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至親】

天還黑著，蘇涼就醒了。

秋明山莊的被褥枕頭太，有點不習慣。

沒了睡意，穿起床，用冷水凈面漱口后，打開門，微潤的寒氣撲面而來。

在別人家不方便晨練，蘇涼打算到山頂看日出。

還沒走出院門，吱呀一聲，回頭就見寧靖站在廊下。

“你想走可以跟我講，我不會攔著。”

蘇涼：……

出門，到一個使婆子。

“我到山頂看日出。”知會一聲，避免邢老太君和邢玉笙以為失蹤了。

后面不遠的寧靖看了一眼天空，默默跟上。

“我要走，不會連包袱都不帶。”蘇涼說。

寧靖的臉在朦朧的晨霧之中更顯清冷，“是我誤會了。但你有五千兩，無需帶包袱。”

這筆錢，夠蘇涼幾年的財務自由。

“你不希我走？”蘇涼問。

寧靖點頭，“我想雇你為我做事。”

蘇涼：……又來了。沒打算現在走，但也不想輕易給出承諾。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你對邢老太君沒有反？”寧靖問。

“因為想讓我給邢玉笙做妾？”蘇涼搖頭，“這沒什麼。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想那樣，我拒絕后，便作罷了。對我好，是希我能因此對邢玉笙好。除了至親骨，誰人付出不是為了回報？”

寧靖微微頷首，“至親骨也不盡然。”

“你……”蘇涼突然駐足，想問寧靖是不是被通緝的顧世子，話到邊變了，“昨日齊嚴提的那位顧世子，什麼名字？”

“顧泠。”寧靖面如常。

蘇涼念了一遍，輕笑，“巧了，跟我的名字一個意思。”

寧靖不言，蘇涼也不問。

但有些事，已心照不宣。

登上山頂，天亮了幾分。

東邊天空層云疊嶂，云層中出晦暗的紅。

太快出來了。

只是，那一縷越來越亮，卻并未沖破云層。

天大亮，多云轉。

蘇涼不住嘆氣，“我跟日出無緣。”

前世就喜歡爬山，攀登過諸多名山。但每次滿心期待地等待日出，哪怕提前看過天氣預報，最后不是天就是下雨，總不湊巧。

……

邢玉笙起床洗漱時，下人稟報，說兩位貴客上山看日出去了。

“這麼早？”邢玉笙愣住，又嘆，“他們可真好啊！”

他想象的是，天不亮，寧靖和蘇涼手牽手，也許寧靖背著蘇涼，一起上山，相擁觀賞旭日從東方噴薄而出那一刻的瑰麗壯闊，真浪漫……

等邢玉笙見到蘇涼的時候，笑問，“聽說寧靖今早背著你上山？日出嗎？”

旁邊喝茶的寧靖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蘇涼秀眉微蹙，“哪個造謠？”

邢玉笙正想說他只是開個玩笑，卻聽蘇涼一本正經地說，“明明是我背著他。”

“咳……”寧靖被茶嗆住了。

邢玉笙神驚愕，滿臉寫著“原來你真的在養小白臉，竟如此寵他”……

反應過來，又覺得蘇涼是在說笑，便打趣起寧靖。

誰知寧靖慢條斯理地拭著桌上的茶水說，“山路不好走，非要背著我。”

一個人說是玩笑，兩個人都這麼說，那就是真的了。

邢玉笙羨慕不已。

等邢老太君再提起要給邢玉笙求娶年如雪的時候，他一本正經地表示拒絕，理由是：他不好，得娶個能背著他上山看日出的世子妃。

邢老太君神擔憂不已，“難道先前那毒沒清，都到腦子里去了？”

