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是從這里跳下去的
大月國民風淳樸,看熱鬧的人太多了,尤其是看肖不修值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雖然他一臉的冰碴,但并不影響人們遠遠地圍觀。我和這位苦主哥哥,以及一眾看熱鬧的狂熱們雖然被馬車揚起的塵土嗆得治咳嗽,但是們依然開開心心地說:“肖大人今天怎麼又帥了?”、“他這瑞風眼真是太好看了,要是能看我一眼,我這輩子都值了!”、“我覺得我今天都圓滿了,可以立刻飛升了!”、“要是能在南廠找個洗服的活兒都啊!”
一邊聽花癡們說話,一邊去把苦主哥哥拽起來,我又低聲問他:“你干嘛來都督府喊冤?肖大人會管麼?”
“肖大人六親不認,不會偏袒大學士一方。雖然他做事狠毒,但有些事還是值得信任的。”苦主哥哥陳志典居然和我這一年聽八卦后的所思所想類似,不由得讓我覺得這人很親切嘛,至是英雄所見略同。不像我宮里那幾個人,一天到晚不是犯花癡,就是竊竊私語那些南廠殺的那些人,一點自己的觀點都沒有。
“嗯,陳大哥說的的確有道理。”肖不修一走,看熱鬧的人也散了大半。大月國沒有嚴格的男大防,南廠也有不子侍衛,所以我這打扮并不令人意外。應該是被看做南廠之人后,陳志典問我:“咱們去張府?”
“我不認路。”
“你是南廠的?”
“我是肖小七。就算是南廠的廠花吧!”我覺得我的確是臉皮夠厚,這種況下,還有心開玩笑和瞎說八道。因為我余看到肖小五離我只有半步遠,剛才我明明看到他上了肖不修的馬車,怎麼低頭拽人的瞬間,他就又回來了呢。
“哥,你帶我去張府?”我笑瞇瞇地回頭問肖小五,他可能是被我這聲哥,和那句南廠廠花給驚艷倒了,瞪著眼睛看著我,沒說出話來。我敢說,肖小五這種貌似忠厚老實的侍衛,實則是最難纏和可怕的。說不準還有什麼驚天的武功和,完全不能得罪。
陳志典抹了一把眼淚,說道:“兩位大人,我識得去張府的路,我帶兩位去。不遠的,咱們走走就到了。”
“甚好甚好。”我立刻示意他趕走,“咱們順便再說說案。”我也沒管肖小五,直接拉著陳志典往前走。肖小五自然跟在了后,還有六名侍衛隨。架勢還是足的,我對南廠的管理表示很滿意。
路途并不遠,但也走了半小時。因為我走得慢,還被街景吸引了不目。中途要不是肖小五瘋狂咳嗽,不許我去飄香樓買燒,可能還會更慢一些。不過,我還是去了兩家布藝行,看了看工藝品和服,了布料,覺心滿意足。
陳志典也趁這個機會,和我詳細講了一下況。他家也是鴻圖閣的員,他父親品階雖然低一些,但和這位張炳林張大人門當戶對也算是可以的。更何況,陳志典也是翰林,曾經中過進士,目前是在鴻圖閣編纂史書,妥妥的文化人。七年前,他妹妹陳玉芬在郊外踏青時認識了張誠,兩人郎妾意,很快訂下了婚事。一切都很順理章,大家也沒有覺得什麼不妥。只是近幾年,他總覺妹妹不太開心。按道理說,都生了三個兒子了,張家也算是香火有繼,妹妹的地位很穩固,可是為什麼眉頭不展呢?
有一次趁著妹妹回娘家,陳志典還半開玩笑地問:“莫不是妹妹嫌棄哥哥一直沒有娶妻,怕日后無人養老,要仰仗妹妹和妹夫了,所以才如此心煩?”
妹妹陳玉芬勉強笑了一下,說道:“哥哥莫說笑了,即便是沒有嫂子,我也是要養哥哥一輩子的,因為哥哥與我是同胞兄妹,這是世間最珍貴的事。父母亡故后,也是哥哥一直在理家務,辛苦了這麼長時間,我有的,也是哥哥有的,以后千萬莫再說這種話了。”
“那妹妹到底是為什麼愁眉苦臉呢?都已經回了自己家,不如說出來,讓哥哥幫忙分憂?”
