有的興趣，此時視線微轉，目及年俊雅而悉，卻分明又似久違的五廓，語氣平靜而淡漠地開口：“你是誰？”

　自然而然的疏離語氣，看著他的眼神也那麼陌生，讓榮麟不由一怔。

　漆黑眸心迅速劃過一道黯然澤，榮麟很快揚起一抹淡笑：“我是護國公主派來照顧公子的……侍從。”

　侍從。

　“哦。”甘塵語氣淡定，“本公子以前在公主府怎麼沒見過你？”

　榮麟睜著眼睛說瞎話：“我是公主的暗棋，尋常不太面。”

　“是嗎？”

　甘塵挑，卻并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淡道：“給我倒杯茶。”

　榮麟又是一怔，反應過來之際很快應了一聲，轉去倒茶之時，心里悄然松了口氣。

　原本他預料之中甘塵醒來會直接讓他滾，或者反應更激烈地砸東西表達緒。

　可他居然沒有。

　什麼暴怒仇恨都沒有，如此平靜的反應。

　轉念想想，也不該覺得奇怪的。

　曾經的甘太傅就是平靜如水的一個人，優雅而從容，時刻保持著大家公子的風度，如今經歷過那麼多事，就算還有緒，他早已也學會了控制，學會了藏。

　怎麼可能還會輕易讓自己失控？

　榮麟轉倒了盞茶端過來，原本想喂給他喝，可甘茶直接手接過茶盞。

　寬大的袍袖隨著他的作劃到手肘，出手腕上清晰可見的腫痕，已經被鎖鏈磨破了皮，看著就讓人覺得疼痛。

　榮麟的眼神一暗，下意識地想手握著他的手腕，然而手到一半又被燙著似的了回來。

　斂眸掩下失態，也掩去眼底對于始作俑者的殺氣，可轉念想到自己曾經帶給他的傷害比這皮傷重上千萬倍，又有什麼資格去不平？

　空的茶盞遞到眼前，榮麟抬眸，盯著眼前握盞的手看了片刻，手接過茶盞放回桌上。

　“沒想到公主殿下邊還有如此年輕的暗棋。”甘塵起下床雙腳剛落到地上的那一瞬間，榮麟已在眼前跪下了子，主服侍他穿鞋。

　“我年紀是輕了些，可該做的事都會做，還公子別嫌棄才好。”

　甘塵低頭看著蹲跪在眼前的年，一頭黑發如緞鋪陳在瘦削脊背上，即便也低著頭也難掩周貴氣。

　甘塵移開眼，嗓音淡漠：“我邊不留無用之人，就算你是公主派來的，若本公子用得不順手，也不會把你留下。”

　榮麟微僵，隨即低眉回道：“公主殿下讓我最近都留在公子這里照顧，若是照顧不周，就拿我問罪，還請公子善待一二。”

　甘塵挑：“會跳舞嗎？”

　什麼？

　榮麟詫異地抬頭：“跳舞？”

　甘塵剛醒來，其實神還不太好，尤其在廷王府被折騰了這麼些日子，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十多天來下來雖沒留下什麼不好治愈的傷勢，卻折磨得他倦怠了許多。

　再加上手腳被鐐銬鎖鏈鎖了這麼多日子，現在還疼得，便沒什麼神去做些什麼，索靠著床頭，懶散地開口：“給本公子跳支舞。”

　榮麟磨磨蹭蹭地站起，有些局促：“我……我不會跳舞。”

　“不會跳舞？”甘塵皺眉，“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憑欄閣。

　方才他醒來之后看到悉的環境，就知道他已經回到了憑欄閣他自己的廂房。

　而榮麟聽到這句話，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憑欄閣，做的是賣藝賣的營生，連舞都不會跳，你留在這里干什麼？

　榮麟抿了抿。

　他從來沒來過這樣的地方，縱然在甘塵還在昏睡的時候做足了心理準備，此時也難免有些不知所措。

　畢竟讓做慣了皇子皇帝的人來做伶人才做的事，的確有些強人所難。

　榮麟靜靜站了一陣，遲疑地道：“我會琴，給公子彈一首曲子嗎？”

　甘塵沉默，看著他的目里似是多了些許深思。

　榮麟被他看得有些心虛，又有些歡喜，更有不知所措的惶然不安。

　此時他既擔心什麼都不會讓他嫌棄，又怕“自甘墮落”讓甘太傅失，堂堂一個年天子不去治理天下，居然甘愿墮這種地方屈尊降貴做一些小倌子才做的事，枉費太傅多年苦心教導。

　然而榮麟很快又想到自己曾經說過的那句話，把份崇高的太傅比作“低賤的伶人”，即便只是因為在榮鈺面前做戲才故意那麼說，可他到底還是傷害了太傅——不管是故意還是無意。

　那樣一句話出自他的口中，本不可原諒。

　而最后因他的卑劣行徑造的后果，更是萬死難贖其罪。

　想到這些，榮麟什麼心氣都沒了，腔肺腑像是被冰冷的鋼刀刮過，疼得讓他呼吸都覺得是種折磨。

　“你什麼名字？”

　榮麟回神，低眉道：“有悔。”

　有悔？

　甘塵似笑非笑：“倒是個特別的名字。”

　榮麟沒說話，盡可能地保持著乖巧的模樣。

　“這里不是你該待的地方，早些回去吧。”甘塵淡道，“憑欄閣不缺人照顧，況且我份卑賤，也不值得公主殿下如此放在心上。”

　話音落下，榮麟臉驟然一變，下意識地口而出：“公子不卑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