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太子妃腆著大肚子親自來謝罪領罰而來, 他們也不好扯著妲己誤國的理由大鬧殿堂了。
最后這次朝堂哭喪到底是鳴金收兵了。
不過太子妃為后宮眷,沒聽陛下傳訊便來到大殿之上,顯然也違了祖制。
于是落云被陛下言語申斥一通, 勒令回東宮修養胎,不準擅自出宮。
那日回去的路上,香草和寄秋都心疼著自家的太子妃。
甚至連建康宮的宗氏聽了都嘆氣搖頭:“這宮里的人,還得時不時給爺們頂鍋。落云主東宮到現在,都未曾召見自己的父親,卻還是了父族兄弟的帶累……”
說到這,看了看在自己跟前侍奉的二兒媳鄭氏,不放心地叮嚀道:“現在朝堂上漫天的司,你也要注意,嫁我們皇家得事事謹小慎微, 不可給你夫君惹禍!”
鄭氏只含笑聽著,點頭表示婆婆教訓得是,平日里一定得注意些。
跟外剛的大兒媳婦比, 這個書香門第出的二兒媳婦就恭順和善多了。
因為之前改詩集的事兒, 韓逍婚后沒給這新婦冷臉看,可是鄭氏卻無半句怨詞, 只每日微笑迎著二皇子的冷臉。二皇子故意冷著,也不急不躁, 只靜心看著自己的書, 寫著自己的字。
這份家教涵養, 也是無人能及。
就連大哥韓臨風都勸韓逍:“父皇如果沒有登基,像弟妹這般才之艷艷的大儒子, 你是夠也夠不上的。若是你不喜這樣,也別耽擱了人家, 早日散了,再娶些阿諛奉承的俗人來配你。反正鄭家不愁嫁,不必吊死在你這冰窖里!”
時間久了,韓逍也有點泄勁兒,覺得自己怪沒意思的,這幾日跟鄭氏的關系倒是有些緩和。
可惜二皇子夫妻之剛剛緩和,東宮太子的夫妻和諧,卻終是被打破了。
陛下權衡利弊,雖然查明了蘇歸雁并未徇私舞弊,懈怠了職權,可為了緩和與世家的關系,最終還是下達了懲蘇歸雁的圣旨,將他左遷貶斥北地苦寒之地。
這道圣旨一下,帝師后人總算順氣過來,覺得自己找回了臉面。而其余的世家也是幸災樂禍。
被帝師后人這麼一鬧,那均田制的權威也大打折扣,只要各個鄉縣的豪紳打出正經名目來阻止那幫窮鬼圈地,那麼這新政也就漸漸廢止了。
如果大部分流民都有田種,那還了得?世家名下大片的田地上哪里雇傭佃農耕種?就算能雇到人,也不是以前低廉的價格了!
現在蘇歸雁被貶斥,便是新帝向世家低頭的第一步。
圣旨下達的那晚,弟心切的落云也許是心中一時郁積難忍,替弟弟打抱不平,居然跟太子韓臨風大吵了一架。砸摔東西的聲音。就連外院的宮人都能聽得見。
懷夏當初因為懷著別樣的心思,被太子妃申斥了一通,要轟攆出去。后來懷夏哭哭啼啼地要求寄秋幫求,這宮里的宮人都是熬資歷的,算起來,懷夏若是跟香草們一樣,等到來年再出宮,便算是服滿差役,可以再額外得一筆安家費。
最后,寄秋仗著膽子求了求。也許是太子妃當時消氣了,總算是靠著這兩年的主仆分,勉強同意留了下來。
雖然懷夏再也進不得院,但是可以在外院里做一些淺的活計,只待熬到了的時間,便可以跟香草們一起出宮了。
那日,在門口側耳聽著屋的吵鬧聲,還有太子韓臨風先是耐著子小聲勸,可是蘇落云卻毫沒有讓步之意,二人的聲音越來越大。
最后太子顯然也是勸煩了,竟然盛怒之下痛罵蘇歸雁小子不識時務,見識淺薄,非要把這蒜皮的小事兒演朝堂上的大風大雨。
也許是因為太子怒,蘇落云終于不再爭吵,卻開始哽咽泣,然后懷夏便看到韓臨風一臉怒地匆匆而去。
過了一會兒,只見寄秋也一臉喪氣地端著水盆走了出來。
懷夏連忙一把拉拽住,悄聲問這是怎麼了?婚兩年多都沒見兩個主子臉紅過,怎麼今日吵得這麼厲害。
寄秋嘆了一口氣小聲道:“陛下為了止住前朝的風波,決定將蘇歸雁貶斥到北邊,聽說那邊之窮困比梁州還甚,常年缺水,一年到頭澡都洗不上。太子妃心疼弟弟,想要太子在陛下面前求求,不要將弟弟貶得那麼遠。可是太子卻說眼下朝堂非議甚多,陛下的日子也不好過,他為皇儲怎麼可能讓父皇為難呢?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的吵了起來。唉,我也從沒見過太子妃哭得這麼厲害,那倆眼都紅腫了。”
懷夏心有戚戚,也是嘆氣點了點頭小聲道:“一會兒你和香草可得好好勸勸太子妃。”
寄秋也點了點頭,一臉無奈地將手里的銅盆遞給了華夏之后,便轉回去了。
那一天余下的時間里,懷夏往院送東西到時候,都時不時聽到蘇落云哽咽的聲音。
懷夏知道,太子妃的除了太子,就是那個親弟弟,現在弟弟遭此大難,也難怪太子妃傷心了。
這太子一走,便是一夜未歸。到了第二天時,懷夏剛剛起床,就聽著那院兒傳來咣當一聲響,接著就聽到了太子妃繃的聲音,高聲問香草現在是幾時了,怎麼天還這麼黑?