這就是后話了。

……

邢玉笙并不知道剛剛過去的那個夜晚發生過什麼，只是想著要好好招待寧靖和蘇涼。

蘇涼說來泡溫泉，人家都把溫泉準備好了，不能不給面子。

但寧靖拒絕，理由是，今日想下棋。

邢玉笙：……這小白臉就是被蘇涼給慣的！

于是，先前主提出跟寧靖對弈卻被拒絕兩次的邢玉笙只能笑臉相陪。

結果，自詡棋藝不錯的的邢世子，被殺了個片甲不留，很是郁悶。

蘇涼泡完溫泉出來，邢玉笙因為要喝藥，已經走了。

換好服出門，就見寧靖坐在院中樹下看書，彩斑斕的樹葉飄落如蝶舞。

“我去給邢世子施針。”蘇涼說。

寧靖抬頭看過來，“稍后再去。”

蘇涼以為他有事，便走過去坐下了，“怎麼了？”

“吹一會涼風。”寧靖說。

蘇涼只覺莫名其妙。

“你的臉。”寧靖解釋，依舊惜字如金。

蘇涼這才恍然，了一下，臉還是熱熱的，應是被溫泉熏蒸的紅暈未褪。

“你怕邢玉笙看上我？”蘇涼抓住兩片葉子，將其中一片遞給寧靖。

寧靖接過去，“不是怕，你們不合適。”

“拋開做妾這一點，哪里不合適？”蘇涼問。

“他太笨了。”寧靖語氣涼涼，“若是在一起，不定哪天你會忍不住打死他。”

蘇涼點頭，“確實。被人天天喂毒都不知道。 若非遇見你，早就見閻王了。”

見寧靖要把樹葉夾進書里，蘇涼笑說，“來拔河。”

等寧靖聽完蘇涼講解的如何用葉柄“拔河”，扔掉蘇涼給他的樹葉，起又挑了一片……

蘇涼本以為寧靖會覺得太稚不玩，沒想到他勝負還重。

到時間過來找蘇涼針灸的邢玉笙，進門就看到兩人對坐桌邊，一人拿著一片樹葉在拉拉扯扯……

邢玉笙很費解，“兩位這是？”

等蘇涼說完，他輕咳道，“很有意思，誰勝了？”

“我。”蘇涼輕笑。

邢玉笙也笑了，突然心理平衡。寧靖下棋再厲害，樹葉拔河也是輸。

結果等邢玉笙回去跟兩個屬下當笑話講的時候，齊嚴樂了，齊峻卻說，“世子爺，寧公子怕是故意輸給蘇姑娘的。”

“為何？”齊嚴不解，“他跟咱們世子爺下棋，可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齊峻神認真，“寧公子在討蘇姑娘開心。對世子爺，UＵ看書 ｗww.uukaｎshｕ.cｏm當然是寸步不能讓了。”

邢玉笙：……蘇涼還未及笄，那兩人能不能別秀恩了！

…….

寧靖說，按照順序，若燕燧親自出手，一定會先來殺他。

當天寧靖和蘇涼就離開秋明山莊回家了，乘坐著邢玉笙送的馬車。

之后仍是邢玉笙按時到蘇家村去針灸，寧靖并未再看到他眉心出現黑霧。

邢老太君很高興，因為邢玉笙的氣一日好過一日，已經不再虛弱到要借助椅，可以直立行走了。

……

月黑風高。

材小的黑人跪在地上，脊背直，“義父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把寧靖碎尸萬段！”

“十八，本尊對你寄予厚，沒想到……唉！燕云樓的規矩若是破了，本尊如何服眾？”蒼老低沉的男聲。

片刻的沉默后，老者再次開口，“但你是本尊的兒，雖非骨，卻是至親，自與旁人不同。”

黑人抬頭，眸微亮，“義父……”

“你休息一段日子，好好養傷。寧靖和邢玉笙，本尊親自出手解決。”老者說。

“多謝義父。”黑人站起。

“把賬本拿來，暫給十七管著吧。”老者說。

黑人搖頭，“義父，為了穩妥起見，賬本都銷毀了，存在我腦中。”

老者眸倏然幽深，“呵呵，如此甚好。來，此藥你拿去療傷。”

藥瓶閃著玉，黑人慢慢走向老者。

兩人之間距離僅剩下一米時，幾乎同時拔劍，刺向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