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任名邊有多人,他總會一眼就給辨認出來。
這不單是因他在額上紋了一條張牙舞爪約半個掌大的青龍,更因他特異的形相和凌厲的眼神。
任名的皮閃亮著一種獨特的古銅,整個人就像鐵鑄似的。高度比得上徐子陵和寇仲,配著黑勁裝和白外袍,對比強烈,顯得他格外威武。
他有一個寬寬的佈麻點的臉龐,眼窩深陷,眉棱骨突出,眉像兩撇濃墨,窄長的眼睛出可令任何人心寒的殘酷和仇恨電芒,冷冷地瞅著徐子陵與寇仲。
他比常人壯的大手分垂兩邊,各提著一個頭顱般大而沉重鋼打的流星錘。
他左邊是那豔四的豔尼常真,右邊則是個又高又瘦的文士,臉龐尖窄,配著脣上的鬍鬚,有點像頭山羊,但眼睛卻明亮冷靜。
當惡僧來到常真的旁時,那高瘦文士首先開腔笑道:在下崔紀秀,見過徐兄寇兄。
徐子陵和寇仲換了個眼,均心中懍然。
這崔紀秀乃林士宏手下第一謀臣,被林士宏這個楚帝封爲國師,向以智計著稱當世,今晚的陷阱,極可能就是由他策劃佈置的。
果然崔紀秀笑道: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所以當人人都以爲兩位知難而退,在下卻斷定兩位必會兵行險著,巧竟給在下猜對了。
豔尼常真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目彩流溢,掃了兩人幾遍後才道:兩位哥兒手不凡,若肯歸傾會主,會主必不會薄待兩位。
任名冷哼一聲,悠然道:若要歸順,必須拿出誠意來。也不用我教你們怎麼做吧!
寇仲道:可否先讓我兩兄弟商量一下。
任名點頭道:隨便!
寇仲搭著徐子陵肩頭,湊到他耳旁輕輕道:今趟不投降,必然沒命。
口上是這麼說,但卻暗在他肩上了一記,表示是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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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見任名全神灌注,會意過來,同時到寇仲在他肩上暗以手指寫了戰
和釣三個字,忙低聲道:除非他親手擊敗我們,否則怎能就這麼不戰而降呢?
寇仲點了點頭,離開徐子陵,哈哈笑道:會主若想我們歸降,先要擊敗我們兩人,那我兄弟倆立即把'楊公寶庫'的如實奉上。
整個場地數百人竟是寂然無聲,只有火把燒得僻啪作響。
任名角逸出一不屑的笑意,看樣子得要答應時,崔紀秀道:假若會主分別擊敗兩位,是否又作數呢?
寇仲心中恨不得打他兩拳,故作驁訝道:我們兩個小子乃後生小輩,兼之現在既傷且疲,若對會主單挑獨鬥,是否有些不尊敬他老人家呢?
惡僧法難把手中長達丈半的巨杖提起許,再重重頓在地上,不但發出一下悶響,還似令大地亦微見晃,狂笑道:就讓貧僧來侍候兩位小哥兒吧!何用勞煩會主呢?
徐子陵淡淡道:假若大師輸了,可是等若會主也輸了呢?
法難立時楞住,雙目兇畢現。
任名再冷哼一聲,道:我若不親自出手,也難教你兩人心服,來吧!
