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來到正臥地看天的徐子陵旁盤膝坐下,仰首一看,見到烏雲掩至,遮蓋了大半個本是星輝燦爛的夜空,籲出一口氣道:看樣子又有一場雷暴和大雨了!徐子陵默然不語。
寇仲低頭瞧他,問道:你在想什麼?
徐子陵坐了起來,沉聲道:我想起那段住在娘埋骨那小谷的日子,假設我們一直沒有離開,現在就沒有這麼多令人神消魂斷的痛苦。人是否總要自尋煩惱呢?
一滴豆大的雨水,落在寇仲後頸,襟領去,他擡頭觀大時,剛好捕捉到一道閃電劃破了夜空,接著悶雷響,碎了山野的寧靜,奏起了暴風雨的序曲。寇仲手摟著徐子陵肩頭,苦笑道:命運是沒有如果這兩個字的。已發生的就是發生了。假設我們不是湊巧到了長生訣,現在面對的只是另外的煩惱和痛苦,言老大亦不用橫死而可繼續待我們,我們更不會坐在這裡等待暴風雨的來臨。生命就是這樣,老大爺將你擺在這麼一個位置上,不管你願與否,都要竭盡全力去做好那個角。
嘩啦聲中,隨著一席捲山野的狂風,大雨傾盤灑下。
徐子陵任由雨水溼全,低聲道:你何時變得這麼相信命運呢?
寇仲出一苦笑道:我只相信過去了的命運,至於未來的,老子我只信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若果不是這麼想,做人還有什麼鬥志和意義?
徐子陵點頭道:由於不知道,故而不存在。這正是命運最人之。無論將來如何,我們也要向將來挑戰,尋求自己的理想。
寇仲微笑道:哈!不若我們就在豪雨雷暴之夜,齊聲高歌一曲,以舒中對生命的悲壯懷,陵尊意如何?
徐子陵哈哈一笑,扯著他站了起來。
兩人換了一個有會於心的眼神後,不約而同地齊聲高唱道:山幽觀天運,悠悠念羣生,終古代興沒,豪聖定能爭……
歌聲遠遠傳開去,連雷雨也不能掩蓋分毫,段玉等聞歌而至,亦爲他們的豪詠頌而興神往。
雨勢更趨暴烈,但他們心中燃起的烈焰,卻半點無懼風雨的吹打。
※※※
騾車隊穿過溪谷,進竟陵城東南左的平原,把崇山峻嶺逐漸拋往後方。寇仲和徐子陵並騎前行,爲四輛騾車引路。
在這十多天的路程中,各人都沒有鬆懈下來,在武技的鍛練上進勵行,準備應付隨時來臨的惡戰。
徐子陵指著左方遠一個小湖道:今晚我們就在湖邊宿營,更可乘機暢泳。
寇仲正在馬上細閱香玉山給他們的地勢圖,聞言道:明天下午我們就抵達百丈峽,此峽長達兩裡,兩邊陡壁萬仞,有些地方只能窺見一線青天,更有瀑布懸空直下,極爲險要,若有人在那裡伏擊我們,騾車肯定不保。
徐子陵對最心,笑道:今晚我們清溪浴罷,就先到那裡散步看看好了。
寇仲哈哈笑道:好主意!
拍馬便往小湖馳去,徐子陵策馬追,段玉等亦催趕騾子,加速朝目標進發。
※※※
只穿短,溼淋淋地從溫暖的湖水裡爬上岸旁的徐子陵,回頭對仍在水中載浮載沉,仰觀星夜的寇仲道:你那把老蕭送的寶刀爲何舍星變而一再取井中月爲名呢?
寇仲笑道:我是要把星變這名字讓給我們的徐子陵公子嘛!
徐子陵在一塊大石坐下,翹起二郎,沒好氣道:不耍賴在我上了,快給本從實招來。
寇仲開懷大笑道:失去了的過去又回來了。這是我不怕會給你罵的好時。告訴你又何妨。哈!井中月就是星變,星變就是井中月,井中月的下著變化,不就是星變?
明白了嗎?
