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微穹頂籠罩起來的饒花園中，永恆的盛宴仍如過去千百年那樣持續著，空的聖靈宴飲者們聚集在長長的餐桌周圍，不斷舉杯暢飲或大啖食，而在這些沒有任何思維、只有虛無軀殼的聖靈四周，此刻卻出現了許多不曾有過的“景觀”。

那是在盛宴長桌周圍整齊堆疊的大量炸裝置，以及碼放如山的裝藥單元。

塵世打造出的凡人兵此刻堆滿了整個饒花園，各種各樣的炸從盛宴長桌一直堆到花園口，每一條小徑，每一空地，甚至連盛宴長桌上能擺東西的地方此刻都擺滿了捆綁起來的手榴彈，這些泛著冰冷氣息與鐵灰金屬澤的殺戮武幾乎把整個花園都堆了一個巨大的彈藥庫，其與周圍環境格格不的“畫風”讓這一幕顯得格外詭異。

但比這些炸更詭異的，是那些仍然在長桌周圍維持“盛宴”的聖靈，以及那三個仍然高坐在長桌盡頭的神半——這些空的軀殼對神國中突然多出來的“異”本毫無反應，哪怕炮彈已經懟在臉上，他們也照樣可以在彈藥堆的隙中舉杯暢飲，歡笑慶賀，一個個散發著微的輝影就這樣穿行在彈藥庫中，而那三個聖潔莊嚴的神半則端坐在已經被裝藥單元和連鎖炸裝置簇擁起來的“神位”中間，簡直詭異到了極點。

而在這極度異常，甚至有點令人骨悚然的“宴會場”上，僅有的三個存有理智的影仍然在忙忙碌碌。

春之神芙拉從河岸方向走了過來，的上半此刻纏繞著好幾圈武裝帶，上面滿是各種各樣的炸裝置，那如麋鹿般的下半兩側更是各掛載了兩個碩大的彈藥箱，裡面裝滿能夠在一瞬間夷平整棟建築的結晶炸彈，又有大量炸漂浮在後的半空中，被無形的力量託舉著飛向盛宴長桌周圍的幾個破點。

看著那些炸各自落在預定的位置，芙拉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轉走向了長桌盡頭，看到那個與自己容貌一模一樣的神半正靜靜地坐在一片盛開的鮮花叢中，用聖潔卻虛無的目注視著無限遙遠的某個方向, 儘管有著相同的容貌, 這神半所流出的那種冰冷、空的氣息卻讓有些骨悚然，芙拉忍不住皺了皺眉，隨後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上攜帶的新一批炸堆在了鮮花從邊。

堆好之後又往後退了兩步，仔細觀察了一下附近炸的擺放形態, 接著上前認真調整一番——似乎在努力嘗試把那些炸彈擺一個心形, 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接著搖了搖頭，又看向旁邊的另外兩個影——蓋亞與伊芙的神半同樣端坐於鮮花和炸彈中間, 對近在咫尺發生的事毫無反應。

芙拉飛快地扭頭看了一眼, 發現自己兩位姐姐正在盛宴長桌另一頭安置炸彈，臉上便出一點點惡作劇得逞的笑容, 小心翼翼地來到了蓋亞與伊芙的神半旁邊，然後從邊出幾個手榴彈, 往“兩位姐姐”的子底下塞……

不過春之神的小作剛進行到一半便被正好回頭的蓋亞給看見了, 這位三神長姐頓時瞪起眼睛：“芙拉！你幹什麼呢？”

芙拉慌忙把已經塞進去一半的手榴彈拿了出來, 然後一邊裝模作樣檢查彈殼一邊理直氣壯地回答：“給神座周圍佈置啊，不是你們說要在今天之把這批炸彈都安置到位麼……”