“其實也沒什麼,哥哥莫要擔憂。”
“難道是張誠想娶妾室?”
“那倒沒有。只是……哎,哥哥,我只是最近帶孩子有些煩心罷了。我和張郎好的,他每日忙于工作,經常夜半歸家,也沒有去那些煙花柳巷,放心的。我自己帶三個孩子,實在是覺得太累了。”
“母幾個呢?”
“們也幫忙,但畢竟這幾個孩子都到了狗兒嫌的年紀,實在也是淘氣得。”見陳玉芬表輕松起來,哥哥也沒有多問,做了妹妹吃的菜,兩人又說了會兒閑話,才回了家。誰知,這一見居然是永別,沒出十日,居然傳來妹妹跳樓自殺的消息。陳志典怎麼都不能相信妹妹會想不開,跳樓了,還是夜半跳樓。就連妹妹的尸都不讓他看,實在是這口氣咽不下去,才這幾日跑到都督府喊冤的。
“真的沒有一個有下痣的人?”我又問了一遍,“你再想想,那屏風上面的人,哪一個是你的妹妹?”
“那屏風上的故事就是妹妹與張誠的故事,也算是一段佳話。妹妹說那日幾個宦家的小姐們都去踏青,也跟著去湊熱鬧。其中有一位看起來很面善的姐姐與一直說話,兩人就信步走到河堤看新發的柳枝芽,恰好見到了一表人才的張誠,便芳心暗許。”
“這姐姐是誰?”
“大約就是那些家小姐中的一員吧,妹妹也不太認識。遇到張誠之后,的全部心思都在這人上,也沒有再去理會這姐姐。”
“張誠認識麼?”
“據說也不認識。”陳志典想了想,“我記得當時我們一起說這段故事的時候,還說怕這位姐姐不是上天下來牽紅線的仙吧,這才就了這樣一份緣。”
“后來再也沒見過?”
“沒有,也再沒有聽他們提起過。”陳志典是聰明人,立刻就嗅出了我的話里有話。“這子有問題?”
“我也只是猜測。昨天看到這個屏風,發現最終共話西窗的子有下痣,所以我才問你的。”
“事這麼遠了,要找到當年這個人,恐怕要費些功夫。”陳志典低頭沉思,走路差點摔倒。我趕抓住了他,安道:“只是猜測而已。你也知道,出了這麼大事,既然你覺得有可疑,那就什麼都要查查,排除一些疑點,才有可能接近真相。雖然不知道妹妹到底因何跳樓,但能夠多了解妹妹一點,也算是對自己的代吧。”
“唉,大人說的對。謝謝大人的寬,我省的。”
“別別別大人大人的,我小七好了。”陳大哥好歹也三十出頭了,又是翰林進士,要不是為了妹妹的事,怎麼可能低頭呢。“陳大哥要是不嫌棄,我就暫且喊您一聲哥哥,咱們把這事搞清楚,也算是了了一樁事。對于您呢,是家事和心事,對于我來說呢,是公事。但是都是一個目標嘛……”我斜眼看到肖小五的表又有些不好看,這到底是怎麼了?
總算走到了張府,門口全是南廠的侍衛,所以我們直接進門,并無阻擋。正廳里,張炳林和他兒子張誠都躬站著,肖不修端坐在正中間正位上,淡淡地喝著茶,不慌不忙,不說不笑。全場氣氛簡直是差到了極點,果然傳說中“黑的南廠侍衛一出現,活人都能嚇得半死”絕對不是謠言。
陳志典看到張誠之后,通紅的眼睛幾乎要冒出火來。幸好我在路上已經提醒過他了,要慎重,要穩妥,要不聲。萬一這人是兇手,他一激,反而容易壞事。我抓住他的袖子,站在門口。肖不修抬眼看了看我,輕輕哼了一聲,就站起了。“走吧,去事發現場看看。”
我稍微猶豫了一下是跟著肖不修,還是和陳志典走在最后的時候,肖不修又哼了一聲,冷冷地說:“肖小七,你這麼磨磨蹭蹭的不趕過來,是嫌棄張大人家威太大了麼?”
