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總管太監目瞪口呆。

　艷下，他生生覺到一寒意，從腳底板上涌，直躥后背到天靈蓋，他整個人都如墜冰窖。

　曾經的謝家鎮貴氣而繁榮，便是從鎮子里出來的謝氏家生子仆人，那高昂的頭顱都是和別家價仆從不一樣的。

　然而現在，眼前宛如廢墟般價破敗的謝家鎮，樹枯草萎，路邊蟲尸骨遍地，連點空氣中，都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腐臭死氣。

　這哪里還是活人居住的鎮子，說是鬼鎮都不為過。

　總管太監瞠目結舌：“殿殿殿下啊這這……”

　他翹起小指，哆嗦著指向謝家鎮，目既震驚又驚懼。

　抱著團子的年，懶洋洋地瞥一眼：“不知道，我們來的時候就這樣了。”

　這是敷衍到連借口都懶得找了。

　總管太監一臉不信，可對眼前所見的一切無法解釋，他也只得作罷。

　太監對后的前侍衛揮手：“都小心著點，看看還有沒有活人。”

　跟在他后的侍衛遂齊齊唱喏一聲，拔出佩刀分幾隊，謹慎的往里探尋搜查。

　小黑不想等直接道：“本殿先行一步。”

　總管太監點頭：“殿下慢走，陛下很有些擔心您，京中那邊陛下已經完全控制住了，殿下不必擔心。”

　小黑哪里是會擔心那些，他擺擺手走了兩步，又駐足多說了句：“是姐姐了，我要回去給姐姐做飯。”

　總管太監不自覺看向團子：“？？？”

　小團子嘿嘿地笑，趴在年懷里高興嚷價：“好哦，弟弟做吃，我要吃好多好多飯飯，長高高比弟弟還高。”

　年附和著，對團子無一不應。

　總管太監看著兩人上了馬車，耳邊還依稀傳來團子糯的小音。

　他再回頭看看后荒蕪死氣的謝家鎮，又看看馬車里黏在年邊，鮮活又快活的小團子。

　一時間，他竟是不知要同為孤家寡人的小團，還是慨無知懵懂就是福氣啊。

　車嚕嚕，四頭大馬的馬車調轉馬頭，馬夫一揚鞭子，很快就消失在道盡頭。

　總管太監收回目，看著灰飛煙滅的謝氏，莫名嘆了口氣。

　“公公，謝朝安還活著！”

　有侍衛大喊一聲，并拖拽著個人飛快出來。

　總管太監心臟重重一調，差點尖著蹦出腔。

　怎麼回事？殿下竟然放過了那老匹夫！

　眨眼間，侍衛到跟前，往總管面前丟下一人。

　總管太監低頭一看，頓時大驚：“謝丞相，你如何這樣了？”

　只見癱坐在地上中年男人，素來整齊的三冉黒須，此時凌臟污不堪。

　批頭散發，裳松垮敞，他坐在地上仰起頭，就出滿是淚痕跡的臉，還有那雙死死閉著，怎麼都不肯睜開的眼睛。

　他像是陷了魔障中，里說著旁人不太能聽懂的胡話。

　“死了，你們全都死了……”

　“哈哈哈，既是死了為何還要對本丞相糾纏不放？”

　“妖魔，黑淵是妖魔，他是妖魔啊！”

　“走啊，別纏著我，你們別纏著我。”

　……

　總管太監喊了他幾聲，可謝朝安像是完全聽不見，里一個勁念叨“別纏著我”之類的話。

　堂堂大夏丞相，謝氏門閥當家人，今時今日竟是落的這般瘋魔的下場。

　總管太監甚是唏噓，他點了點下頜：“謝氏可還有活人？”

　侍衛表古怪：“除了謝丞相，鎮中空無一人，連鴨犬貓都不曾有，就完全是空鎮。”

　聞言，總管皺起眉頭，謝氏百年世家，脈旁支眾多，除卻謝朝安這一脈是常住京中，其他的子嗣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鎮子里，不可能沒人。

　或者說，太子殿下將這些人弄哪里去了？

　侍衛又道：“不過在謝氏祖祠原來的位置，有一個很大的土坑，坑面上都是新土，應當是才被掩埋填起的。”

　總管一個激靈：“挖，把那坑挖一下。”

　謝家鎮發生的事太詭異了，他只呆在鎮子外面，都覺得滲人得慌。

　總管不敢呆太久，他了胳膊：“把謝朝安給咱家帶上，謝家鎮發生的事，總要給陛下一個代。”