太子妃說這話時,天已經大亮,正是艷高照之時。
待香草慌忙進屋后,不久就聽到香草悲泣地嚷道:“我的大姑娘,您這是怎麼了?怎麼眼疾又犯了呢?我昨日都勸你不要哭得太厲害,你非是不聽……看看這可如何是好!”
再接下來就是院一陣兵荒馬,那常年給落云看病的老郎中也是一路連跑帶地拎著藥箱子了院,不多時,那老先生便是搖著頭,一路嘆氣地走了。
懷夏守著門口,借著給院送水的功夫又一把扯住寄秋,問太子妃是不是生病了,為什麼看老郎中的臉不佳。
寄秋愁眉苦臉地看了看左右無人,然后小聲道:“我只跟你說,你可莫告訴旁人,我們太子妃的眼疾……似乎又犯了。”
懷夏聽得都瞪圓了眼睛,眼疾又犯了?那太子妃豈不是又看不見東西,了瞎子?
寄秋忍不住眼角泛酸,用手帕摁摁眼淚道:“誰也沒想到啊,才沒過幾天好日子,居然又犯了老病。那郎中說只能先吃藥針灸,也不知道這次還能不能將眼睛治好……這話我也只跟你一個人說,你可千萬別跟旁人閑言碎語。這事如果傳到朝堂上去,只怕那些臣子又要興風作浪,說不定要給太子妃再添些堵。太子妃如今正懷著孕呢,子本來就重,若是再添愁思有了什麼好歹,那可就事兒大了!”
懷夏聽了,趕點了點頭,也跟著寄秋掉了掉眼淚。
懷夏忙完了自己的差事,轉回到屋子里,在原地走了又走。
如今已了外院的使丫鬟,不過是熬著出宮資歷,在這宮里的前程算是夭折了。
前兩日太子妃從趙小將軍那里拿了幾位相宜將的生辰八字要給香草和寄秋相看。聽著那些男子的條件,當真是不錯,而且他們都是趙棟麾下的將,將來還要收復最后兩州,建功立業,前程不可限量。
因為是太子妃得力的大丫鬟,又是從東宮里出來的,這樣的子樣貌見識都不會差。那些軍就算沒看到本人,也都是很愿意。
若是香草和寄秋同意了,嫁過去便是板上釘釘的軍夫人。
可是這大好姻緣獨獨就是沒有懷夏的份兒。這便是冷了昔日主仆之,不再想著的前程了。
當懷夏聽香草說了時,心里一時難得幾夜沒睡。自己這麼久來在那瞎子跟前伺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因為一時心高想要努力賺賺前程,太子妃居然這般冷待!
如今是蘇落云不仁在前,就別怪自己不義。
像這樣的年歲境,若不自己盤算了前程,還有誰能替著想?
想到這,想起了自己新結識的貴人曾說過的話,于是趕找來了一張紙,拿起筆將東宮里發生的事一一詳細的記錄下來。
然后趁著去侍監領東西的空檔,朝著迎面走來的一個宮微微使了使眼,在宮墻邊長長的回廊下,懷夏手里的紙條就傳到了那宮的手中。
待做完了這一切,懷夏便端著領來的東西,又悄悄的回轉了東宮。
太子妃不給自己介紹如意郎中也無所謂,新結識的貴人出手闊綽,不給了他許多稀罕名貴的首飾,在宮外更是以兄長的名義買了良田百畝,屋院一座。
只要自己幫貴人做了事,有田有屋,待回去后,想找什麼樣的郎君找不到?
想到這里懷夏神復雜地瞥著院,微微冷笑,然后自在哼著小曲兒,抱著需要漿洗的服,在院子里愜意地捶打起來。
不過從那天起,懷夏就再沒看過太子妃出過這院子。
看來這位眼疾甚重,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太子妃怕被人看出破綻來,便不敢出門了。
而太子聞訊倒是急匆匆回來了,看著蘇落云眼疾又犯,也是一臉凝重,可惜太子妃卻不怎麼搭理太子了,據香草說,兩人終日說不上一句話。
畢竟蘇落云現在可不是邊遠小鄉的偏宗世子妃,而是堂堂大魏皇儲的王妃,也是未來的皇后。
若是大魏的皇后是個瞎子。簡直是有損大魏朝之尊嚴,讓四面朝拜的屬國貽笑大方。
可惜東宮雖然把消息捂住,朝堂上不知怎麼的還是得了消息。
就在陛下上早朝之時,有諫請奏陛下,詢問太子妃犯眼疾之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為何不告知天下,為太子另擇良妻?