“不要做多餘的事, ”蓋亞快步走了過來, 一個眼神掃過就知道自己妹妹想幹什麼, “按照瑞貝卡給的圖紙佈置，這樣才能確保彈藥威力以最大效率釋放出來——不是說把這些東西堆的越集就越好的, 你忘記課上是怎麼講得了麼？”

“記著記著……”芙拉連連點頭，“考試的時候我比你和二姐還高幾分呢……”

“卷面績好說明不了什麼, 詛咒神卷面績也很好，實測試的時候差點把神給炸飛出去不是麼？”蓋亞皺眉看了這位年的妹妹一眼，隨後才嘆了口氣，轉頭看向那空、神聖、冰冷而又詭異的神半, 語氣中帶著嘆, “另外我要提醒你，雖然理論上神半不會在未到威脅的況下主採取行, 也不會對你的接產生反應，但最好還是謹慎一點，你是在與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力量打道——話說你是不是早就想做這些惡作劇了？”

“好的好的……”芙拉先是下意識地點著頭，接著又猛然反應過來, 一邊使勁搖頭一邊否認, “啊不不！我可沒有，我就是想測試一下……”

蓋亞卻沒有在意自己這位在最近越來越呈現出“人化”趨勢的妹妹還有何狡辯之言，的目仍然停留在自己的神半上，並與那毫無溫度可言的雙眼靜靜對峙了很長時間, 直到一種由心深生髮的、不由自主的牴迫使收回視線，才微微嘆息著搖了搖頭：“真是……一種說不上來的覺，我們要消滅的，原本應該是我們自的一部分，可現在我看著‘祂們’卻只覺到異樣的厭惡，還有一種骨悚然。如此長久的歲月裡，我們竟一直與如此令人不快的東西捆綁在一起，想想都不可思議。”

腳步聲從旁邊穿來，伊芙也來到了這遍佈鮮花與炸彈的“神位”旁邊，聽到長姐的嘆，也跟著皺了皺眉：“如果不是夜士將我們和神切割開來，我們甚至無法意識到自己上纏繞著的鎖鏈已經腐化、繃到了什麼程度，現在想想還真是讓人後怕。”

蓋亞點了點頭，的目落在自己的神半腳下——在那鮮豔的花朵簇擁之下，目之的卻是已經完全無法被鮮花遮掩的黑紅荊棘與腐臭藤蔓，扭曲變異的已經約約從泥土中滲出來，細小的芽沿著藤蔓延，又在頂端綻放出僞裝的花朵，這是乍看上去格外好，仔細看去卻令人汗倒豎的景象，而這樣可怕的變化，已經在這神國中持續了很多年。

每一腐爛扭曲的細節，都映照著凡人世界一次超出神權錮的發展——對饒三神而言，那可能是耕作制度的改進，可能是對季節替的研究，可能是對春季風雨變化的清晰認知，甚至可能是某些不曾出現在神聖典籍中的、新的可食用植的發現，一種新的釀酒方式，一種新的灌溉技……

每一次凡人從進步中汲取力量，從發展中積累經驗，認知了神聖典籍中不曾提及的智慧和知識，這神國中的腐爛異象便多蔓延一點，那聖潔輝煌的神明便離瘋狂墮落更近一點。

曾經的饒三神縛於鎖鏈，其意志與認知皆被神半束縛乃至覆蓋，因此儘管蓋亞三姐妹知道自己是縛的，卻也不曾以一個清醒的視角親眼見到神國的變化，直到夜士那乾脆利落的“外科手”將們的意志從神束縛中解放了出來，三姐妹才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上已經積累的那些可怕變化。

“……這有點噁心，”伊芙也向著那鮮花覆蓋下的真實景象看了一眼，但很快便收回了視線，“還有點嚇人——夜士說當介的時候我們已經是離瘋狂最近的神祇，當時我還沒覺出來，但這陣子隨著心智越發清醒，我還真是回憶起了不令人骨悚然的細節。”