語畢往前出。
他踏出第一步時,四周的氣氛立時變得肅殺沉重,隨著他出第二步,一龐大無匹的凜例氣勢,朝寇仲和徐子陵迫涌過來,若換了一般庸手,早便膽戰慄,棄械敗走了。
至此寇仲和徐子陵才切會到這名震南方的黑道霸主的威勢。
圍困著寇仲和徐子陵的鐵騎會衆,自然而然往四面退開,讓出更廣闊的空間予圈中的決戰者。
寇徐兩人知道此人烈如火,出第三步時,便立即會發狂猛攻勢。乘機詐作撐不住他的氣勢侵迫,往後退去,一刀一槍,虛晃作勢。
後方的人怎知他們意在七丈許外橫過空中的釣;更怕殃及池魚,退後再多讓出三丈許的空間。
只要多移後四丈,就可抵達釣的下方了。
兩人心中這時只想到溜之夭夭。
此消彼長下,任名氣勢驟盛,健腕一抖,兩個流星錘化無數反映火炬芒的紅芒,像蜂飛蝶舞般,震懾全場。
寇仲和徐子陵見到任名的功夫,才明白爲何宋玉致會說他們不知天高地厚。能把沉重的流星錘舞得這麼出神化,乃他們事前從未曾想象過的。
驚人的力並非只來自任名所在的前方,而似是由四方八面而來。
更使人震駭的是任名借火的反映,自己就若忽然了形般,躲在芒影的某。
兩人進退不得,更不要說什麼超越棋盤的弈劍之了。兼之此時乃力戰之後,使不出平時的一半功力。
驀地其中一團芒影,挾著勁厲的風聲猛撞往寇仲左肩。
這時寇仲方纔驚覺,大喝一聲,揮刀擋格。
噹的一聲大響,寇仲蹌踉側撞到旁邊的徐子陵上。
芒影散去,出狀似魔神的任名,左右兩個流星錘,又奔雷掣電的直往失了腳步的寇仲推去。
狂猛的氣流,迫得數丈外的旁觀者亦要後撤,首當其衝的寇仲和徐子陵,苦況更是可想而知。
任名不惜損耗真力,憑氣勁把兩人制得彈不得,正是要以速戰速決的戰,好在手下面前立威。但使他吃驚的是兩人在力戰之後,仍能有此強撐的韌力。現在見寇仲敗勢已,那肯錯過機會,立以雷霆萬鈞之勢,準備一舉把兩人制著。他這記雙錘出擊,乍看似是要同時擊殺兩人,事實上卻頗有分寸,剛中含,可點對方道。
寇仲猛撞在徐子陵上,後者卻出乎包括任名在的所有人意料之外,虎軀一,把寇仲反撞得往任名雙錘迎去。
任名大愕然時,寇仲已得徐子陵補充真氣,不但氣回覆暢順,還趁任名愕然間出那一空隙,揮刀劈,快得沒有人能瞧得清楚。
任名疾退半步,悶哼一聲,流星錘左右合攏,準確無誤地把他長刀夾在錘間,反應之快,教人歎爲觀止。
啪!
長刀中分折斷。
寇仲駭然提著斷刀後退時,流星錘化作漫天芒影,鋪天蓋地朝他罩來。
他暗娘時,徐子陵的長槍由他脅下穿出,疾往芒影的核心。
芒影散去。
以任名之能,亦被這奇招迫退兩步,破解了他排山倒海的攻勢。
當!
右手流星錘側撞槍頭,震得長槍了開去。
徐子陵給他震得手臂痠麻時,寇仲棄下斷刀,接過長槍,大喝一聲,變化出千萬道影,罩往任名,大有橫掃千軍之概。
任得這鐵騎會主想破腦袋,也不能明白寇仲接了他全力一擊後,爲何反能悍狠尤勝剛纔,對他發這麼劇烈的攻勢。
任名的氣勢不由窒了一窒,只好一個旋,竟閃寇仲槍影裡,流星錘以快打快,迎上寇仲的槍鋒。
寇仲的槍法立變得無法開展,改而手執槍柄正中,以槍鋒和尾左右擋擊對方愈趨凌厲的流星錘。
兩人使到急,只見錘影槍影翻騰不休,中兩條人影兔起鶻落,作輒可立判生死的埋搏鬥。
徐子陵這時飛臨任名頭頂之上,他清楚把握到寇仲已是強弩之末,那敢遲疑,把逃走之念完全排出腦海之,冷喝一聲,兩手疾往任名頭蓋抓下去。
旁觀的數百人直到此刻都有不過氣來的覺,更不要說吶喊喝采,全場靜得不合常埋。
當!
長槍在寇仲手中斷作兩截,持槍的寇仲鮮狂噴,卻在流星錘前游魚般往外移開,使任名以爲萬無一失的一錘點在空。
任名這才低馬坐,兩錘迎上頭頂徐子陵的雙掌。
蓬!蓬!
徐子陵整個人被反震得拋往明月映照的虛空去。
寇仲跌出了三丈有多,累得旁觀者紛紛後退。
可在他腳步尚未站穩時,突然沖天而起,雙掌追上徐子陵那在空中拋擲的,運勁猛託,同時狂喝道:小陵走!