雖然現太子妃品行端良,并無大錯,但這眼疾一犯,便已經犯了七出之中惡疾之罪。
就算太子顧念夫妻之,不肯休掉太子妃。也只能把將降為側妃,再另外冊立建康無恙的良人。
陛下似乎并不知,聽了言的請奏,十分震驚,表示自己從來未曾聽說過太子妃又犯眼疾之事。
于是韓毅也派了太醫前往東宮一探究竟,結果到那一看,果然如此,那太子妃目遲鈍,完全是看不到的樣子。
這下子,坐實了太子妃眼瞎之后,太子要麼休妻,要麼降妻為妾,無可商量。
在書房里,韓毅父子之間又是發了激烈的爭吵。
妻心切的韓臨風明確表示,落云與他同甘苦,共患難,他豈能為了堵住天下悠悠眾口,而犯下如此不義之事?先前責罰蘇歸雁,就讓他自覺對不住落云,如今就算父皇降旨,他也絕對不會休妻!
那天父子倆吵得甚是厲害,最后沒法子,蘇落云著大肚,在侍的攙扶下,一路索去書房勸架。
韓毅看到孕中的兒媳婦,似乎也自覺有愧,倒是不再喝罵韓臨風,對蘇落云說話也還算溫和,但是話里話外的意思,也是勸蘇落云要懂大,識大局,不要為難了太子。
不然的話,韓臨風這儲君的位置是保不住的!
那日回去后,蘇落云又請了郎中來,問老郎中自己恢復視力的希有幾層?可是老郎中為難搖頭,表示希渺茫。
落云聽了,倒也平靜,只是吩咐了侍將箱子里的服翻出來晾曬一下。
只是隨后一天夜里,院突然燈火通明,太子怒氣重重地沖出去時,懷夏又守在了院門口,一把拉住了急匆匆要出去找人的寄秋:“這又是怎麼了?”
寄秋急得直跺腳:“太子妃……突然不見了!還……還留了一封和離的文書給太子!”
照微隨母改嫁入祁家,祁家一對兄妹曾很不待見她。 她因性子頑劣桀驁,捱過兄長祁令瞻不少戒尺。 新婚不久天子暴斃,她成爲衆矢之的。 祁令瞻終於肯對她好一些,擁四歲太子即位,挾之以令諸侯;扶她做太后,跪呼娘娘千秋。 他們這對兄妹,權攝廟堂內外,位極無冕之王。 春時已至,擺脫了生死困境、日子越過越舒暢的照微,想起自己蹉跎二十歲,竟還是個姑娘。 曾經的竹馬今爲定北將軍,侍奉的宦官亦清秀可人,更有新科狀元賞心悅目,個個口恭體順。 照微心中起意,宣人夤夜入宮,對席長談。 宮燈熠熠,花影搖搖,照微手提金縷鞋,輕輕推開門。 卻見室內之人端坐太師椅間,旁邊擱着一把檀木戒尺。 她那已爲太傅、日理萬機的兄長,如幼時逮她偷偷出府一樣,在這裏守株待兔。 祁令瞻緩緩起身,握着戒尺朝她走來,似笑非笑。 “娘娘該不會以爲,臣這麼多年,都是在爲他人作嫁衣裳吧?”
雲府長女玉貌清姿,嬌美動人,春宴上一曲陽春白雪豔驚四座,名動京城。及笄之年,上門求娶的踏破了門檻。 可惜雲父眼高,通通婉拒。 衆人皆好奇究竟誰才能娶到這個玉人。 後來陽州大勝,洛家軍凱旋迴京那日,一道賜婚聖旨敲開雲府大門。 貌美如花的嬌娘子竟是要配傳聞中無心無情、滿手血污的冷面戰神。 全京譁然。 “洛少將軍雖戰無不勝,可不解風情,還常年征戰不歸家,嫁過去定是要守活寡。” “聽聞少將軍生得虎背熊腰異常兇狠,啼哭小兒見了都當場變乖,雲姑娘這般柔弱只怕是……嘖嘖。” “呵,再美有何用,嫁得不還是不如我們好。” “蹉跎一年,這京城第一美人的位子怕是就要換人了。” 雲父也拍腿懊悔不已。 若知如此,他就不該捨不得,早早應了章國公家的提親,哪至於讓愛女淪落至此。 盛和七年,京城裏有人失意,有人唏噓,還有人幸災樂禍等着看好戲。 直至翌年花燈節。 衆人再見那位小娘子,卻不是預料中的清瘦哀苦模樣。雖已爲人婦,卻半分美貌不減,妙姿豐腴,眉目如畫,像謫仙般美得脫俗,細看還多了些韻味。 再瞧那守在她身旁寸步不離的俊美年輕公子。 雖眉眼含霜,冷面不近人情,可處處將人護得仔細。怕她摔着,怕她碰着,又怕她無聊乏悶,惹得周旁陣陣豔羨。 衆人正問那公子是何人,只聽得美婦人低眉垂眼嬌嬌喊了聲:“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