“越是古老的神祇，越是最先瘋狂，因爲古老的神明誕生自文明矇昧的早期階段，支撐我們運行的，是上古人類對自然界的淺認知和敬畏，而那些古老的信息系早已極大落後於時代，更何況這些年來凡人世界的發展飛快，尤其農耕領域，早已不是我們悉的那一套了，”蓋亞說著，搖了搖頭，“這些天我檢查了一下神國腐化的況，大致估算出孵化加速的時間節點應該就在最近五到十年。”

伊芙略一思索，很快反應過來：“……提人發現了將燃石酸化以量產‘饒之塵’的技，工廠中生產的合料開始取代收祭祀們爲糧食產量的重要保障……”

“是的，燃石酸化，那甚至早於塞西爾的鍊金藥劑，而無數原本掙扎在溫飽線上的凡人從那天起填飽了肚子，可就因爲凡人們吃飽飯的過程繞開了‘神恩’，這神國便滋生出了瘋狂的腐化……”蓋亞嗓音有些低沉，可接著又堅定起來，擡起頭，注視著自己的神半，“所以，是時候畫上句號了。”

芙拉聽著兩位姐姐的談，又扭頭看了看旁邊的盛宴長桌，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突然有點擔心：“我們就在自己的神半旁邊討論這個，不會有危險吧？”

伊芙轉頭看了那鮮花簇擁的神位一眼，語氣格外平淡：“思已經切割，祂們可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芙拉鬆了口氣，隨後看著那些在視線中堆滿整個花園的炸，表有點期待起來：“話說……這些東西什麼時候才能派上用場啊？咱們這邊的當量是不是已經差不多了？”

“那也要等，按計劃，要到最後時刻才能啓——在母星屏障激活的那一天，”蓋亞淡淡地看了芙拉一眼，“衆神的‘準備工作’進度不同，當量達標有先有後，如果某一個神明提前行，神國中產生的巨大能量波極有可能會蔓延到臨近其他神明的領域，從而引發不可預料的後果，退一步講，即便神國之間沒有互相影響，一部分神明的突然‘失聯’也一定會在塵世間產生連鎖反應，導致對應的凡人信徒們產生，這種躁不安會蔓延到其他神明的信徒上……一旦引起那些神半的警覺，麻煩可就大了。”

一旁的伊芙也跟著點了點頭：“沒錯，凡人跟我們可不一樣，他們是會經常串門的，而且更有不凡人同時信仰了複數的神明，哪個靈就拜哪個，拜的時候還都虔誠，這種況就格外麻煩。所以爲了避免這種意外，我們必須等到最後同時行……不能給任何一個神半反應的時間。

“而在這之前……我們要做的就是準備，不斷地準備，準備到最後一秒，把功率拉到最高。”

芙拉輕輕點了點頭，接著又回頭看看自己的神半，表突然有點古怪：“雖然知道祂們不會有什麼反應，但就這麼在這兒‘大聲謀’覺還是怪怪的……”

“我也覺得，”蓋亞聞言笑了起來，“好了，休息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忙，神權理事會那邊正在爲下一次大規模獻祭儀式做準備，我們要在新的‘貨’送到神國之前把花園外面的堆棧場地給騰出來。”

“是是是，幹正事——我去把河邊那箱引信搬過來，”芙拉擺了擺手，一邊轉走向那條穿過花園的河流一邊隨口說道，“你們兩個下次開啓獻祭通道的時候可得好好準備準備，別再把磚頭和鞋子什麼的弄進來了，說真的，你們在這件事上還沒我靠譜呢。”

蓋亞的眉頓時挑了一下，旁邊伊芙趕上前按住姐姐的手臂：“別別別，親妹妹親妹妹……”

……

同一時間，塞西爾城，莊嚴而華的商業之神大教堂中，材略顯發福的大主教鮑里斯正站在商業之神包法爾的聖像前，他臉上帶著極其到位且燦爛的笑容，接待著一位特殊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