徐子陵容道:果然有點道理,好了!做探子的時間到了,快滾上來。
寇仲一聲領命,跳上岸來。
他們以最快手法穿上服,囑咐了四人後,全力展開法,朝百丈峽飛掠而去。半個時辰後。兩人走了近二十里路,顯示他們的輕功比以前又大有長進。
這時前面出現一道橫亙無盡的林,在沒有星輝月照的黑夜裡,份外沉詭。
兩人心大起,掠林裡,就在樹上枝葉間穿跳躍,好不寫意。
快出林時,林外見點點火,還傳來廝殺之聲。
兩人大訝,停在林近,往外去。
林外地平遠,是一列聳立的崇山峻嶺,在這之間則是地勢起伏的陵丘與疏林,此時火掩映,以數百計的火把佈滿陵野之上,兩幫人馬正作生死拚殺。
寇仲和徐子陵瞧得面面相覷,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徐子陵籲出一口涼氣道:他們把往百丈峽的去路完全封閉,現在我們該繼續行程還是掉頭回去睡覺呢?
寇仲功聚雙目,遙觀兩裡開外正在廝殺的兩幫人馬,道:看到嗎?在戰場中心有盞高懸的黃燈,那是掛在一個高臺的木柱上,木柱似還有些東西,似乎是有人給綁在柱底。
徐子陵點頭道:那人穿黃,難道這兩幫人馬,就是爲爭奪此人而以生死相拚嗎?
寇仲心難熬道:若不去看個究竟,今晚怎睡得著。來吧!
徐子陵好奇心大起,隨他朝高臺奔去。
愈接近時,喊殺聲更是嘈雜,已可清楚見到兩幫人馬正手拚搏,火炬錯落分佈,或地上或綁在樹上,愈接近核心的高臺,火炬愈愈多。
這時他們清楚看到一方人馬穿胡服,顯非中土人士,而另一方則一律黑勁服,涇渭分明。
很自然地,兩人都生出偏幫黑武士一方的心意。
高臺的況更是清楚無,被反手綁在臺上是個黃子,如雲的秀髮長垂下來,遮著了大部分臉龐,教人看不清楚的玉容。
胡服武士正在阻止黑武士攻佔高臺,而且明顯佔在上風。
黑武士人數過千,比胡服武土多出一半,但胡服武士卻是武功較強,纏戰之局。
劍氣刀,不時反映火炬的火芒,就像點點閃跳不休的鬼火,份外使人到戰爭的鮮明可怖。
戰場的分佈遼闊,雖以高臺爲主,但四均有激烈拚鬥的人羣,此追彼逐,慘烈之極。
迫到戰場邊緣,剛好一隊五、六人的黑武士被一羣十多個的胡服武土圈了起來,刀斬死。
兩人看得熱填膺,涌起對外族同仇敵愾的心意。
鏘!
寇仲掣出井中月,大步迫去。
徐子陵也不打話,隨他旁。
那十多名胡服武士亦發現了他們這兩個闖者,目兇的一擁而至。
在這一角離高臺只有百來丈的戰場,黑武士陷於絕對的劣勢,不但保持不了陣形,且被衝得七零八落,予敵人逐個擊破的危機。
敵人已至,矛斧刀戟,聲勢洶洶的蓋頭殺來。
寇仲加速掠前,振起井中月,刀立時黃芒劇盛,連擋格都省了,閃電的左揮右劈,就在敵刃及前,斬殺兩人。
最令人吃驚的是並沒有似以往般應刀拋跌,而是凝止不,先手掉下刀槍,才柱子折斷般頹然倒下。
寇仲和徐子陵大愕然,這纔想到此把看來拙鈍不起眼的刀,實是鋒快無匹的神兵利。
餘下的多名胡人見只是黃芒兩閃,己方立即有兩人以奇怪詭異的況命喪當場,無不心膽俱寒,暗想這種連如何出手都看不清楚的刀法,教人如何對抗,立時鬥志全消,四散奔逃。
寇仲把刀收到眼下,傲然卓立,手上刀鋒,嘆道:你以後就是我徐子陵以外的最好夥伴,千萬勿要辜負我寇仲對你的期啊!
此時又有另一批胡人朝他們殺至,但徐子陵卻像視若無睹般來到寇仲旁道:你知否刀尚未及敵時,劍芒竟可先一步侵進敵人去,制著了對方經脈,要他們乖乖死。
寇仲點頭表示知道,又苦惱地道:照你看!究竟是我功力大進,還是全憑這怪刀的關係呢?