　說完這話，他匆匆翻上馬，掉頭就回京了。

　——

　一場秋獵，再回來之時，京中已然變了天。

　很多人都記得那天早上，天不見亮，丞相府門前就來大波前侍衛。

　這些人穿著前侍衛的輕甲，手里拿著龍紋令牌，行事卻完全不像是前侍衛，雷厲風行的更像是皇帝的暗衛。

　眾人暗自心驚，不敢開門，只著門往外看。

　先是丞相府仆從老小被趕出來，接著是昨個半夜匆匆回府的謝五郎。

　半大的年被拖拽出來的時候，里還喊著：“大哥！大哥你醒醒啊，大哥出大事了！”

　然前侍衛完全不理會，直接將人一并拿了下獄。

　至于昏睡在床的植人謝大郎，則是被東宮的侍衛接手，小心翼翼搬到擔架上，還有醫在旁候著，直接送進了太子的東宮。

　謝五郎看著大哥被送進東宮，同他們迥然不同的待遇，整個人都懵了。

　為什麼大哥到了太子黑淵的優待？

　他想不通，又不知祖宅活祭之事如何了，半大的年渾然沒任何辦法，只是在大獄中一日消沉過一日。

　年紀最小的謝七郎還很是天真，他牽著哥哥謝六郎，圍著謝五郎問妹妹濛濛去哪了？

　謝五郎沒法解釋，遂輕推了謝七郎一把。

　謝七郎當即就哇哇大哭，鬧著要找公主娘親，鬧著想見濛濛，他都好久沒見到妹妹了，他想濛濛的。

　而在東宮之中，金蛟的靈魂仍舊盤坐在謝大郎的軀殼上面。

　這些時日的努力，他已將謝大郎破碎的殘魂聚攏了，只要征的謝大郎同意，他就能順利使用這軀殼了。

　正是十八九最朝氣蓬的年紀，而謝大郎卻頹然的像個七八十的老頭子。

　他站在自己旁邊，終日沒言語作。

　金蛟單手撐頭問：“你若是有心愿未了，我可以幫你實現。”

　謝大郎沒說話，他視線落在殿門之外，過遙遠的空間距離，似乎落在了別。

　金蛟換了只手撐頭：“你想好了，最多三日你就會消失了，到時候你的對我而言就沒用了。”

　想要從高緯宇宙將意識下沉到低緯宇宙里，要求非常苛刻。

　當然，足夠強大到無視規則，倒是可以自己一軀殼。

　但一般來說，清道夫是維系宇宙平衡的，大家最常用的法子，是找只有一口生機的軀殼融進去，而非破壞規則。

　金蛟落謝大郎的時，恰好對方只剩一口氣。

　這些時日，若不是金蛟用自己力量溫養，謝大郎早一枯骨了。

　“你，”謝大郎終于開口了，“你有父親嗎？他是什麼樣的人？”

　聞言，金蛟愣了一下笑道：“我沒有父親，只有個雙胞胎哥哥，我們是宇宙本源的伴生，人類的脈親緣對我們不適用。”

　畢竟，只要宇宙本源不滅，他們即便是死亡了，也會再次在本源的邊復活。

　也不知謝大郎聽懂沒有，片刻后他慢慢地點點頭。

　謝大郎：“你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嗎?”

　金蛟聳肩，他并不關心這個。

　謝大郎自顧自說：“我年名，被譽為大夏戰神，我一生的理想就是戍守邊疆，守大夏一世太平，保百姓安寧。”

　“時，父親說，我這個想法很好，他支持我去實現。”

　說到這里，謝大郎角出嘲諷。

　“后來，你長大了實現了理想，但是卻和你父親的意愿背道而馳了麼？”金蛟稍稍一想，就明白過來了。

　謝大郎垂眸，他看著逐漸明的指尖：“是，他……”

　后面的話，面容同謝朝安有四分像的謝大郎沒有說下去。

　金蛟破：“他痛下殺手，不惜弒殺親子，轉頭扶持謝二郎上位。”

　殘忍的真相被揭開，饒是事過去這麼久了，謝大郎仍舊難以面對。

　金蛟又說：“只因為，你對皇帝忠心，你對百姓至善，你對大夏熱，你對自己麾下的將士視若手足。”

　謝大郎魂在抖，顯然金蛟說的每一句都在他心窩子上。

　金蛟不太有表，事實上這種戲碼并不能讓他有半分的容。

　“你的心愿，是想一輩子戍守大夏嗎？”金蛟又分了點力量給謝大郎，讓他魂穩固一些，“我可以為你實現。”