“啊?”我哪有?
南廠侍衛中,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面無表。但張家人呼啦啦跪了一片,張炳林連聲說:“不敢不敢,下實在沒有威,也不講究排場,請肖大人恕罪。”這人也五十歲的老大爺了,一臉的花白胡子,有肚子的員,面也算紅潤,居然被嚇這樣,這玉面修羅果然厲害。
“肖小七!”玉面修羅又喊了我一聲,我才緩過神來,趕狗子一樣跑到了他的邊,低頭認錯,“我走得慢,您別見怪。”
“哼。”他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呢?我看不出來。這俊的臉上,著瘆人的氣。我也不敢多說話,默默地跟著他往后院走。張府也算是大宅子,前前后后五進院,花鳥樹木,連太湖石都有兩塊,果然是大戶人家。“鴻圖閣大學士,是不是有很多俸祿?”我輕輕問。
“大月國的吏俸祿不高,這張大人娶了位商賈之,生意做得很大。所以倒是真的很有錢。”肖不修居然也輕聲為我解釋和介紹起來,“張炳林是狀元及第,也算是本朝有真學識者,即便是皇上也不敢輕慢。我也就是偶爾敲打一下,怕這些人太過驕縱而已。”
您這哪里是敲打啊?瞧給人家全家嚇的,估計都有尿子的了吧。我小小在心里吐槽著,表面上還要做出低頭附和的樣子,“對對對,您做的都是對的。”拍馬屁這種事,當事人永遠是覺得很用的。肖不修的面立刻好了很多,對我和悅起來,“為何這麼慢?可是聽到了什麼?”
“就是聊了聊他妹妹和張誠是怎麼認識的,發現了疑點,但也不知道該怎麼查,這事回頭我跟您再詳細說。這張家主母的娘家是做什麼買賣的?”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他的表又不好了。
“哎,想我一個深宮的……啊,我怎麼能知道那麼多啊。”一不高興,我差點把份說出來。肖不修惡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我趕捂住自己的。“我錯了,您什麼都是對的。”
“你!”肖不修想說什麼,但可能也是忍住了。因為我們已經走到了最后一進院子,也就是陳玉芬跳樓的地方,就是從這里的三樓跳下來的。并且是頭先著地,死相也是難看的。肖小五小聲跟我說了幾句,反正他不讓我去看,我也沒打算去看。陳志典忍不住了,號啕痛哭起來,棺槨就停在樓前,他捶頓足,幾乎要哭斷氣了。UU看書www.uukanshu.com
我有點不了這種撕心裂肺地哭喊,眼睛也有點酸疼。腦子里忽然閃現了一個模糊的畫面,似乎也曾經有個男人這樣撕心裂肺地痛哭過,我當時在做什麼?也是這麼傻傻地站在那里看著吧。晃神的功夫,肖不修站在我前,擋住了苦主哥哥悲痛絕的畫面。他低頭問我:“你可要查看什麼?我之前已經來過一次了,但并未發現什麼不妥。”
肖不修這張妖孽的大臉啊,一下子將我腦子里的畫面沖散了。我定了定神,四周看了看,很老實地說:“我也不知道。”
“那你來干嘛?”他又惡聲惡氣地說。
“不是你說要我來的?”我反問他。距離我半步的肖小五這次完全沒忍住,直接驚出了聲,然后看到我們都轉頭看向他,他趕沖我低聲吼道:“肖小七,怎麼跟大人說話呢,不要命了麼?”
“我說的是實話啊,的確是他說要來的呀。”我一臉的茫然,難道我又錯了?明明是他說出宮,然后天晚了回不去了,然后一早去張府……我做夢呢麼?
肖不修的臉又黑了,“你去看看現場吧,我就在這里等你。”
“哦。”離這個大魔王越遠越好,我可不想再跟他說話了。我沒敢去陳志典那里,只是跟著勘察現場的仵作和幾名侍衛樓上樓下走了一遍。
“就是從這里跳下去的,搬了這個秀墩,就跳下去了。我真的沒攔住,我怎麼沒攔住呢……”張誠帶著我們幾個人站在三樓的憑欄,哭著訴說當時的況,那狀態也像是強撐著馬上就要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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