三支鐵矛,疾刺而至。
寇仲看也不看,踏前一步,井中月往敵畫出,刀漩飛,黃芒暴張,三支鐵矛應刀而斷,嚇得那三人踉蹌跌退,狼狽不堪。
另有兩名胡寇仍悍不畏死的各提雙斧來攻,寇仲順勢回刀,黃芒如激電般掣一下,兩人都撒斧倒跌,當場橫死。
其它人更一鬨而散。
徐子陵像不知剛有敵人來襲般,油然道:我看兩方面都有一點關係,看你這兩次出手,已有點弈劍的味兒,能先一步封死敵人的下著變化,迫得敵人不得不變招抵,以至銳氣全消,否則怎會不濟至此?
寇仲嘆道:唉!若有跋鋒寒、楊虛彥之輩在這裡給我試試刀就夠痛快了!這景極爲怪異。
四周雖是喊殺連天,刀劍影,兩人卻像怡然散步到這裡來,還閒聊起武功的問題。
徐子陵倏地橫移,劈手奪過襲斬來的一刀一劍,兩腳疾踼,同時反手擲出刀劍,四名胡寇立即報消,一時間再沒人敢來惹他們。
徐子陵回到寇仲旁,一肘打在他脅下,笑道:別忘了有我這個對手,放馬過來吧!
讓我看看你有了井中月後,究竟是如虎添翼,還是似鼠生瘤?
寇仲一邊雪雪呼痛,一邊擺開架勢,怪笑道:你這小子近來最板起臉孔向我訓話,今趟我就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看刀!
不過這一刀卻是先劈向一名撲來的年青英偉的胡漢。
錚!
那人竟運劍架著他的井中月,還猛施反擊,劍法凌厲奇奧,功力深厚,顯是胡寇中聞風來援的高手。
寇仲忘了徐子陵,唰地橫移,幻出重重黃芒,長江大浪般向來人攻去。
那人連擋七刀。
當!的一聲,長劍竟中分而斷。
寇仲井中月乘勢撲,那人確是高明,竟可及時掣出匕首,叮的擋了這必殺的一招,借力飄退尋丈。
徐子陵此時亦陷重圍裡,卻高道:我要去看東西了!拳腳齊出,是殺開一條出路,朝高臺方向奔去。
寇仲要追在他後時,眼前一花,給三人攔著去路,包括了剛纔那手高明的胡人,手上換過另一把長劍。
那年青胡人喝道:朋友何人?手果是了得,不知與獨霸山莊是何關係?寇仲哈哈笑道:什麼獨霸山莊,我聽也未聽過,本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寇仲是也。爾等來自何方,爲何竟夠膽子到我中土來撒野?
三名胡人聞寇仲之名,同時變。寇仲愕然道:你們認識我嗎?
剛纔那個和寇仲手的胡人道:本人乃鐵勒'飛鷹'曲傲的第三門徒庚哥呼兒,寇仲今趟你送上門來,休想有命離開,上!
他後兩名胡人立時散開側進,把寇仲圍在中間。
寇仲聳肩笑道:原來任名真是你們的人,橫豎我手得要命,就拿你們來祭刀吧!哈!
※※※
徐子陵突破一重又一重的敵人防網時,戰場上響起陣陣尖銳的哨子聲,含某種規律和指令,指揮胡人的進退,使他力驟增。
不過他兩人顯然已牽制著鐵勒人的主力,使獨霸山莊的黑人聲勢大振,向高臺發一波又一波的衝擊戰。
徐子陵進靜如止水的靈明心境,在他四周雖是此追彼逐的混戰場面,但他卻能清楚把握敵我的虛實,總可先一步避開前來攔截的敵人,使他們無法形包圍的局面。
黑武士則視他爲己方之人,有時還爲他擋著來攻擊他的鐵勒人。
到離高臺尚有十丈遠近時,一聲叱,來自上方。
徐子陵迅速判斷出來者是第一流的好手,遂厲喝一聲,沖天而起。
火映照下,一位出臂圓臍的紅,左右手短刃化作兩團芒焰般的,一上一下往他臉印來,迅疾無倫,凌厲之極。
此廓極,清楚分明得有若刀削,一對眸更靈如寶石,引人至極。
不過徐子陵卻一點不爲的麗分神,左右掌先後拍出。
蓬!蓬!
兩人錯而過時,又再換了三招。
徐子陵用了下巧勁,反竟能借力騰昇,大鳥般往高臺撲去。
那麗的胡顯然想不到徐子陵不但可封蓄勢而發的凌厲招數,還高明到能借力騰飛,追時已來不及。