任名一聲長笑,先彈上半空,再疾往兩人橫移過去。
徐子陵反手一把扯著寇仲的領,拉得他和自己一起更升高兩丈,再把他往外拋去。
衆人見兩人敗局已定,還想逃走,均紛紛發出嘲笑和辱罵的喝倒采聲。
包圍網往四外擴大,一副貓兒戲鼠的格局。想看看任名如何玩弄他們。
任名後發先至,追到兩人後丈許,順手先把流星錘回背上,再探手往兩人抓去。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忽然在虛空中的寇仲和徐子陵分了開來,還停頓了剎那的景。
任名不大爲驚異,因他已到自己再難在半空停留和發力,但對方卻似能凌空穩住子,還可借力反彈,當他正爲跟前異狀震駭得魂飛魄散之時,兩人勁箭般倒回來。
地面衆人亦齊聲驚,但已無從阻止即將發生的事。
這時任名一口真氣已盡,再無法變招抗敵,而對方卻能全力出手,此消彼長下,相差豈可以裡計。
蓬!蓬!
任名分別架著了寇仲的一拳和徐子陵的一掌,正要借力退避時,脖子竟給一條鞭由背後繞來捆個結實,退無從。
然後頭頂劇痛,被徐子陵指刺中天靈重。
砰!
寇仲換氣旋,在他連鞭拋飛前踢中他口。任名骨盡碎,鮮狂噴。
法難、常真、崔紀秀等大駭掠至時,兩人借擊中任名的反震之力,再往上騰昇,足尖又點在釣,大鳥般沖天而起,往八丈外另一釣落去。
蓬!
任名的重重掉到地上。
※※※
寇仲和徐子陵從大江爬上岸近時,離開九江足有十里之遙。
此刻天尚未亮,但兩人均筋疲力盡,伏在岸邊的泥阜,彈不得。
寇仲著氣道:終幹掉任小子了,唉!他真厲害,恐怕風溼寒都殺不了他。
但卻……噢!
徐子陵勉強擡頭看了他一眼,又把臉回泥淖裡,辛苦地道:你也不知自己現在狼狽樣子多麼可笑,痛嗎?
寇仲息道:不笑就沒有事,想不到在這種況下,都給我們刺蛟功。哈!哎喲!
寇仲歇了半晌後,又道:橫豎要到去,不若順道宰了宇文化骨,好爲娘報仇。
徐子陵嘆道:千萬莫要得意忘形,今趟能殺死任名,是有點幸運的分。可能因他多行不義,終於惡貫滿盈。而宇文化骨雖時運不佳,挫失利,但怎都有宇文閥在背後撐腰,宇文傷更是與'天刀'宋缺齊名的宗師級武學巨匠,仲你還是專心去爭你的天下吧!
寇仲默然片刻後,沉聲道:但我怎可看著你一個人去冒險呢?
徐子陵道:一切都待找到'楊公寶庫'再說吧!咦!有船馳來呢!
一艘中型風帆,出現在下游彎角,迅速駛至。
寇仲極目去,喜道:看到嗎?船上著宋閥的旗幟,定是宋玉致來找我們。
徐子陵沉聲道:我們功力未復前,不宜與任何人頭。
寇仲點頭同意,與徐子陵爬到一堆石裡,著心腸任那艘船來了又去了。
※※※
到天明時,兩人憑著互補真氣的奇功,恢復了八、九的功力,又到江裡洗澡,雖仍是衫破爛,但毫不能影響他們各有自己風采的型外貌。
他們就近摘了些野果充飢後,展開法,朝與香玉山約定的那河彎趕去。
當兩人奔上一座山丘的高時,立時到四周景吸引,停了下來。
天上白雲冉冉,左下方長江衝奔而來,江水粼粼,對岸的山巒反映著日,右方土地開闊平坦,一個小村莊點綴其上,仟陌錯,被翠濃重的羣山環繞作襯。在一片恬靜中惟只江水滔滔,澎湃奔流。
寇仲涌起像大江般奔騰不止的豪壯志,大喊道:寇仲來了!
迴音在兩岸間飄轟鳴。
徐子陵亦懷擴闊,自昏君被殺,他們逃離江都後,尚是首次到這種海闊天空,任我翱翔的人覺。
寇仲重重籲出一口口,令他脈沸騰的豪壯氣,徐徐道:由今天開始,天下再沒有人敢小覷我兩兄弟,誰要這麼做,最後都須付出慘痛的代價。
徐子陵的心亦出奇地好,笑道:這話仍是言之過早,我們是靠聯手之力,又因預作佈置,才能幹掉任名。應該說下次若再有人來對付我們時,就必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會教我們更難應付。
寇仲了個懶腰,道:我現在最怕是沒有人來供我們磨練。嘿!你在看什麼?
徐子陵回頭凝九江城的方向,道:你看不到揚起的塵頭嗎?說不定是追兵趕來呢。
寇仲怪一聲,領頭衝下山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