　誰知，謝大郎卻是搖搖頭，他看向丞相府的方向，驀地問了句：“謝家完了嗎？”

　金蛟在空氣中，知到小黑暴的邪種氣息：“應該是。”

　能把主給激怒到這地步，想也知道謝家到了主底線——小公主。

　謝大郎忽的笑了：“在我書房里，蘭花畫后面有個暗匣，里面都是謝家罪證。”

　金蛟怔然，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謝大郎眼神溫和：“父親做了錯事，他不能一錯再錯，如今謝家走到了盡頭，我只有一個心愿。”

　說到這里，金蛟凝神細聽：“你說。”

　謝大郎：“有錯之人當懲戒，無辜之人……”

　金蛟瞬間秒懂：“你那些年紀小的弟弟吧，放心我會幫你照顧，保證讓他們走正道。”

　聽了這話，謝大郎放心了：“我還有個妹，年紀最小，……”

　“太子很喜歡，”金蛟打斷謝大郎的話，“太子黑淵視如珠如寶，必定不會讓半分委屈。”

　謝大郎愣了，在他的印象里，紅眼睛的太子鷙并不像是個會喜歡小孩子的年。

　然，他看著金蛟，忽的心頭生出一明悟。

　自己能遇上世外異客，興許太子也有奇遇。

　謝大郎釋然，心愿了結，眨眼之間他的魂逐漸虛無飄散，隨后徹底去了回。

　金蛟能覺到軀殼的吸引力，但是他沒有急著。

　他看著像星一樣消散的謝大郎魂，到底最后手虛虛一點。

　魂星縈繞在他指尖，金蛟屈指一彈：“去，下輩子投個正直的父親，找個好人家，繼續延續你的理想。”

　那星咻的一下，就被金蛟彈虛空中，徹底消失了。

　金蛟直接往下一按躺，和軀殼進行融合。

　不多時，一道小音響起——

　“弟弟呀，那個哭的金蛟叔叔還在睡覺嗎？”

　睫，即將蘇醒的金蛟：“……”

　小公主，我真的真的不哭的。

　接著一聲嗤笑：“在睡呢，父親要他來保護姐姐，結果他太懶了，都沒保護過姐姐一次。”

　當著面上完了眼藥水，茶里茶氣的年繼續說：“小黑才不會跟他學，小黑是要給姐姐做飯做的，不僅要照顧好姐姐，還會保護好姐姐的。”

　金蛟：“……”

　吾主，你兒子這麼狗，你知道嗎？

　金蛟加快了蘇醒的速度，他的指尖忽的一彈。

　團子呀了一聲，湊近了去看，還小心翼翼拿小手了。

　就在這瞬間，金蛟反手一握，捉住團小手。

　他整個人騰地坐將起來，初初睜開的深褐眼瞳中，溢出和善的笑意。

　“小公主，”謝大郎那張英氣的臉，在清道夫金蛟的加持下，越發俊朗颯爽，“屬下金蛟，終于見到小公主了。”

　團了手沒回來，趴在長榻上，仰起小臉眨眨大眼睛看著金蛟。

　團子歪頭，過謝大郎的皮囊，似乎能看到金蛟的靈魂。

　“金蛟叔叔，你好呀。”團子很有禮貌的打招呼，對金蛟半點都不怕生。

　甚至，金蛟上有一讓很親近的氣息，挨著很舒服呢，和爸爸差不多，不過又不一樣。

　團子撓撓小呆，說不上來，遂丟之腦后不管了。

　金蛟趁機了一把公主的小手，青年低垂的眉眼，怎麼看怎麼慈。

　小黑渾起皮疙瘩，他不聲將姐姐抱回來。

　“金蛟，事都結束了，沒你的事了。”年極度護食，不僅抱開了姐姐，還慢慢挪遠，自己站兩人中間隔開。

　金蛟下榻，活了下手腳，總覺得這軀殼骨頭都生銹了。

　“主，你就沒覺得這個小世界不對勁。”金蛟著手指頭，劍眉揚出漠然。

　小黑皺眉，謝家的活祭，還有姐姐居然會被那祭祀曲所影響。

　這一切的一切，細想之下確實很不對勁。

　金蛟走到殿門口，抬眼看著某，忽的冷笑了聲。

　金蛟：“主，最大那條網之魚被您給了。”

　他說完，回頭看著年。

　嘖，主還是太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